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于是,整个刘家沸腾了,刘老爷子在生了二十七个千金后,终于喜得贵子。
    其实不止刘家,整个兖州府都沸腾了了,据说刘家大少生出来后,整个兖州府的寺庙和道观都派人去道贺,甚至连知府大人,都屈尊降贵派人送了一份贺礼,恭贺刘老爷子诚心终于感动了上天,降下麟儿。
    因此这位刘大少,从一出生,就是整个刘家的心尖子,命根子!
    赵硅听得事情和刘家那位大少扯上关系,顿时脸色一变,毕竟扯上刘大少,就等于扯上整个刘家,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刘家那小子色胆包天,居然想打慧儿的主意。”张松气得往床上一坐,就开始和众人絮叨。
    原来前些日子天气变暖,刘府就从绣庄订了许多换季的衣裳,绣庄做好后,就派张松的女儿慧儿带着几个绣女把衣裳送去。
    慧儿本来是把衣裳送给刘夫人的,谁知一不小心碰上了给刘夫人请安的刘大少爷,刘大少爷见色起意,就想纳慧儿做小。
    慧儿心里不愿意,就对刘夫人说这事关终身大事,岂有子女独自做主的道理,得等到她父亲来商讨。
    刘夫人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就让慧儿回去了,说等她父亲来了,就让管家去她家里商谈。
    等张松去了,一听此事,差点气炸了,他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岂是给别人做妾的,所以张松直接拒了刘家的管家,又担心那位刘大少贼心不死,就连夜带着闺女雇车回来了,省得在绣庄被惦记着。
    赵硅听了,反倒松了一口气,安慰道:“原来是这事,你也别生气了,整个兖州府谁不晓得那小子那点花花肠子,你让大侄女在这躲些日子,用不了多久,那小子也就忘了。”
    说起刘大少,也是兖州府的一个笑谈,这刘大少,在一家子老老少少娇宠下,居然奇迹的没有长歪,虽然没什么大造化,不过也老老实实跟着刘老爷打理生意,只是这刘少爷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好色。
    本来以刘家的财力,哪怕刘大少有些好色,刘家也能买上百八十个的扬州瘦马给他,可刘大少偏偏有一个喜好,那就是他爱良家女子,他不喜欢那些妖妖娆娆的。
    其实要只是这样也不难,毕竟刘家那么有钱,就算是良家女子,如果家里穷,嫁进去锦衣玉食,也不吃亏,可问题是这刘大少是见一个爱一个,喜新厌旧到了极致,刘大少今年才不到二十,可后院的通房侍妾,已经上百了。
    如此一来,只要是疼闺女的人家,哪怕是家里穷,也舍不得闺女去给刘家大少作妾,毕竟就算刘家大少一天睡一个,自家闺女进入也只有守寡的命!
    不过,如同赵硅说的,倒也确实不用担心,以刘大少的性子,只要不见面,用不了半个月,刘大少就肯定又看上别人了。
    张松其实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只是还是有些意难平,说道:“我好好的闺女,就因为他这一时意起,就得跟着我跑到这穷乡僻壤受罪!”
    众人一听,确实也替慧儿很是可惜,本来在绣庄呆的好好的,如今却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谁知此时在床上坐着的慧儿却开口了,安慰张松道:“爹爹不必为此事而烦恼,女儿虽然离了绣庄,可这一身的本事却没丢,就算在家里,女儿也可以做些绣活卖,爹爹千万别因为女儿的事气坏了身子。”
    张松听了心里熨烫不已,对慧儿说:“你也别天天做绣活,仔细眼睛,如今既然出来了,就在爹这好好歇歇,横竖爹现在还养的起你。”
    赵硅看张松气消了不少,也劝道:“就是,大侄女既然来了,就当来乡下散散心,姑娘家,虽然在屋里舒坦,可天天呆着也闷得慌,老张你正好也有空,多陪陪大侄女也享享天伦之乐,有什么好气的。”
    张松听了,气也消了,就开始帮闺女收拾东西打算让闺女歇歇,结果这才发现,他们就一间茅屋,而他闺女显然不能和一屋子男的一起睡,不由暗怨自己气昏了头,居然连这个都没考虑。
    赵硅也看到这个情况了,平时不大说话的他难得今天也多话了起来,就说道:“大侄女跟着你走了大半夜了,想必也累了,你快让她在床上睡吧,我正好带着这两个小子去屋外和点泥,明天你再去买些茅草,在咱旁边盖个屋,明天大侄女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说着,赵硅对大胖和林正使了使眼色,大胖和林正忙穿好衣服,跟着赵硅出去了。
    张松看到赵硅几个为了给他闺女腾屋子故意找理由出去,心中一暖,就对慧儿低声说:“你这些日子也担惊受怕的都没好好歇歇,快点睡吧,爹出去看看他们几个。”
    慧儿点点头,说:“我包袱里还有钱记的点心,爹你带去给赵叔他们吧!”
