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昨儿个进去那里,她原是害怕的,夜里担惊受怕,时刻都提防着三爷会到她帐子里来,想着该怎么伺候才能哄得他欢心,她打小就听人在耳朵边儿说,以后她是要进宫去做贵人的。
    她知道三爷的身份,就一直含着几分期待,醒一会儿,睡一会儿,不知不觉到了天亮,帐子里竟然还就自己一个人。
    一咬牙,掀了被子,把屋子里炭盆用灰埋灭了,穿着单衣生生冻了半个时辰,等身子开始哆嗦,脸上也热了起来,才又重新躺下。
    叫了人来说身子不好,想找大夫来瞧瞧。
    这样一来,必然会把话递到三爷跟前,说不定三爷就会来瞧她了呢?
    只要一眼,只要三爷能好好地瞧上她一眼
    可惜三爷没过来。
    一定是她!狐狸精!
    就知道缠着三爷不肯放手。
    第二十四章竹篮打水一场空
    程太守眼睛红红的,气得吹,他原想着,那小户出生的,没见过大钱,五千两银子!吓都能把她吓死,她要是收下了,还不是得乖乖听他们的话?等女儿顺顺当当服侍了三爷,那种市井的小娘儿们,程太守自己也玩过,不过是图个新鲜尝个野味儿罢了。早晚三爷就该腻烦她了,到时候女儿再在三爷耳边递上几句话,只说她仗着身份让家里人在外作威作福,又私收贿赂,那五千两银子,自然就是最好不过的证据。
    扳倒了她,三爷身边就女儿一个服侍的,回头跟着进了京,五千两不过是个零头,到时候他可就是三殿下的岳丈老爷了!
    到头来竹篮打水!
    程太守越想越气,女儿是彻底没戏了,那五千两银子也就白花了。怎么也不能让那个小娘儿们白白占了便宜。
    下人又过来传话,说刚才求见的那位顾大人不肯走。
    程太守一听更来气,刚好找着个出气筒,撸起袖子气冲冲地出去,顾沂正在外头等着焦心,看见来人,知道必是程太守无疑,噗通跪下来,抱着他的一条腿就痛哭了起来。
    鼻涕眼泪蹭得程太守整个袍子都是,他这一哭,程太守倒不好骂他了,让下人赶紧把他扶起来,一见着脸,觉得有些面熟,顾沂抹着泪连忙自报家门。
    程太守一拍脑门:“是了,上个月我家老太太做寿,顾大人亲自过来了一趟。”
    看他模样,竟比上个月见前要瘦了一个人去,空荡荡的衣服挂在身上都打晃,走路也是摇摇晃晃的,像是腿脚有些不大利索,手里还拄着个拐棍。
    “顾大人怎么成了这样呢?”程太守问完又住嘴了,金陵城都被占了,金陵县令能好到哪儿去。
    顾沂又抬袖子抹泪,长长叹了好几声。
    上回虎口脱险,八十顿军棍下来,他被破烂似的给扔出了大营,亏得手头上剩的那点银子,不然命就栽那儿了。
    只可惜腿是废了一条,能走路,就是使不上劲儿。
    程太守听了他的遭遇,深深表示了同情之外,伸手在椅子上重重一拍:“这么说,把你害成这样的就是那个姓姜的小娘儿们了?”
    顾沂端着茶不说话,只是流着泪叹气。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程太守得知她还是个瘸子,就更气了,竟然被一个瘸子给算计了?
    别的都另说,这个小娘儿们一定得来。
    其实顾沂来,为的不是和程太守同仇敌忾报复姜如意,而是前几日他脱身后回家,收到了南边朝廷送过来的密报。
    战事瞬息万变,那边还不知道金陵、临安已经投敌,信中安抚他们让他们再坚持些时日,最迟本月十五,粮草和援军就会赶到。
    临安城也送了去,但是程太守现在人在金陵,目前还没有收到这封信了。
    顾沂就揣着信过来和他商量,既然在被北朝廷混不下去了,那就继续给南朝廷打工。
    但是听见程太守这样一番肺腑,顾沂把信重新揣了回去,他打算先等程太守把姜如意给收拾了。
    于是,更加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姜如意是如何迫害他的,将她说成负心薄幸背弃婚约的小人,他反而成了忠贞重信的苦命人。
    程太守正在气头,顾沂的话无非就是火上加油,他决定下午就去军营走一遭,专程去痛诉姜如意讹诈他钱财!
    营子里,忙了一个上午的钱昱正在姜如意小帐子里换心情。
    顺便催着她赶紧搬家。
    黄丫在屏风外头收拾零散东西,姜如意背对着他坐在妆奁前,装作很忙的样子摆手里头的珠宝首饰。
    钱昱在她身后坐下来,也低着头在妆奁里左右挑拣,挑出一对月牙白的耳珰,放在她耳垂下比划了一下,觉得不好,放下又重新挑了一对红宝石的,穿过耳洞给她带上。
    她的性子就适合明艳一些的颜色。
    钱昱起了兴致,又觉得扫兴现在不是在府上,不然他画上几只钗子,服饰,命人下去做了,不需几日,她就能穿戴着给他看。
    马上就到正月了,他在南方待得也有些腻烦了,不知道几个弟兄现在是个什么情形,是回京了,还是驻留原地?
    这个年,到底怎么过?
    越想越烦,又想起了宫里的娘娘。
    每年,兄弟们过年进宫赴宴,都要去各宫给自己娘娘磕头,还没出宫建府的皇子不用说,就是外头年长的这几个,都是要去的。他头几次也去递过牌子,可是每回娘娘都说太麻烦,或者推说身子不好,怕把病气过给他。
    过了年他就二十了,娘娘是要伺候皇上的人,不怕把病气过给父皇,反而怕过给他。
    钱昱怎么都觉得说不通,一定是娘娘不想见他。
    想到这里,胸口就像塞了一团棉花,闷得呼不出气。
    今年要是回京了,还要不要去递牌子呢?而且今年他大婚,有了皇妃,不知道娘娘想不想见见这个新媳妇?
    这么想着,他又不是很想尽快回京了。至少等过过了年?
    在这儿也挺好的,不用提防着京里那些眼线,活得也自在、痛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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