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咱们不妨查一查暗羽的死因,亦或是,”陆言蹊说着手指不自觉的点着桌子,“亦或是在暗羽临死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去的最后一个地方。”
当局者迷,安景行从接手墨羽以来,根深蒂固的想法便是暗羽已经殉主,暗月带回来的消息也的确如此,再加上墨羽的强大,安景行竟然丝毫也没有怀疑过暗羽的死因不同寻常,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岔了。
“我马上让人去查!”安景行点了点头,若是事实真的像言蹊推断的这样,那么遗诏的下落,估计也明朗了。
“去吧,顺便查一查,暗羽殉主的消息,是从何而来。”陆言蹊说着看了一眼安景行,若是暗羽真的是死于非命,那么暗羽殉主的消息来源便有问题,如果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便罢,若是有人故意送进来或误导的人就在墨羽之中,那么……
安景行此时也觉得心底一凉,对陆言蹊点了点头后,便向门外走去,想来是准备去找暗月重新调查一遍这些陈年旧事。
陆言蹊看着安景行的背影,没有阻止安景行的动作,只不过在心中可惜,看来茹烟还真是天生劳碌命,才找到的帮手,现在又被自己两句话给说没了。
不过陆言蹊对此可一点也不愧疚,毕竟能者多劳嘛!
*
陆言蹊与安景行这几日收获匪浅,静王府此时却愁云密布:
“你说什么?”柳源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大夫,皱起了眉头,昨日之前,殿下是在装病,怎么到了今儿个,大夫就说殿的确是病了?
“殿下许是劳累过度,此时的情况不太好,不过先生放心,并无性命之忧。”赵大夫对柳源拱了拱手,眼前的这个男子在殿下心中地位颇高,因此也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府医能够得罪地起的。
“殿下需要多久才能康复?”听到赵大夫的话后,柳源握了握手中的茶杯,好好的装病,现在却成了真病,唯一的好处只有在宫中与突厥那边来人的时候,不用再担心被戳穿。
若是不赵大夫一再保证没有性命之忧,柳源都不能确定自己此刻是否还能保持镇定。
“这,”赵大夫有些犹豫,抬头看了一眼柳源不是很好的脸色,才接着向下说,“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
“啪——”听到赵大夫的话,柳源一个用力,手中薄如蝉翼的茶杯竟然生生被他一个文弱书生给捏碎了。
三个月到半年!现在的形势每分每秒都非常珍贵,结果现在殿下竟然倒下了!
“有没有办法快一点?”柳源说着捏了捏额头,若真要半年,指不定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就算安景行不能成事,安景瑞也会成为心腹大患,现在皇上对安景瑞,是愈发地重视了!
赵大夫看着柳源,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而是真的快不了,他的医术虽然比不上宫里的御医,但比起寻常人也高出了一大截,想着,赵大夫对柳源拱了拱手:“如若不然,只能请宫里的太医来为殿下诊治一二了。”
“你先开药吧。”柳源将手中的碎片丢到了一旁的盘子中,“明日我便请太医。”
就算他不请,宫中也会派太医来,毕竟突厥还等着殿下给他们一个交代。
“是。”赵大夫说着,就走到了一旁,写着对症的药方,要说赵大夫也有些奇怪,前日他还来给静王把过平安脉,脉象并没有任何异常,结果这才过去三天,竟然就真的病重了。
就在赵大夫心中犯着嘀咕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不少女声,听到这个声音,柳源就止不住的头疼,猜也不用猜,就能知道是殿下的那群侧室小妾又在作妖了。
果然,没一会儿,门外就走进了一个侍卫,面色有些为难:“先生,余侧妃与孙侧妃闹着要见殿下,王庶妃和周庶妃也是这个意思。”
柳源闻言,揉了揉额头:“让她们进来吧。”
开始柳源不让她们见安承继,只不过是怕她们发现安承继装病的端倪,现在真的病了,柳源也不可能留下来侍疾,还不如将她们放进来。
那侍卫得命后,便转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带了五六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走了进来,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脂粉气,柳源只觉得有些呼吸不畅,抬眼便见到了眼前几位女子不善的目光。
殿下的几位妾室不喜欢自己,柳源清楚,故而没一会儿便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既然几位娘娘来了,柳源便不再久留,不过殿下现在需要静养,还望娘娘们务必牢记。”
“你,”一个粉衣女子听到柳源的话后正准备说什么,却立马被身旁的一个青衣女子压了下去:
“先生慢走,妾身就不送了,至于侍疾之事,妾身自有主张。”青衣女子是余侧妃,现在在静王府的妾室中,地位最高,就连同级的孙侧妃也不能比肩,不仅是因为她最先进王府的大门,更因为她更得静王殿下宠爱。
“柳源告辞。”柳源说着对余侧妃拱了拱手,便向门外走去。
“先生留步,”而刚刚被余侧妃打断的孙侧妃还是开了口,看着柳源停下来的背影,才说了一句,“虽然先生是男儿,但西元男风盛行,更有太.祖贵妃与太子妃先例在前,先生也要懂得避嫌才好~”
孙侧妃此话才刚说完,便迎来了几声娇斥,但几位侧室即使是在说着孙侧妃的不该,可语气之间,分明是多有赞同,这一次,就连余侧妃都没有再发表意见,显然是同意孙侧妃的观点的。
“是柳源思考不周,日后柳源定当注意!”柳源握了握拳头,从安承继的屋子里走了出去,自己三年前便跟着静王,彼时余侧妃都还没有进门,何时受过这种屈辱?他满腹才华,又怎会以色待人?
