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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谢珩沉默不语,良久忽然嗤笑一声。
    这件事当然千真万确,无需查问。
    彼时永安帝初登帝位,将惠王府上下赶出京城,移往淮南。父王处境困顿意志消沉,因途中遇雨,便暂居佛寺,在寺中高僧处解惑。他年少桀骜,被永安帝的耳目监视着,心内亦苦闷无比,那几日总戴着面具去寺后的老槐上躺着。
    那日瞧见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游湖遇险,顺手救下便匆匆离开,过后才发现,娘亲临终时留给他的玉佩丢了。
    他翻遍整个佛寺内外,也没寻到踪影,深为懊悔。
    后来在淮南的高家碰见伽罗,才知道当日救下的小姑娘竟傅家之女。他身受高家欺辱,亦知傅家和父王的旧怨,便觉当日救了个小白眼狼,即便曾与伽罗打过几回照面,也从未提过此事。
    却没想到,时隔数年,他竟会在这里重遇这枚玉佩。
    她是何时拿到玉佩的?在他救她时?
    该不该还给她?如果不还,该以什么理由扣下?
    谢珩握紧玉佩,心中矛盾,极想将玉佩收回,却寻不到合适而又能服众的理由。至于说出旧事?谢珩扫一眼跟前的小白眼狼,把心一横,便将玉佩丢回伽罗掌中,而后用力夹动马腹,率先纵马驰出。
    伽罗匆忙回到马车内,心中犹自突突直跳。
    掌心的玉佩还留着烫热的温度,她翻来覆去的看了片刻,才细心收起。
    *
    当晚依旧住在官驿。
    此处离云中城只剩不足两日的路程,城内有数千驻军,正忙着加固城池防守。谢珩白日里诱捕了数名西胡人,只是时间仓促未及审问,这会儿匆匆用罢晚饭,便叫人寻了个隐蔽牢靠的屋舍,带人审讯。
    伽罗得知动静,也自惴惴不安。
    那晚她被人掳走,谢珩说那是西胡死士时,她还只当是个巧合。毕竟以她浅薄的了解,西胡民风彪悍、地处荒僻,许多人食不果腹之下便会拿命赚钱,但凡肯给银钱,不论其身份,皆可效忠。背后主使是谁,茫然而无头绪。
    然而今日看来,连日尾随着她的,竟清一色都是西胡人。
    这不免让伽罗想起另一件事——
    她的父亲傅良绍当年游历各处,正是在西胡境内遇到了娘亲南风。
    伽罗的记忆中,娘亲美貌之极,那双瞳孔微蓝的深邃眼睛更是令人着迷,寻遍整个京城内外,都无人能及。外祖母也有那样一双眸子,头发略卷,容貌与淮南的女子截然不同。这些年里,父亲虽然半点都不肯提起娘亲的过去,但听外祖母偶尔提及,母亲的身世似乎颇为神秘。
    然而伽罗所能知道的,也仅止于此。
    外祖母固然时常对着她出神,偶尔还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却并未透露过旁的信息。每回伽罗想要追问得更深,她便闭口不言。问岚姑时,她也是毫不知情。
    这让伽罗愈发忐忑困惑,隐隐觉得害怕。
    心神不宁的等了一个时辰,忽听窗外响起扣门声,原本坐在绣凳上的伽罗霍然起身。
    岚姑快步过去开门,外头站着的是晌午救了伽罗的女侍卫岳华。
    “殿下请傅姑娘过去,有要事相询。”岳华拱手,神情冷淡。
    伽罗不敢怠慢,随她过去,屋内只有谢珩和韩荀二人。
    伽罗施礼拜见,谢珩命她起身。
    屋内气氛凝滞沉闷,明亮的灯火下,谢珩的神情格外严肃,目光射向伽罗,是旧日熟悉的锋锐冷厉。他的手中握着那把铁扇,漆黑的扇柄触目冷硬,衬着墨色外袍,令人肃然。伽罗甚至留意到,他袖边的云纹上浸了几滴血迹,将墨色沁得更深。
    是方才审问那些西胡人时,谢珩亲自动刑了吗?
