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随着人流进城,安景行才发现,云州城内这样的氛围更加浓厚,即使是在街上的商贩,也很少有人大声叫卖,虽然不至于让街道安静,但的确是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控制着自己的音量。
    就连暗月,走进城门后都有些拘谨,暗月虽然不是只会武不会文的莽夫,但是面对云州,依旧有些露怯。
    “云州就是这样,”看出了暗月的拘谨,陆言蹊摇了摇头,有些失笑,“读书人多,即使是商贩,都或多或少沾上了一两丝书墨的气息。”
    上辈子陆言蹊来过云州一次,那一次也被云州这样的氛围惊了一跳,现在再来,倒好了不少。
    “不愧是才子辈出之地。”安景行扫了眼前的景象一眼,最后不得不感慨,在云州这样人杰地灵的地方,能够培养出源源不断的举子,也不值得奇怪了。
    以前安景行或许不明白,从地理位置到生活环境,云州都不能与江南相比,却能够与江南并称为两大才子之乡的缘由,现在进入了云州,安景行却明白了,这样的氛围,即使是江南,也要略输一筹的。
    “当然。”陆言蹊听到安景行的感慨,扬了扬头,语气中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云州能成为现在的样子,云家功不可没,说一句不谦虚但并不骄傲的话,没有云家,就没有现在的云州。
    安景行怎么会看不出来陆言蹊的小心思?看着陆言蹊略带一些小骄傲的模样,安景行摇了摇头,手指微动,最后生生压下了内心想要揉一揉陆言蹊脑袋的欲.望。
    “走吧!”陆言蹊看了看眼前的景象,才对安景行挥了挥手,“咱们先去客栈。”
    安景行看着陆言蹊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路走来,安景行才真正意识到了齐家的家大业大,自家太子妃的财大气粗。
    可以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齐家的产业,只要有齐家的产业,就有陆言蹊的一席之地,连带着戴着陆言蹊玉佩的安景行,也被人以礼相待。
    “什么?没了?”陆言蹊和安景行刚跨进客栈,就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一丝倨傲,又带着一丝不屑,“本少爷有的是钱,现在你给本少爷腾一间出来!”
    安景行听到这话,就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徽山书院的诗会一年一次,每到诗会前夕,总会有各地学子涌入云州,几乎从诗会前一个月开始,云州的大小客栈就会处于爆满状态,现在离诗会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别说是云州最好的醉云霄,就是路边随便一家客栈,也没有空房了。
    陆言蹊看着正在争执的给人,直接拉着安景行坐在了一旁的空位上,准备等闹剧结束后再说,他可没有兴趣去凑这个热闹。
    果然,在那个公子哥之后,王掌柜的声音紧随其后:“这位公子,还请见谅,咱们这里的确是没有空房了,公子不妨去其它客栈看看?”
    不是掌柜赶客,而是在这个时间段,要腾出一间上房,谈何容易?能够在醉云霄定下房间的,没有谁家底不厚?不说其它,就说醉云霄每日的开销,寻常人家也承受不住,掌柜怎么可能为了这样一个公子哥,去得罪其它的少爷?
    “你?”吴岩闻言,向前走了一步,看样子是想和掌柜的动手,却被他身边的下人拦了下来:
    “少爷!”吴岩的小厮死命拦着吴岩,老爷在少爷出门的时候交代过,进了云州绝对不能惹事,少爷要真的动了手,最后受罚的还是他们。
    吴岩看着拦着自己的小厮,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意思,恨恨地看了王掌柜一眼,便直接在大堂中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指了指刚刚拉着自己的小厮:“你还不去找客栈愣着干嘛?还真想让本少爷今晚睡大街吗?”
    那小厮闻言,看了吴岩一眼,最后福了福身,便向门外走去,来的时候他们就劝过,太晚了客栈没有空房,少爷不听,现在又把过错推在他们身上,但小厮也不敢说什么,他们是下人,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看来是没有空房了。”吴岩刚消停下来,陆言蹊正准备起身,就听到了身旁传来的一个温雅的声音,语气中有些无奈,陆言蹊转头看去,便见到了两名锦衣男子,面如冠玉,气质不俗。
    “都怪我,若不是……”宋之骞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愧疚,若不是他路上耽误太久,也不至于累的子玉也没地方住。
    “怎么能怪你?”颜子玉连忙打断了宋之骞的话,“咱俩结拜兄弟,你病了,愚兄还能丢下你不管不成?”