是几位侧妃心中这样想,还是殿下也这样想?一时间,柳源心中心乱如麻,手中的拳头也越收越紧,就连掌心被指甲掐破了,都没有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安景行:安承继那个蠢货,幕僚都快被他的那群女人给霍霍走了!
陆言蹊:他不一直很蠢吗?你才知道?
安景行:不过这件事也告诉咱们,古人诚不欺我!
陆言蹊:什么?
安景行:娶妻娶贤啊!
第93章 蹊跷
“这段时间多谢西元太子款待, 咱们后会有期。”木可查说着对安景行拱了拱手,在这些使臣中,恐怕就他与安景行的关系亲近几分,所以此时, 自然是他先开这个头。
“后会有期。”安景行同样对木可查拱了拱手, 接着, 便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阿史那若真,“不知长公主何在?言蹊自宫宴后便一直担忧长公主的身体状况,却一直没能再见一面,不知今日可否方便?”
陆言蹊在前几日又去了一趟阿史那思云的住处, 但依旧被阿史那若真挡了回来,不然安景行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
此时的阿史那若真的脸色并不太好, 原因无他,因为安承继病重的缘故,当日安承继在宫宴上的所作所为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阿史那若真对这样的处理结果非常不满意,但无论是宫中的太医还是他们从突厥带来的太医,都说安承继病得很重。
再加上因为季家牺牲了一个女儿去匈奴和亲,西元的各方舆论竟然都偏向了安承继,此时若是他揪着不放, 倒显得得理不饶人,这样的情况也让阿史那若真的怒火无处可发。
即使是心中窝着火,阿史那若真也知道不能对着安景行使脸色, 因为在安景行身边,陆言蹊还在一旁看着呢。
从春猎上的事与后来的相处之中,阿史那若真就知道,陆言蹊是个不讲理的,谁要是敢欺负安景行俩兄妹,陆言蹊就敢不顾时间场合欺负回去,再加上陆言蹊一张能颠倒是非黑白的嘴,最后吃亏的总是挑事儿的。
想到这里,阿史那若真看着陆言蹊,心情有些复杂。来之前听闻西元太子娶了个男妻,本身还不得宠,原本以为这西元太子已经废了,岂料这个男妻却是这样的一般人物?即使是不好男风,阿史那若真心中依旧有些艳羡。
想着,阿史那若真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对安景行勉强地笑了笑:“皇姐昨日感染了风寒,今日不便见客,怕过了病气给诸位。”
“既然病了,何不多待一段时间,待到康复,再离开也不迟。”陆言蹊看着阿史那若真,眼睛中的神情意味不明,这个理由实在是不能让人信服。
刚刚陆言蹊就已经看到了在阿史那若真身后的马车,就这段时间陆言蹊与阿史那思云的相处来看,阿史那思云这个人,无事最不爱坐马车,春猎归途时,自己因为安景行的折腾便没有骑马,还被阿史那思云嘲笑了好一阵,没道理阿史那思云现在愿意坐到马车上去。
“不是本王不愿多待,而是父可汗着实思念皇姐,前几日便着人来催促了,实在是不得不从。”阿史那若真说着无奈地笑了笑,似乎对自己的父皇的作为无可奈何。
“路途遥远,难免颠簸,长公主金枝玉叶,恐怕受不住,我相信,可汗一定会理解的。”陆言蹊似笑非笑地看着阿史那若真,又看了看他身后捂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阿史那若真越是不愿意让阿史那思云出来,越是让陆言蹊觉得有问题。
果然,听到陆言蹊的这话,阿史那若真脸上多了一抹尴尬,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陆言蹊的话,原本就是随便找的一个理由,谁知道陆言蹊却一直咄咄逼人不肯罢休?况且陆言蹊此时的说法句句在理,更让阿史那若真不知从何反驳。
看到阿史那若真脸上的神情,安景行与陆言蹊心中都有了一丝了然,此时安景行终于开了口:“言蹊,不要胡说!”
