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大人知情识趣,扶着胡须笑着替周永明解惑,即便周永明表演得再精彩,苗大人也只是抚掌夸了两句就没后续了。
等到后来陈大人直接告辞回了向南房间休息去了,说是昨夜连夜赶路,现如今困乏得很。
要问陈大人为何连夜赶路?却是因为之前他特意跑去几个好友家得瑟了一回,还厚着脸皮直接帮自己学生讨要了贺礼。
最后一站自然是钟太守那里,钟太守原本就郁闷陈大人的半路打岔,后来听闻向南亲手做出了精妙无比的小弩献给圣上,钟太守更是懊恼自己没有提前提防陈燕燕这厮。
偏陈大人最是爱在他面前得瑟,今日我家乖徒弟又说了某某有道理的话明日我家乖徒弟又发明了某某方便又实用的小玩意儿。
遇上陈大人亲自上门讨要贺礼自然要为难两回,十分坏心眼的将陈大人从郡城到杏花村的时间卡得死死的,叫陈大人不得不连夜赶路。
不过用陈大人先前跟向南一起回房间换衣服时的得瑟话来说,奔波一回不过是累点,换来的东西可真值得。
要是再跑一趟能再得这么些东西,陈大人说自己要立马回去跟圣上辞官,然后每天都这么跑,跑一年半载的就能躺着吃喝十来年,划算。
至于里正那里的谋算,陈大人哪怕是打着盹儿都能半眼瞄清。
不过这点小算计根本不算什么,陈大人都没让那声儿蹿进自个儿的耳朵里。
下午将晚饭提前开了,之后送走了客人们,苗大人是秉持的是活到老学到老,有心想跟陈大人讨教学问,不过今日毕竟不合适,只询问了陈大人。
“这几日本官都要在怀允这里停留,期间苗大人想来便来就是。”
苗大人得了陈大人这番承诺,这才高高兴兴的带着属下家眷离开了。
“师傅,你为什么自称本官?”
听着真不习惯。
陈大人翘了翘胡子哼哼了两声,“也不知是谁叫人家苗大哥,既然你觉得我老了,那我当然要自觉点端出做长辈的架子。”
向南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把这辈分给搞乱了。
说起来陈大人也才三十有四,比向刘氏都还要小两岁,苗大人也是三十多的人了,向南这样分别称呼确实不对,因此向南连忙去跟师傅道了歉,还表示以后肯定不能乱喊了。
“那你以后喊他啥?”
陈大人努力绷着脸不让自己脸上严肃的表情崩掉。
向南没发现,想了想道,“还是称苗大人好了。”
陈大人这才满意了,脸上也不故意端着了,转瞬就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十分猥琐的嘿嘿笑着拉向南去看他帮向南坑来的好东西。
于是两师徒“狼狈为奸”蹲在角落里拆着礼盒偶尔啧啧称奇偶尔又发出嘿嘿的笑。
“师傅,跟这您混果然有肉吃。”
“那当然,也不看看为师是何等人物,天上地下第一有才华之人是也~”
向刘氏的姐姐王刘氏没有从杏花村离开,反而自己带着家里人上了野猪岭去了赵悦那里,毕竟还有五日赵悦就要嫁进向家了,很多东西都要陆陆续续的准备着。
王刘氏也忙不开身,再加上赵悦得知王刘氏的丈夫就是木匠,也不怀疑对方手艺,直接将自己要做的箱笼柜子木桶之类的都交给了王木匠,银钱方面给的也宽松。
这段时间要做的床因为不好搬运,因此王木匠是在赵悦家里做的,王刘氏自然要陪着,还带着两个女儿帮赵悦赶嫁衣缝喜被。
成亲穿的绣花鞋阿茶早早的就已经帮赵悦做好了,虽然这样不太合风俗,可也没什么忌讳的,几个人里就阿茶绣活最好。
且小姑子喜欢未过门的嫂子提前做喜鞋,哪怕是被人知道了也不过是感慨一句以后这家人定然过得和和美美。
十九去新娘家抬嫁妆,那一台台的嫁妆抬下来可是看得围观的村民们眼馋得很,不说那桌椅圆凳床架柜子箱笼,便是单单嫁妆里的一张虎皮就叫人看得瞪眼。
这玩意儿便是那些有钱人家也是要挂在墙上作为装饰品炫耀的,这怕是赵猎户生前打下来的,现在可是便宜了向家。
以前大家还觉得赵悦一个无父无母孤零零的女猎虎,长得也勉勉强强,竟然能嫁给秀才,这多大的福气啊。
现在看见这十几个汉子挑了两趟才挑完的嫁妆,那挑假装的扁担都弯得厉害,也不知里面还有些啥不得了的东西。
怪不得向家那婆娘能同意娶这么个儿媳妇进门,读书人可不得要花钱堆起来么?