    张松从包袱里拿了点心,就出去了。
    张松出来,就看到赵硅正领着大胖和林正在灶台旁烤火,就走过去,把点心放在灶台上说:“慧儿孝敬你们的。”
    赵硅也没客气,直接拿过来,给王大胖和林正分了分,一边吃一边问道:“大侄女睡下了?”
    张松点点头,靠着赵硅旁边坐下。
    赵硅看着张松一脸心事,就说道:“怎么了,还在气刘家那小子。”
    张松叹了一口气说:“不是,在想我家慧儿。”
    “大侄女怎么了,这不是没事了吗?”赵硅说道。
    “我当初让她进绣庄,就是因为在绣庄名声好,希望她以后能嫁个好人家,以后我也放心,可谁知如今出了这一遭,慧儿只能在乡下躲着,可如今慧儿已经十五了,再过一两年,只怕就耽搁了,我这心里怎么能不愁。”张松看着篝火,无奈的说道。
    赵硅听了,不由说道:“实在不行,不如就在这边找吧,泗水虽然比兖州差一些,可也有好人家。”
    “可咱们才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上哪知道哪家好,就算找媒婆,可你也知道媒婆那张嘴,压根信不得,万一找个不好的,岂不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张松为难的说。
    这倒是,这给闺女找婆家,确实得找知根知底的,赵硅心里正想着,突然看到林正正伸手拿点心,顿时眼前一亮,直接一拍张松,说:
    “老张,知根知底的,咱这不就有一个么,林正啊,这小子心眼好,为人也老实,比大侄女只大一岁,无论脾气秉性都没话说,不正合适嘛!”
    赵硅又凑到张松耳边,低声说:“大侄女嫁过去既不用担心公婆立规矩,还能当儿子孝顺你,再说如今林正这小子也进了衙门,以后使点钱打点一下,说不定就能在衙门留下,大侄女跟了,以后也能跟着享福呢!”说完,还对张松挤挤眼睛。
    张松一听,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正。
    林正:………
    他就多吃了一块点心!
    第十章
    张松转头看着林正,想到刚才赵硅说的,林正无父无母,如果慧儿嫁了他,以后不仅不用侍奉公婆,甚至还可以给他当儿子,张松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不过闺女挑夫婿是大事,怎么都得好好看看,好好挑挑,岂能一下子就定下,所以张松也只是看了林正一眼,就拿起旁边的点心,吃了起来。
    林正看着张松没接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赵硅虽然说带着两人出来拌泥用来明天盖房子,可也不过是个借口,这黑灯瞎火的,哪里比明天天亮时再干方便,所以四人也就围着灶火,坐着等着天亮。
    好在张松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四更,众人没坐多久,天就开始蒙蒙亮了,看着天亮,众人就拍拍身上的露水起身。
    王大胖刚起身打算去做饭,就看看远处走过来两个人,连忙扯了扯旁边的林正,说:“林正,你看看远处走过来的那两个人是不是里正和他孙子?”
    众人听了,忙顺着王大胖看的方向看去,果然看着远处里正的孙子扶着里正朝这走来。
    张松眯着眼看着里正走近的身影,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悟,对旁边的王大胖说:“大胖,去准备茶水。”
    王大胖点头,刚要转身去准备,突然想到如今不是在寺里,他们压根没有茶,不由说:“咱没茶!”
    张松翻翻白眼,说:“那就烧点热水。”
    “奥,”王大胖知道张松打算招待里正,就拿了锅,弄了点水,烧了起来。
    里正年纪大了,走的也慢,等走到茅屋的时候,王大胖正好把那点水烧开,就看到四个人正在灶台等着他,面前还放了一碗热水,顿时知道人家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张松迎了上去,自来熟的笑着说:“不知里正前来,匆忙之中也没能准备什么好茶,只来得及准备些热水,还望里正不要嫌弃。”
    里正拄着拐杖,笑了笑,说:“大清早睡不着,出来转转,正好走到这,顺便过来讨碗水喝,如今能有热水,已是意外之喜。”
    四人听了,心里暗暗嘀咕,从村里到这,足足有七八里路,腿脚不好还能遛弯遛到这,这里正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当然四人也就心里嘀咕,面上还是一片热情,张松说道:“里正您能来我们这茅屋,那是蓬荜生辉,我们几个怎么能不好好招待。”
    里正来本来就是有事,正好借坡下驴,笑着说:“那就来坐坐。”说着眼睛看着茅屋,意思是进屋说。
    张松忙说道:“我当初出家前,曾有一女,如今还俗了,膝下空虚,昨日就去接了回来,现在正在屋里,只是小女还未出阁,不大好出来见人。”
    里正脚一顿,要是他自己来,他年纪大了,肯定无妨,可如今他孙子跟来了,自然不好进人家未出阁闺女的屋子,看了看,发现周围都是空地,也没人,就说道:“那就在这坐坐吧,正好灶台还有火,也暖和。”
    张松听了,说:“让里正见笑了。”
    林正和王大胖搬了两个大石头,让里正和他孙子坐下,四个人也在旁边坐下。
    里正坐下,就笑着说:“倒没想到还有孩子在,也没带个表礼,也是失礼,不过既然令媛来了,你们却只有一间屋子,也是有些不大方便。”
    张松客气道:“她一个小孩子家的,要什么表礼,里正也太抬举她了,丫头是昨晚我才接来的,一时仓促,接来才发现地方不够住,这不正要盖房子,里正您就来了。”
    里正听了,抚了抚胡子说:“既然要盖房子,人手可够,老夫族中有个晚辈会些瓦工,手艺还过的去,老夫回去让他过来帮忙吧!”