似乎是斥责的一句话,但谁都能听出安景行语气中的纵容与宠溺,说完陆言蹊后,安景行才转头对阿史那若真笑了笑:“言蹊也是担心长公主的身体状况,还望突厥太子不要见怪。”
话都让安景行说完了,阿史那若真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只能说无碍。
许是怕陆言蹊再追着问什么,阿史那若真在安景行开口之后,便对身后的随从们挥了挥手,转身对安景行与陆言蹊点了点头:“太子、太子妃就送到这里吧,时间不早了,本王先行一步。”
陆言蹊看着马车上微动的窗帘与帘子之下隐隐透出的景象,眯了眯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孤祝太子与长公主殿下一路顺遂。”阿史那若真是客人,他们要走,安景行自然不可能拦着。
阿史那若真听到安景行的这话后,也不再与安景行客套,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人直接离开了。随着阿史那若真的离开,万俟律走上前来,与安景行客套两句后,也离开了。
左右来西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因为陆言蹊的缘故,万俟律现在与匈奴也签下了互不侵犯条例,至于突厥,鲜卑与突厥并不直接接壤,万俟律并不十分担忧,况且现在出了这事儿,恐怕最担心突厥的人,是西元的皇帝,刚刚阿史那若真走的时候,脸色可不太好。
“看来季家那个小姐,比咱们想象的安静啊?”万俟律和阿史那若真走了,陆言蹊挑了挑眉,看向匈奴的队伍之中,与其他两国不同,匈奴的使臣队伍之中,多了一顶花轿与一支送亲队伍。
按照上辈子的发展,和亲的队伍离京怎么也得到木可查兄弟回到匈奴后的一个月,匈奴送来聘礼才会启程。但陆言蹊又怎么可能给季幼怡留下一个月的时间?这件事本就是陆言蹊算计来的,拖得越久,变数越大,所以陆言蹊想也没想就让木可查现在将人带回去。
从今天的状况来看,这季林蝶倒是安静的很。若不是对前几日季林蝶的种种行为早就有耳闻,陆言蹊还真要以为季家歹竹出好笋,多了一个识大体的人物呢。
说起来这个季家的小姐也是个人才,不愿意和亲在自己家中说说便罢,再不济进宫与季幼怡商量一二,按照季幼怡的手段,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之类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可是这大小姐偏偏不,不仅将自己的心思闹得满城风雨,甚至还做出了逃亲的举动。
作为一个闺阁大小姐,逃亲怎么可能会成功呢?没有意外地,人被抓了回来,前有陆言蹊虎视眈眈,后有阿史那若真落井下石,在几方逼迫之下,季林蝶只能在木可查回突厥的时候,跟着离开,连匈奴的聘礼也没有等到。
木可查听到陆言蹊的调侃,有些无奈,但也回答了陆言蹊的疑惑:“她现在恐怕是想闹也没有力气闹。”
不得不说,看到季林蝶的那一刻,木可查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因为季林蝶的确很美,也有一股子年轻女子的娇俏,从内心上来说,这样一个女子送给父皇着实有些可惜,但通过相处,木可查才发现,这个女子的脾气着实是让人不敢恭维。
即使是阿史那思云,也及不上季林蝶的三分蛮横,在忍无可忍之下,木阿朵一碗迷药将季林蝶给弄昏了过去,也才有了现在的消停。
陆言蹊闻言,心下了然,他就说,人怎么可能突然就转性了?
“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别过,日后太子与太子妃来匈奴,本王定当盛情款待!”与陆言蹊和安景行又说了几句话后,木可查终于向二人告别。
现在天色的确不早了,若是再不走,恐怕在天黑之前都不能赶到下一个驿站。
“一路顺风。”安景行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对木可查拱了拱手后便没有再强留,反而是陆言蹊,走到了西元的护卫统领面前,对他交代了几句,才对木可查拱了拱手,送他们离开。
看着木可查等人的背影,安景行对陆言蹊挑了挑眉:“爱妃刚刚同吴统领说什么呢?”
