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巧了,这一日苗大人过来,恰好郡城那边昨夜刚快马加鞭将泽陂县考生院试补录结果送到了衙门里整理公布并入档,一大早苗大人带了赵顺以及一个带刀衙役兼车夫就直接过来了,还给向南带来了代表秀才功名的青鱼袋。
这一场拜师礼可谓是十分简陋,气氛却是陈大人喜欢的,没啥强调这样规矩那样规矩的闲杂人,作为观礼人的苗县令也是心胸豁达之人。
向刘氏摆了全猪头搬了香案在院子里先是祭告了向式祖宗,陈大人端坐堂屋中上首位,向南跪地捧了荆条,这是表示以后但凡有忤逆师长的作为师父的陈大人都有权利打骂他。
陈大人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接了荆条敲了向南头顶三次,示为开三慧。
先动了武,再捧拜师茶行文礼,喝了茶陈大人取下腰间一枚玉佩交给向南,这是对向南奉上荆条的回礼,也有提点向南以后为人处世当如玉一般行君子之言行举止。
即得秀才功名,又拜得翰林院侍讲大人为师,可谓是双喜临门,苗大人也替向南高兴,先前还愁着拜不到名师,却没想到转眼阴差阳错却是引来了这样一位大人巴巴的追到家里来收入门下。
几人这一日中午饭桌上自然很是庆祝了一番,哪怕是拜师礼完成之后陈大人又暴露出不靠谱的本性,苗大人反而觉得陈大人这样十分真实,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人。
有了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还有本事的师傅,以后即便是向南依旧还是现在这副傻样也不怕了。
向刘氏今日是最高兴的,自家儿子拜了师傅又跟苗大人称兄道弟,以后只要不出什么茬子,那前途定然是一片光明的。
便是在外被人欺负了现在也能有个求助的对象,再不用像以前那样孤零零没个帮扶。
陈大人又在杏花村留了十来天,最后陈大人思索良久,还是向向刘氏提出了要带向南出去走走的话,“明年乡试阿南是不可能下场的,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阿南对我们大业朝疆土的认知还是不够,以后再往上想要写出什么惊艳的文章怕是很难。”
现在是七月末,向南跟赵悦定下的成婚日期是九月末,不过当初向刘氏选定的日子只有一个要求,不用大吉,只要最快。
若是向南要跟着陈大人出门游学,完全可以再重新选个九月后的日子,且十一月向南及冠,到时候也需要身为师傅的陈大人为向南亲自加冠取字。
这事儿陈大人是跟向南提过的,向南一方面对见识更广阔的田地有种男子骨子里的向往,对陈大人这个提议自然是蠢蠢欲动,可转而想到阿悦阿茶娘亲,向南又放心不下。
更重要的是若是婚期推迟,也不知阿悦会不会误会。
向南没有建功立业的野心,更看重家人情意。
这一点叫陈大人既爱又恨,爱的是这样的人圣上能够放开手的去用,恨的是好好一个年轻大男人,偏在乎那些个小情小爱的,身为他的学生竟是没个壮志。
陈大人在向南这边得了这么个回答,气得一甩袖子跑到向刘氏面前说了这么一番话。
向刘氏想的显然更正常,男子游学这是一种很普遍的想象,便是当年夫君在世时也是时不时的出门几日登山望远沿河寻源,只是因为挂念家中妻儿故此走得并不远。
当年向刘氏自觉拖累了夫君,现在自然不可能再拖累了向南,只点头十分赞同陈大人的话,且还表示自己去说服向南。
“我的儿,陈大人实在是位好师父,现在还想着带你出去游学,听苗大人说陈大人可是皇上身边的重臣,那是皇上都盼着回都城的人物,现在为了你特意滞留不回,这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
“现在咱们向家因为你,在杏花村的地位可非同寻常,那两亩地到时候只说请里正帮个忙,里正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家里地位不一样了,能便宜行事的地方向刘氏完全不觉得受之有愧。
你帮了我的忙,我记你的情,以后但凡有机会说上几句话的功夫你也能收获比进入付出多十倍百倍的好处。
要说还是向刘氏一个妇道人家看得透彻。
向南犹豫的回头看了一眼野猪岭那个方向,“可是阿悦这回去了深山还没回来,婚期更改总要先跟她商量一下。”
这倒是真的,向刘氏虽然觉得赵悦肯定会同意,可设身处地的去想想,自己进了深山风餐露宿打了一回猎,就为了换钱多攒些嫁妆。
结果回来就发现未婚夫跑了,婆家这边就直接通知说原先定好的婚期推迟了,这叫怎么回事儿?
“可阿悦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
向南对于这一点十分坚持,即便是有可能会惹陈大人生气也一定要等赵悦回来再决定走不走。
这份痴情在陈大人看来简直就是痴傻,一个女人而已,能有外面广阔天地更精彩更有趣?
