一出小巷,他们之间就形成平行站位,投递在地面上的两个身影肩膀就只隔着一条缝,眼看下一秒就要粘在一起了。
更加要命地是,她已经好几次触碰到连嘉澍的手,也不知道是谁先碰到的谁。
林馥蓁加快脚步,连嘉澍也加快脚步,放慢脚步连嘉澍也跟着放慢脚步,在转到下一个街道时,林馥蓁撒腿就跑。
不是说她幼稚吗?那就幼稚到底吧。
街道两边就是老房子,宽度也就三人身位,长度也取决于房子,这样的街是孩子们玩捉迷藏的好场所,捉迷藏是她小时候最爱玩的游戏,不是绝对这个游戏有多好玩,她最喜欢的是被抓到的那一刻,她可以确信自己没被遗忘。
从这条街绕到那条街,又从那条街绕到了这条街,一边奔跑着一边侧耳细听后面的脚步声。
确信后面没有脚步声跟着,林馥蓁脚步慢下来,很慢很慢。
连嘉澍要追肯定会追到她的,只是,小法兰西的格调摆在那里呢。
追着她一条街一条街跑,那是孩子玩的无聊游戏。
是啊,嘉澍才不会和她玩这类幼稚游戏,十岁不会,二十岁更加不会。
放缓脚步,低头往前走。
刚刚就凭着一股劲,也没意识到她现在所处地方是极为偏僻的小巷。
老房子在夜间越发死气沉沉,放眼望去,一扇扇窗门紧闭,想必窗户后面都是空房子。
这个想法让林馥蓁心里发凉。
忽然响起的那声开窗声让林馥蓁加快脚步,低头加快脚步,拐角处忽然伸出的手让绷紧的神经来到极致。
闭着眼睛,尖叫。
“小画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
是啊,她怎么忽然间变得胆小了起来,继续尖叫着,尖叫声已经不是来自于害怕,更多来自于泄愤。
近阶段所有所有一切似乎全部都被打乱了,她无法仔细去思考,她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和判断能力,她已经完全不了解自己。
他任由她尖叫着,直到从小巷深处传来粗嗓门男声:“女士,你能安静一点吗?”
女士,她的声音哪里像女士了。
啊——
“女士,你不听劝,我就打电话报警了!”
闭上嘴,声音像女士就像女士吧。
愤愤不平睁开眼睛,微光下,连嘉澍在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揪着他的衣领:“不是和你说小画眉已经不在了吗?!”
还在笑。
紧紧揪住他衣领,把他从那处墙角处拉离,拉进自己,踮起脚尖,好便于他能更加清楚看清自己脸上的愤怒表情。
一字一句:“混蛋,不是说让你不要叫我小画眉吗?不是……”
“女士!”
连嘉澍展开手,就势把她框固在怀里,朝着声音来源:“我们马上走,马上就走。”
走!这个混蛋在自作主张,话没说清楚她是不会走的。
林馥蓁手紧紧地抓住一处凸出所在,抿嘴,昂起头,狠狠盯着连嘉澍。
终于,她等来了他无奈的那声“好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许叫小画眉。”
“好。”
“不许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忽然叫小画眉。”
“好。”
林馥蓁松开手。
两人继续走,从这条街到那条街,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经过街心小公园,连嘉澍拉住她,他让她站在街心公园中间的圆径处,细细打量起她,一边打量一边摇着头。
不需要连嘉澍点明,林馥蓁也知道自己现在很邋遢。
生病很好成为她不洗头的借口,套上中长款薄外套,睡裙看起来就不像睡裙了,这样的打扮如果配上一本正经的鞋子会很奇怪,配人字拖最好。
现在她的形象一定像从医院偷偷溜出来的病患。
没关系,这里谁都不会认识她,她干嘛花心思在自己的衣着上。
看看自己,再看看连嘉澍。
此刻,林馥蓁愤怒的发现,连嘉澍今天似乎在衣着上下了功夫,虽然还是白衬衫,但演出才穿的西裤取代度假时,闲暇时间穿的牛仔裤。
在看看发型——
混蛋,度假期间打发胶做什么?!这里都是老太太们,年轻漂亮的姑娘们都到海滩去了。