“自然是让他好好照顾季小姐,别出意外了。”陆言蹊眯了眯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安景行,似乎刚刚打着坏主意的人并不是他似的。
他的确是让吴统领好好“照顾”季林蝶,却也让吴统领好好监视季林蝶,陆言蹊可不希望,这一路上还会出什么岔子。
“你啊!”安景行岂会看不出来陆言蹊心中的盘算?摇了摇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一个娇娇弱弱的闺阁女子,能在重重护卫之下逃出京城,可是非常不容小觑呢。”陆言蹊说着弯了弯嘴角,没错,前几日季林蝶闹得沸沸扬扬的逃亲事件,其实已经成功了,可惜了,想到这里,陆言蹊又接上了一句,“就是运气不太好。”
“我怎么觉得,她是因为爱妃,才会运气不太好呢?”说着安景行也顾不上在大街上,伸手捏了捏陆言蹊的脸颊。
别以为他不知道,帮助季林蝶逃亲的人是陆言蹊,给了季林蝶希望,又将她抓回来,并且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将她踹回深渊的人,还是陆言蹊。
不然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轻易逃出京城?既然已经逃出了京城,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抓回来?
“太子殿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陆言蹊说着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面上全是无辜。
安景行看着陆言蹊这个样子,捏了捏陆言蹊的耳朵,没有再说什么,言蹊还说他手底下的人爱演戏,让安景行说,陆言蹊才是真的人如其名,最爱演戏。
陆言蹊不承认,安景行也没有再追问,这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便罢,转而提到了另外一个话题:“刚刚看出什么来了吗?”
依照陆言蹊的性子,平时若是让他大清早就出来送使臣,一定会被拒绝,但今日陆言蹊却同意了,无非是想亲自见一见阿史那思云,但现在陆言蹊并没有见到他想见到的人,安景行也不能确定陆言蹊刚刚有没有看出端倪。
“阿史那若真的态度就是最大的问题。”陆言蹊说着拉了拉安景行的手,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是迷迷糊糊的,所以坐着马车来的,现在让他再回到马车上,陆言蹊自然是不愿意的,干脆在安景行的马上蹭了一个位置,说起来,除了大婚当日,他们还没有同骑过。
安景行按了按在自己身前作妖的陆言蹊,这个人,骑马也不安分,就不怕掉下去:“他的态度的确可疑,理由也十分勉强。”
从使臣在京城中这大半个月的情况,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在突厥可汗心中,将阿史那思云视若珍宝,若是阿史那思云不能见客的原因真如阿史那若真所说一般,染了风寒,可汗一定不会因为他们回去晚了而怪罪,所以只会是阿史那若真不愿意让阿史那思云见客,阿史那若真的态度表明,这姐弟俩之间估计已经有了矛盾。
“没事,我已经让人跟上去了,阿史那若真不可能一直让那个思云待在马车里吧?”陆言蹊说着眼睛转了转,到了驿站,阿史那思云总会出来,到时候真相如何,一目了然。
“若真是,你打算怎么办?”开始陆言蹊推断,若是阿史那若真压着阿史那思云不让她见客,那么两个人之间发生的关系恐怕就是由阿史那若真一个人主导,并且阿史那思云是被强迫的。
“凉拌!”陆言蹊吐槽了一句后,才正了正神色,“若真是咱们想的那样,不失为一个突破点。”
突厥的野心昭然若揭,从阿史那若真舍安景行选安承继也能看出来他心中的算盘,日后突厥与西元必有一战,若是能够从内部突破削减突厥的实力,自然是再好不过。
安景行听到陆言蹊的这个回答,也不意外,若是他,也会这样选择,当即握了握陆言蹊的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起来,除了大婚之外,咱们还没有同骑过。”
“大婚那日,你在想什么?”陆言蹊说着向身后靠了靠,直接靠进了安景行怀中。
“我在想,”安景行自然知道,陆言蹊问的是自己向他伸手那一刻,在想什么,也不隐瞒,凑到了陆言蹊耳边低声回答着:“今日策马同游,来日并肩看江山万里,锦绣山河……”
陆言蹊听到安景行在自己耳边说出的这句话后,笑了笑,接着没有忍住,笑声越来越大,景行当时的想法,确实如自己所想,看来他们俩之前,早已有了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