向南这回也耍了个心眼,为了让陈大人多停留些日子,向南这段时间学习任务完成之后就带着陈大人开始搞起了一些小发明。
现在有了陈大人,需要的零件啥的也方便多了,只要向南把图纸画出来说一声需要,陈大人转头就叫了小厮赶了里正家的牛车往县城里跑,火速采购回来之后向南就开始跟陈大人一起蹲在院子里搞七搞八。
向南第一个做的是当初刚来这里的时候想做却没条件做的弩。
这回向南选择做的是比较古老的诸葛弩,当然,是改良之后的那种,更小更轻便,射程却更远。
因为有陈大人在,向南也不怕背个私自造兵器的罪名,直接无限度最大程度的加强了怒的攻击力。
一开始陈大人还不相信向南就靠这么一堆小东西能做出弩,毕竟战场上的弩都是那种大块头的,便是上绞绳都需要好几个士兵转把手,杀伤力是挺巨大的,可因为使用笨重懈怠不方便,在战场上的使用率并不高。
等到后面向南一边做一边讲述理论,陈大人从糊涂听到明白,顿时眼睛越来越亮,到最后两天甚至主动要求把文化课给停了,专心做弩。
要不是向刘氏板着脸盯着他们俩,怕是吃饭睡觉这两人都要省了。
向南是喜欢这种想象中的东西一点点通过自己的双手做出来,这种快感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生孩子,还是生出的一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绝对优秀的孩子。
而他自己就是造物主。
而陈大人么,很不凑巧也跟向南又点类似,不过他是遇见新奇刺激的事物就恨不得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一口气做完。
总之在这方面两个都是瘾大的主儿。
耗时七天,一个可以绑在小手臂上单手操纵可连续射出四法箭矢的弩出现了。
向南宿舍里有两个哥们儿一度十分迷恋一个叫剑三的网游,特别痴迷于以机关术出名的唐门,于是两人扎堆研究,将里面很多武器的细节构造图都画了一遍,还尝试着做过。
当然现实中做出来的肯定是要忽略一些二次元幻想效果。
向南拆装过一回,这里借用了一些机括处理手法,使这柄弩射出的瞬间机括弹出箭矢的力道达到最大,也成功的让这个小巧的弩脱离了玩具的范畴,成为一件货真价实的杀人武器。
陈大人摸着这柄弩简直不敢相信,可这又确确实实是他亲眼看着一点点出现的,“咱们去山上试试?”
虽然做成之后两人在屋后的树林里对着树干实验过了,成年男人手指长的箭矢直接入木五分之四,也就是只剩下一个光滑的尾巴在外面。
可陈大人还是想拿活物试试。
向大嫂家里倒是养了狗跟鸡,可陈大人还没那么缺心眼的敢提出来拿这些实验。
“其实如果要增加杀伤力,箭头还可以改成六角菱花状,花角带倒钩,这玩意儿要是射中敌人,敌人要拔尖只能以刀刨开骨肉,否则一拔就是一个窟窿。”
花状是向南高中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一个军事节目中介绍的一种弹药所得到的灵感。
那种弹药的名字向南已经想不起来了,可是节目模拟画面中那颗子弹打入身体之后炸开的瞬间,画面极具美感,带着血肉宛如一朵瞬间绽放的花,造成的伤害却十分恐怖。
陈大人托着弩想象着边关战场上,大业兵将在砍杀的时候出其不意射出弩箭,一个兵士能瞬间连续射出四枚,且这玩意儿因为是绑在小手臂上,真的可以做到如指臂使。
那岂不是一个兵士就能以一敌四?
想象着大业兵将战场上杀得蛮子屁滚尿流,陈大人哈哈哈的笑出了声。
向南知道自家师傅又犯病了,十分淡定的拿起一根用布裹着的木炭条在纸上勾画,完善弩的分剖结构图。
第53章 游学归家
“唔~”
躺在元门边晒着的干草上的狗大突然抬起脑袋往院门的方向扬了扬鼻子,似乎分辨出了什么,狗大放松了警惕回头朝向南唔了一声,然后继续没精打采的耷拉着眼皮子将脑袋放到草上趴着打盹儿。
向南正觉纳闷,暂且停下手上的活伸着脖子往院门外看,结果过了几秒正好看见一人走了走进院门,抬眼间就跟向南四目相对。
向南顿时眼睛一亮,惊喜万分的将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直接蹦了起来就往院门口跑,“阿悦你终于回来了!阿悦你这回走了好久!”
“阿悦我可想你了。”
“对了阿悦你看这是我的鱼袋,我成秀才了!”