还有,头发梳得比参加演出时还要好看!这形象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即将为女王演出。
她和他一对比,他就是出巡的王子,而她就是集市里靠杂耍讨生活的手艺人。
顿脚!朝连嘉澍大声说出:“我回去了。”
冲出去的身体被捞回。
他和她说,在这里等我,只需要一分钟。
说完,连嘉快速朝一个方向跑去,快速翻过那家人的围墙,脚踩在了那家人的花台上,顺着花台爬上那家人的阳台。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连嘉澍这是要干什么?下个眨眼间,连嘉澍就给出答案。
那家人阳台上晾着花色很漂亮的餐布。
几个眨眼间,那户人家阳台凉晒的漂亮餐布就变成林馥蓁的长披肩,她的那件外套被连嘉澍丢到垃圾桶里,睡裙下摆被撕掉了一节,和披肩的长度刚好相互呼应。
连嘉澍的一连串行为把林馥蓁弄得云里雾里,离开街心花园时她问他想干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紧紧地把她拦在怀里。
这一刻,心忽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出奇。
经过那家杂货店时,他问她要不要吃冰淇淋。
站在杂货店门口,林馥蓁想这个地方看起来很面熟呢。
“你不是很喜欢薰衣草冰淇淋吗?这里的薰衣草冰淇淋口味很纯正。”他轻声和她说。
她很喜欢吃薰衣草冰淇淋吗?她自己怎么不记得,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冒后遗症在作祟,自打她披上那件花色很漂亮的餐布后,思路好像出现断层,时而清晰时而混乱,时而紧张时而一片空白。
“我说过喜欢薰衣草冰淇淋吗?”忍不住问他。
“是的,你说过。”
连嘉澍回答时的坚定语气都要让林馥蓁怀疑,自己也许某年某日说过话这样的话,可依稀的记忆里她对于薰衣草冰淇淋不见得多喜欢。
思索间,她已经被他揽进那家杂货店。
进了杂货店,林馥蓁这才想明白她会觉得这里面熟,这家杂货店的老板不久前曾把避孕套当成零钱找。
当时说让他们度过一个火热的夜晚的人正在打瞌睡。
连嘉澍朝她做出示意安静的手势,小心翼翼打开冰柜,从冰柜里拿出两支冰淇淋,把一张十面额的欧元放在冰柜上。
他们离开杂货店时,那位老兄还在呼呼大睡。
杂货店的墙被漆成深蓝色,窗户是更深的趋近于紫的蓝,一窗台红色海棠。
林馥蓁和连嘉澍隔着一个窗台的空间,背靠着墙,吃着薰衣草冰淇淋。
第一口薰衣草冰淇淋很不错,不错到让她以为,也许她曾经对薰衣草冰淇淋情有独钟过。
第二口冰淇淋也是有滋有味,第三口冰淇淋刚入口。
“看,流星。”
抬头仰望夜空,哪里有流星?街把夜空切割得只剩下小小的一块,星星都没几颗,哪里有什么流星啊?
“骗子。”她骂他。
“真有流星,只是你没看到而已。”他说。
也许吧,真有流星,只是她没看到而已。
第四口冰淇淋。
“看,飞碟。”
傻傻抬头。
哪里有什么飞碟。
“无聊。”她说。
“真有飞碟,只是你没看到而已。”他说。
当她是三岁孩童呢,只是,这会儿冰淇淋味道很美好很甜蜜,她可不想因为吵架坏了冰淇淋的滋味。
第五口冰淇淋。
“看,天使!”
还是傻傻的抬头了。
自然,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有。
“幼稚。”含着冰淇淋,她说。
“真有天使,只是你没看到而已。”他说。
林馥蓁在第五口冰淇淋中吃到奇怪的东西。
据说,红土城的冰淇淋都是纯手工制作,那位杂货店老板一看就是马马虎虎的人,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比如……
“嘉澍,我好像吃到一个像奇怪的东西。”她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