    张松知道里正这是故意示好,就笑着说:“那真是有劳里正了,我们几个人生地不熟的,正不知道请谁呢,您这一句话,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里正摆摆手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哪用得着客气,你们也是村里的人,互相搭把手是应该的。”
    里正说完,就转头看着林正,打算进入今天的正题,对张松问道:“这位就是林公子吧?”
    林正忙说:“里正叫我林正就行了,可当不起公子两个字。”
    “当的当的,”里正认真看了林正两眼,就夸道:“林公子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无论谁看了,不当林公子是大户出身。”
    林正听得汗颜,他这么多年,还第一次有人这么夸他,不由说道:“您这么夸晚辈,晚辈实在是担不起。不知您老找晚辈可有什么事?”
    里正这才说道:“听闻林公子进了衙门当差?”
    林正忙摆摆手说:“晚辈哪里有那福气在里面当差,不过是进去帮忙算算账本,赚点钱糊口而已。”
    里正听了,却来了精神,说:“想不到林公子居然还有算账的本事。”
    “只是会打个算盘,盘个账,给衙门王先生打个下手而已。”林正客气的说。
    里正得了准话,不由抚了抚胡子,笑着说:“你看老夫都老糊涂了,和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居然忘了正事,老大啊……”
    里正的孙子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匣子,递给他爷爷。
    里正拿着匣子,对林正说:“你进了衙门,这是村里的大喜事,村里的公里得给你一份贺礼,我正好在这边遛弯,就给你顺手带来了,可不许嫌我老爷子多事。”
    林正忙推辞,说:“我这才刚来,也不曾和村里走人情往来,如今不过去衙门干几天活,怎么好让村里破费。”
    里正直接把匣子塞到林正手里,故作生气的说:“这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怎么能说破费呢,还不快收着,要不老夫可生气了。”
    林正这才收下,说:“实在让村里破费了。”
    里正看林正收下了,说:“这才对嘛!”
    又转身对张松说:“老夫还要接着溜达溜达,就不打扰了,等回去,老夫让族中那个晚辈来,要是有什么活,尽管吩咐他。”
    张松忙向里正道谢,并起身送里正离开。
    等里正离开后,王大胖和林正就好奇地打开匣子,想看看里正送了什么,结果一打开,就看到两个明晃晃的银锭,林正拿起一个,放在手中颠了颠,对大胖说:“十两的!”
    王大胖倒抽了一口气,说:“居然送个贺礼就是二十两,这得买多少米面啊!”不由在那扒着手指头算可以买多少米面。
    张松送完里正回来,就看到大胖在那算,直接一巴掌拍上去,说:“买什么米面,这钱不许动!”
    说着,直接把匣子关上,塞回林正手里。
    “不买米面,那干什么!”王大胖不满道,张松那家伙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都不知道他天天看着家里那点粮食,每天精打细算的有多心酸,想当初他在寺里的时候,何曾这么憋屈过。
    “当然是留着给小林过年送礼,你不想想,如今小林虽然在衙门,可不过是给王先生帮忙,这哪里算稳当,可要是小林能得衙门里的贵人说句话,补个缺,那以后,你还怕没人送礼吗?”张松挑眉说。
    王大胖一听,顿时反应过来,忙对林正说:“对,你好好攒着,可别糟蹋了。”
    赵硅也在旁边点点头。
    林正也知道自己现在首要任务是转正,不过还是有些担心,说:“也不知道衙门的缺好不好补。”
    张松听了,顿时笑了,说:“别人可能不一定好补,可你未必,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在那里算账,就算算的不是什么要紧的账册,可在里面呆上几个月,只怕他们也不敢再放你出来。”
    林正一听,顿时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把匣子放好,等过年的时候去打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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