    宋之骞看着颜子玉,有些无奈,子玉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讲情义,明知道照顾自己会耽误时间,却也不肯先行一步。
    吴岩就坐在两人不远处,自然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哟?怎么?颜家的大少爷,也有没地方住的时候?”
    颜子玉听到这话,看了吴岩一眼,没有理会吴岩的挑衅,反而转头看着由于吴岩这话愈发愧疚的宋之骞:“之骞不必自责。”
    “怎么?颜大少爷说不出话了?也是,颜家大少什么人?怎么会缺地方住呢?”谁知道颜子玉不理吴岩,吴岩反而更来劲儿了,语气愈来愈过分,嘴上的话也越来越脏。
    “吴少爷慎言!”听着吴岩的挑衅,宋之骞终于坐不住了,若不是他,子玉何须在这里受这个纨绔的委屈?
    “宋公子,你还好意思开口呐?也不看看颜大少爷沦落街头是谁害的?若不是带着你,依照颜大少爷和云家大少的关系,进了云州何须住客栈?”没人理吴岩吴岩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现在宋之骞接了话,吴岩更加地嘚瑟了,看着宋之骞,就是不住嘴。
    陆言蹊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这和大表哥有什么关系?
    “你……”谁知道,宋之骞听到这话却涨红了脸,看着吴岩,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宋之骞这副样子,吴岩更是得意了:“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你,颜大公子怎么会连拜帖都不敢向云家递?”
    颜子玉听着吴岩愈来愈过分的话,站了起来,挡在了宋之骞面前:“吴公子。”
    说完这三个字后,颜子玉便闭嘴了,看着吴岩,不再说话,但神奇的,吴岩看着颜子玉的眼神,却渐渐平静了下来,嘟囔了几句后,便转过了身,不再继续挑衅。
    吴岩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让醉云霄中的不少人都嗤笑了几声,开始他们对这里的争执并不感兴趣,直到吴岩提到了云家,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谁知道没说两句,这吴岩便不敢开口了,真是无趣。
    陆言蹊看着眼前的情景,挑了挑眉,凑到了安景行耳边:“这个颜少爷,不简单。”
    安景行闻言,递给了陆言蹊一个赞同地目光,仅仅是一个眼神,便能震慑对方,的确不简单。
    陆言蹊正想让暗月去打听下这个颜少爷和大表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了周围的窃窃私语:
    “那个是颜非吗?”
    “应该是了,刚刚那姓吴的不是说了什么宋公子吗?宋观本就一直跟在颜非身边的?”
    “再加上与云公子交好,应该就是颜非了。”
    ……
    颜非……宋观……陆言蹊皱了皱眉,这两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再接着听旁边的谈话,陆言蹊脑袋里灵光一现,终于明白了自己听到这两个人名字耳熟的原因,抬头看了暗月一眼。
    暗月得到陆言蹊的眼神后,俯下了身,听到陆言蹊对自己的吩咐后,有些惊讶地看了陆言蹊一眼,发现陆言蹊脸上的神情不似说笑,便对陆言蹊拱了拱手,走到了那两名锦衣公子的身边。
    第134章 颜子玉
    身边多了一个人, 颜子玉怎么会没有察觉?抬眼便看到了站在自己两尺远的暗月,颜子玉正向开口问什么,却见暗月对颜子玉拱了拱手:
    “我家少爷听闻颜公子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恰好少爷那里还有空余的房间, 不知颜公子可否赏脸。”
    颜子玉和宋之骞听到这话, 对视了一眼, 这个时间,还能在云州的客栈有空房,只能说明这个人不简单,为什么会想要帮自己?