    伽罗心中突突直跳,看到他沉着脸踱步过来,在她跟前驻足。
    “派人捉你的是西胡王室。”
    冷肃的声音灌入伽罗耳中,她愕然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北凉的鹰佐、西胡的死士,傅伽罗——”谢珩审视而猜疑,缓缓抬臂,扇柄抵在伽罗咽喉处,“背后情由,从实招来。”
    扇柄冰凉,令她呼吸微滞。
    议和事关重大,今日水边激战,固然擒了西胡人,谢珩也损了数名侍卫。内外交困,北凉所谋不明,西胡如鬼魅随形,情势扑朔迷离,他的怀疑日益深重,紧盯着伽罗,似要透过那双眸子将她看穿。
    伽罗不自觉的握紧了手,藏入袖中。
    “民女也很害怕,但确实不知背后情由。”她眼神诚挚。
    谢珩眸色更深,扇柄抵得更重。
    伽罗不敢往后躲,眸中浮起哀求。她本就生了极美的容貌,那双眼睛明亮而有神采,烛光下,瞳孔的微蓝如同晴日水波。此时其中满含恳求惊慌,楚楚可怜。然而她却什么都不肯说,即便事关重大,她还是半个字都不透露。
    谢珩脸上怒气陡盛,厉声道:“韩荀!”
    “遵命。”韩荀立时应声,看都不看伽罗,自旁边取了个黑色的包裹,在长案上铺开。
    伽罗呼吸滞涩,抬眸时便见谢珩脸色阴沉,如暴雨欲来。垂眸是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仿佛极力克制怒气。
    窗外风声渐厉,韩荀迅速走出屋去。
    “砰”的一声,谢珩手中铁扇飞出,击得门扇倏然闭合。
    亦如重锤敲在伽罗心上,让她胸腔中难以遏制的咚咚跳了起来。
    谢珩一言不发,猛然伸臂揽住伽罗,将她困在腰与手臂之间。他本就生得高健,比十四岁的伽罗高出许多,手臂如铁箍般制住伽罗,稍一用力,伽罗便双脚离地,被他带向书案。
    长案上堆着文书,谢珩挥臂将其扫落,随即将伽罗丢在案上。
    伽罗眼角余光瞥过去,便见桌上摆着十数枚细长的钢钉。
    她背靠长案面朝谢珩,猛然想起民间传闻的种种酷刑,脸色霎时变了。
    谢珩看到她满脸惊慌,如同弓箭下无处可逃的小鹿,眼中雾气渐浓,漾起水波。去取钢钉的手不自觉的缓了稍许,随即深深皱眉,单手翻转伽罗,令她趴在案上。
    一枚钢钉猛然甩落,铮然钉在伽罗面前,离她的手指只差分毫。谢珩俯身将她困在怀中,连呼吸都似带了森然寒意。
    伽罗吓得心惊胆战,目光看向钢钉,甚至能嗅到混杂的铁锈味与血腥味。
    “遵命!就算死在西胡,我也发誓将傅伽罗夺回来!”
    鹰佐又问道:“当时傅伽罗被劫走,不是谢珩假扮的西胡人?”
    “不是。西胡人的容貌我认识,领头的人前几年还在战场上见过。傅伽罗身边那婆娘很厉害,当时跟我一起杀西胡人,装不出来。这回丢了人,是我无能,恳请殿下许我戴罪立功,抢回那傅伽罗,再来找殿下请罪!”
    说罢,双手托着弯刀,送至鹰佐面前。
    鹰佐眉目阴沉,半晌才道:“先给你五十精锐暗中去查,不够再派人手。务必找到傅伽罗,否则全家问罪!”说罢,取了那匕首,手臂动处,斩下他一撮头发。
    屋内重归安静。
    连日来的闷气难以消解,鹰佐看着素日重视的助手神情颓丧,更是生气,阴沉着脸将匕首掷在地上,快步出屋。
    外面阳光甚好,院中花树繁茂,与初到时截然不同。
    从二月下旬至今,将近一个月过去,议和的事却未能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结束。
    南夏残兵的骚扰愈来愈频繁,听说那位被罢免的蒙旭被重新起用,正集结兵力,意图夺回城池。
    数年前蒙旭的战神之名响彻北地,令北凉西胡皆闻风丧胆,如阴影般笼罩。鹰佐早年曾与蒙旭对阵,见识过他神鬼莫测的本事。那回他以五倍的兵力围攻蒙旭,却被蒙旭杀得丢盔弃甲,落魄逃命时险些命丧敌手,哪怕事隔多年,回想起来仍旧胆寒。
    这位谢珩更甚,身在云中城里,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排了数次突袭,若非战报传来,他竟然都未曾察觉!