赵悦有些疲倦,毕竟今天上午才从深山里回家,一到家放下东西只匆忙用凉水冲洗了一番换了衣裳就过来了。
不过看见她家阿南在她面前唠唠叨叨忒的啰嗦,却是瞬间感觉浑身疲倦都消失了一大半。
“阿南真厉害。”
赵悦一句话就夸得向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脖子,嘴上却不由说道,“我以后要更厉害,我也要保护阿悦。”
两个分别半个来月的小情侣站在院门口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眼里都是甜滋滋的笑,陈大人好奇能让他家弟子这般上心的女子到底是如何天香国色,却不想站起身往这边一瞅,第一印象就是这弟子媳妇儿忒是非寻常女子可比。
毕竟现在女子谁不是努力让自己变白,哪怕不是白皙也要是苍白,总之就是白。
不过陈大人本就不是那拘泥于世俗的人,早前他在皇宫里每次见到来御书房给皇帝送汤送点心的后宫宫妃时就常常吐槽,说是佩服圣上胆子够大,晚上跟这一个个跟女鬼差不离的妃嫔睡觉也不害怕,还能生出颗强壮无比的色心。
这话把圣上气了个仰倒,不过因着这个话回头圣上也仔细对照着宫妃的脸设想了一下。
以前完全不觉得,可真听人这么一说,圣上隐约觉得还真有那么点惊悚。
特别是对照着池塘里淹死泡得发白的女尸来看。
陈大人反倒觉得赵悦这个弟子媳妇儿挺好的,至少不像别的女子那般见了就叫他害怕得紧,当然,陈大人对没有梳妆打扮的女子一向都比较宽容。
“咳,这位就是阿南的未婚妻赵姑娘?”
这臭小子,果然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师傅,在人家姑娘面前娘们儿兮兮说了老半天话了,一点没想起要把他这么个大活人介绍一下。
向南这才想起来,连忙三言两语将赵悦不在的这段时间的事给说了一下。
赵悦听闻这位刚才还蹲在地上的小胡子居然是位学富五车的大人,且还是阿南的授业恩师,连忙恭敬的一抱拳。
因着赵悦穿的是劲装,行女子蹲身礼却是不妥,好在赵悦一身英气不是虚的,行江湖之礼也透着股洒脱英气,分毫违和感都没有。
陈大人对赵悦的恭敬十分受用,心满意足的摸着小胡子眯着眼睛点了头。
既然赵悦回来了,向南跟着陈大人出外游学一事也就重新提上议程。
向刘氏跟赵悦说了前因后果,赵悦想了想,却是没在意婚期延后之事,“陈大人可是只带一名小厮就出远门?上次却是有件事没有跟伯母详说,当初我跟阿南出门上郡城的路上遇见过山匪,只因当时骑着马这才及时避开,此行阿南跟陈大人既是游学,少不得要去那山匪水匪聚集的偏僻之地……”
向刘氏还真没想到过这茬,毕竟她最远也就是去过县城,泽陂县都没出过,所知所想受自己看见的影响,还以为外面的世界就是跟泽陂县一般平安祥和。
向刘氏这么一想,果然没一开始那般放心了,赵悦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于是提出自己也跟着。
“可是阿悦毕竟是女子……”
向刘氏犹豫。
“在外行走自然是男装更方便,陈大人看起来也不是那拘泥世俗陈规之人,我跟别人也没什么接触,消失段时间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且阿悦打心眼里认为,跟我的名声相比,自然是阿南的安全更重要。”
向刘氏自然是被赵悦这一番话感动得不行,最后转而负担起了劝陈大人跟向南的任务。向南能跟赵悦一起出去自然是高兴的,撇除那些担忧,向南甚至私底下把这件事当做是自己跟阿悦的婚前旅行。
现代的时候网上不是有种说法么,想要知道两人婚后生活是否能融洽,那就跟对象一起去来场旅游。
向南是个心里有什么高兴事都瞒不住的,趁着陪赵悦回山上收拾行囊的时候把这个想法说了一通,这般直白的说法却是叫赵悦高兴了许久。
或许一开始赵悦还会因为向南过于直白的言语而生出点女子该有的害羞来,现在两人相处久了赵悦也摸清了向南的脾性,倒是莫名生出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向南偶尔犯傻说出些羞人的情话,赵悦也能坦然受之,且给予对方足够坦诚的高兴算是回应。
向南喜欢自己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逗得赵悦开心,长此以往,向南自己都没发现,他越来越喜欢说自己觉得会让赵悦高兴的话,做事时也会不自觉的去想阿悦知道此事会不会开心。
陈大人不是个呆得住的,在杏花村已经是呆了半个来月了,等到向南确定了要跟他走,自然是急忙吩咐小厮收拾收拾,第二天几人就麻溜的离开了杏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