    “不知贵府的少爷是?”颜子玉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看着暗月,目光有些不确定, 虽然颜子玉好友不少,但这次来云州的并不多,在此之前颜子玉都去问过了,都没有空闲的房间。
    若是不带宋之骞一起, 颜子玉倒是能够找到地方,但带着宋之骞,颜子玉就不太方便了,才会到了现在,都找不到地方住。
    暗月听到这话, 向陆言蹊的方向看了看,陆言蹊自然听到了颜子玉的疑问,转头对颜子玉点了点头。
    颜子玉看着陆言蹊, 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怎么会想要帮自己?
    安景行听到暗月的话,再看着陆言蹊的动作,怎么会不明白陆言蹊刚刚吩咐了暗月什么?但陆言蹊的决定,安景行向来没有反驳过,更何况陆言蹊这一路走来,就没有缺过住的地方,现在既然敢给出许诺,自然是能够拿得出空房来的。
    一直观察着颜子玉动静的吴岩自然是看到了眼前的状况,看着陆言蹊,皱了皱眉,但是没一会儿,又恢复了刚刚嚣张的模样:“这位公子,虽然你这是好心,但别怪本少爷没有告诉你,让颜大少爷住进去倒没什么,但带着这姓宋的,小心他脏了你的地儿!”
    宋之骞听到这话,放在桌上的手骤然收紧,没一会,便低下了头,不知道想什么。
    颜子玉看到宋之骞这样,抬头对暗月摇了摇头,正欲拒绝,却听到了一个同样桀骜的声音:“本少爷的地儿,想让谁住全看本少爷开心,什么时候轮得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狗胡咧咧了?”
    同样是嚣张,同样是目中无人,但陆言蹊说出来,却和吴岩不是一个味道,吴岩的嚣张,只会让人讨厌,但陆言蹊的嚣张,却带了一丝别的味道。
    “你说谁是狗?”吴岩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好心提醒,却得到了这样的回应,当即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陆言蹊,手指有些颤抖,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谁应说的就是谁。”陆言蹊睨了一眼吴岩,眼神中的意思很是明显。
    吴岩怎么也没有想到,陆言蹊竟然还敢重复一遍,指着陆言蹊,对自己身后的人叫着,语气有些气急败坏:“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上!”
    吴岩作为一个嚣张的大少爷,带出来的人怎么会少?听到吴岩的这个命令,互相看了一眼,便齐齐向陆言蹊攻来,暗月见状,也等不及颜子玉二人的回答了,一个闪身便回到了陆言蹊跟前,保护着陆言蹊的安全。
    客栈里的其他人只听到了几声哀嚎,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吴少爷的人已经被丢出了酒楼。一时间,大堂内的人看着陆言蹊三人的目光都微微变了变。
    吴岩带出来的人,虽然说不上厉害,但也不全是废柴,这个公子手下竟然有这样的能人,打得过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吴岩的人给解决了。
    看着眼前的情况,吴岩向后退了退,本以为是个软柿子,谁知道是个硬铁板?
    “掌柜的,开房!”陆言蹊却不再看着吴岩,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以前在京城,陆言蹊不知道收拾了多少像吴岩一样的人,现在多一个吴岩,也不多。
    原本目含惊叹的人此时看着陆言蹊的目光都变了变,这人别是个傻子吧?刚刚掌柜的都说了没有余房了,现在让开房?
    吴岩听到陆言蹊的话,也愣了愣,刚刚陆言蹊邀请颜子玉的时候,他还以为陆言蹊是真的有空房,想到这里,吴岩脸上的难堪少了不少,看向宋之骞的目光多了一丝戏谑。
    “这位少爷,实在抱歉,咱们这里……”王掌柜也将刚刚的闹剧收到了眼底,要不是暗月解决地够快,王掌柜差点儿让醉云霄的打手出面,此时听到陆言蹊的要求,王掌柜依旧不卑不亢地弯了弯腰,想要拒绝陆言蹊的要求。
    “啪——”但王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安景行手一抬,便拍了一块儿玉佩在桌上,王掌柜的声音也被这个声音打断。
    看着桌上的玉佩,王掌柜的眼睛睁了睁,又抬眼看了陆言蹊一眼,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接着,便话锋一转:“少爷里面请。”
    比起刚刚的不卑不亢,这次王掌柜的声音多了一丝谦恭,说完,还不忘对陆言蹊弯了弯腰。
    “不用了,本少爷自己过去!”陆言蹊说着挥了挥手,便带着安景行向醉云霄最里面走去,齐家的客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大不相同,但核心设计都差不多,就算陆言蹊第一次来,也能准确找到自己的院子。
    “掌柜的?”一旁的小二看着王掌柜的样子,有些惊讶,他在醉云霄做了好多年了,平时见过的权贵也不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掌柜对谁毕恭毕敬的,一时间有些惊讶。
    “叫什么叫?告诉下面的人,好生伺候!若是让那位少爷不满意,仔细我剥了你们的皮!”王掌柜说着,瞪了小二一眼,转身便向院后走去,公子来了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呢!