    逆境之下,他未曾求饶,反而以攻为守,这份胆气,比先前那位皇帝不知强了多少。
    鹰佐并不想在此逗留太久。
    然而数日胶着,议和的条件仍旧未谈妥,谢珩半分不让,显然是意欲拖延时间。
    鹰佐重兵速进,固然攻占了许多城池,后军的隐忧却愈来愈重。
    西胡向来虎视眈眈,都城卫军及边防不可轻动,北凉能迅速调动的军队几乎都在鹰佐手中。孤军深入,后援乏力,如此情势下,若是再拖数日,处境恐怕会更加艰难。
    权衡利弊,鹰佐进退维谷。
    *
    谢珩接到禀报,说鹰佐欲见他时,并未觉得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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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比例最低的防盗章, 时间24小时,敬请支持正版^o^  伽罗快步上前,端正行礼道:“不知殿下驾临, 耽误了片刻,请殿下恕罪。”
    “你找过我?”
    “是。今晨我找到了与那凤凰相似的图画,便想去禀报殿下。”伽罗略过撞见安乐公主的事,连声音都带了笑意,“殿下进去看看吗?”
    谢珩不语, 回过身时,神情冷淡如旧。
    伽罗早已习惯这般态度,引谢珩入内,取了那部残卷放在案上。
    “殿下请看这幅凤栖梧桐的画——笔法布局奇特,这凤尾和锁上的一模一样。”她将那长命锁搁在画侧, 纤细的手指按着书页,让谢珩细看。她的身材尚未长开, 站在高健的谢珩跟前,只及其胸。这长案于她高度适宜,于谢珩而言, 就低矮了。
    谢珩单手扶案, 躬身细看,因凤尾描摹细致,越凑越近。
    伽罗满心欢喜, 也趴在案前, 细细指给他看。
    因这些天看的凤凰不少, 她还将其他书中的画备在案上,以作对照。
    宽敞的案上皆是种种凤凰图画,形态笔法各异,两人拿了长命锁逐个对照,唯独这残卷上的全然相同。
    “应当是它。”谢珩颔首,心神稍稍松懈,侧头便见伽罗还趴在那残卷上,看得认真。
    不知是何时靠近,此刻两人肩背相贴,她的侧脸离他不过咫尺距离。
    她身上的香气隐约可闻,侧脸轮廓柔和,一缕青丝垂落,紧贴他的肩膀。余晖自半开的窗隙洒进来,照得她秀颊莹白柔润,红唇娇艳欲滴,浓长的睫毛如同小扇,随着眨眼的动作上下忽闪。甚至她的呼吸都仿佛清晰起来,轻盈如蝶翼般扫过他的手背。
    谢珩微怔,定定的看她。
    伽罗全然未觉,满心欢喜的欣赏片刻,道:“虽说书卷已残破,却并非无迹可寻。殿下知道鸾台寺吧?”
    她翘着唇角,侧头询问,却忽然顿住。
    宽厚的胸膛几乎贴在身侧,他离她极近,双眼深沉如同潭水,瞧着她,意味不明。
    霎时有异样的感觉爬上心间,像是幼时躺在林间草地,有小虫爬过手臂,痒痒的。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姿势实在过于亲昵,连忙后仰,仓惶垂首道:“民女一时忘乎所以,失礼之处,请殿下恕罪。”
    一低头,瞧见谢珩按在书卷上的手,干净修长,甚为悦目。
    谢珩轻咳,直起身来。
    气氛稍稍尴尬,好在谢珩很快开口,“与鸾台寺何干?”
    “幼时每年回京,我娘亲都会去鸾台寺进香。”伽罗看着脚尖,“每回我都会随娘亲前去,鸾台寺的方丈很慈和,见娘亲诚心向佛,于佛经图画都有些见地,曾带我们进过寺里的藏经阁。其中有幅画,就是这幅凤栖梧桐——那幅画用色奇特,我那时虽不懂画,却也留了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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