    而正准备看好戏的吴岩脸色变了变,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自然不会问出“刚刚还没有房间怎么现在就有了”这样的蠢话,谁都知道,醉云霄的背后是西元第一首富齐家,齐家富可敌国,虽然只是商人,但地位却不是一般的商人甚至是一般的官员可以比拟的。
    能够让王掌柜如此尊敬,就已经说明了陆言蹊的背景不俗,吴家虽然有点地位,但是出了吴家所在的漳州就不够看了,更何况是放在整个西元?
    想到这里,吴岩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身上的嚣张劲儿收了不少,连忙让手底下的下人结过帐后,便灰溜溜地离开了,留在这里,平白让人看笑话!
    颜子玉和宋之骞看着急剧反转的情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抬眼却看到了暗月还在他们身边:
    “公子说若是颜公子愿意,便与王掌柜知会一声便是,公子说并不介意宋公子……”
    暗月说完,没有理会宋之骞微变的脸色,对颜子玉和宋之骞拱了拱手,便转身向刚刚陆言蹊走去的方向走去。
    对于宋之骞是什么情况,暗月并不知情,陆言蹊刚刚也知给他说了一半,便截住了话头,陆言蹊说了多少,暗月就说了多少。但看着颜子玉二人的反应,再结合太子妃的语焉不详,暗月也知道,这位宋之骞,恐怕并不是什么让人喜欢的人。
    “怎么会突然想到帮他们?”这个时候,安景行和陆言蹊已经走到了房中,安景行看着陆言蹊挑了挑眉,语气颇有些惊讶,“总不会是因为云公子吧?”
    安景行了解陆言蹊,陆言蹊不会因为旁人说颜子玉和云逸然关系好就帮颜子玉,并不是说陆言蹊和云逸然关系不到位,而是这不符合陆言蹊一贯的办事习惯,所以现在陆言蹊帮了颜子玉,自然会有其它的原因。
    “当然是因为……”陆言蹊说着,眼睛转了转没看向安景行的眼中满是戏谑:“那个颜公子长的好看啊!”
    安景行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当即便眯了眯眼,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陆言蹊:“我发现最近你的胆子大了不少啊。”
    “什么?”陆言蹊满脸无辜地对安景行眨了眨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胆子一向很大啊。”
    安景行听到这话,掐了掐陆言蹊的腰:“我昨晚没有满足你吗?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撩拨我?嗯?”
    安景行这话倒也没有说错,今天的陆言蹊的确很浪,从早上开始,对着安景行就撩拨个不停,现在更是胆大包天,当着安景行的面,居然夸着别的男人好看。
    “没有!”陆言蹊连忙摇了摇头,微微向外面坐了坐,生怕安景行突然兽性大发。
    安景行看着陆言蹊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但依旧没有忘记刚刚的问题:“怎么会突然想到帮他们?”
    “当然是因为……”陆言蹊说着,眼睛又转了转,看着安景行,目光同刚刚一样,充满了戏谑,“那个颜非是个人才了!”
    安景行闻言,额角跳了跳,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正在安景行正准备继续问什么的时候,就听见了从门外传来了暗月的声音:“少爷。”
    “进来吧!”陆言蹊见暗月进来后,挑了挑眉,“怎么样?”
    暗月摇了摇头:“颜公子刚刚没有表态。”
    “没事,”陆言蹊听到这话,也不惊讶,挥了挥手,“等等把隔壁的厢房收拾出来,他们会回来的。”
    “言蹊怎么知道?”安景行闻言,有些惊讶,一般这种当场没有表态的,不都是代表拒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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