这新娘子嫁进来就等于是把赵家都给搬了过来,且新娘子长得壮实,以后家里家外活计能全部包圆了,简直就是娶了个能做牛做马还能传宗接代的金娃娃回家啊!
有好些村民回家以后还跟家里人念叨,早知道那赵猎户家这么有钱,当初就不该嫌弃赵悦克父克母无亲无族长相粗鄙,要不然今日这些东西岂不就是自己家的了?
向南的房间要作为新房,陈大人自然就不能再跟向南挤一个房间了,陈大人也不耐烦去里正家借宿,干脆就跟着苗大人回了县城。
总归二十那天苗大人作为主婚人也是要早起赶过来的,到时候他就跟着一起了。
家里这几日忙乱,向刘氏也担心怠慢了陈大人,陈大人这样一决定,倒是叫向刘氏松了口气,转头专心筹办起儿子的大喜事来。
十九上午挑了新娘嫁妆,晚上向南跟刘婶子家三岁的大胖孙子大眼瞪小眼,最后瞪得那小子嘴一瘪就要哭,吓得向南连忙摸了点心干果出来哄。
之后又陪着玩了游戏说了故事,好歹将小屁孩儿给哄睡了。
半夜里臭小子夹着腿直哼哼,向南原本就想着明天要成亲娶媳妇儿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的大半夜睡不着,一听这哼哼唧唧的动静,当年去舅舅家玩带着小表弟睡觉时被热辣辣童子尿浇灌的记忆瞬间复苏。
七手八脚连忙将小孩儿抬着两只脚一拎,好险没让这小子尿在床上。
要知道这张床可是才从阿悦家拉来铺上的,过了今晚以后,这床上睡的可就多了个媳妇儿……
想到这里向南又傻笑了两回,将眯着眼嘘嘘完脑袋一歪又睡死过去的小子往床上一扔,自己搭着被子想七想八的,一直到外面都有鸡叫了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
感觉就是一闭眼的功夫,外面就闹腾起来了,今日请来的可是全村人,摆桌凳都摆到外面去了。
原本厨房里那两个灶膛自然是不够用的,苗大人早早的就派了衙门里专门做大锅饭的厨子带着徒弟提前过来了,现如今向南他们院子里已经磊了灶台架起了比人都还高的蒸笼。
灶台下面的柴火一根根的全是耐烧的树干劈开的木头,哔哔啵啵烧得火苗直往天上蹿。
上午去结亲,晌午拜天地,向南以为自己会很紧张,紧张到出茬子,可实际上全程都有刘媒婆在,他只需要撇除周围闹哄哄的声儿专心听从刘媒婆的指挥就成了。
早上带着人去山上接赵悦,向南就骑了一直养在家里原本拉马车的那匹马,三个月的游学里,向南学会了很多,骑马驾车都在其中。
这会儿穿着新郎服戴着大红花骑着马上山也不怂了,瞧得村里的人直赞叹,不愧是他们杏花村长得最俊俏的男娃子。
赵悦没有父母,王刘氏端了赵悦母亲的牌位,王木匠端了赵悦父亲的牌位,陈大人之前几个月一路上可受了赵悦不少照顾,成亲当日就作为赵悦的长辈,亲自送了赵悦上花轿。
花轿由六人抬着,全是赵顺找来的衙门里正经当差的衙役,身上有些个粗浅的功夫,下盘稳得很,一路下坡倒也顺当。
等闹闹腾腾在一群大人小孩儿围观闹腾中进了杏花村,站在村口等着的里正就亲自点了鞭炮,这是喜迎新娘,从此安家落户成为正儿八经杏花村村民了。
花轿到了向家院门口,打扮得同样喜庆的阿茶抿着嘴红着脸在众人的打趣下打起花轿帘子扶着穿了嫁衣盖了红盖头的赵悦下了轿。
一旁刘媒婆连忙嘴上唱着祝词一边将打了同心结的红绸一人一头交给了向南跟赵悦,一夸门槛二夸火盆,再进了院子先在案台前点香恭恭敬敬的拜了天上红日漫天神佛。
感谢神灵们见证今日这对新人喜结连理,再降下祝福,之后这才进了堂屋正式拜堂。
忙来忙去跪来拜去的,向南已经是晕头转向,只手里还紧紧拽着红绸不撒手,生怕把媳妇儿给丢了。
赵悦那边更是下半夜就起来折腾了,向南也是特意问过向刘氏,等人群簇拥着将一对新人送进了洞房,刘媒婆笑嘻嘻的拿来一杆如意秤,唱着祝词叫向南挑了新娘头顶的红盖头。
今日的妆容原本是要化时下贵妇人们最流行的妆面,可赵悦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怕是她真化成那样,等阿南挑开盖头定然不会满眼惊艳,反倒更可能吓得不行。
因此自行做主面上敷粉少了三分之二,眉毛不刮只修了修,将眉宇间那份英气弱化了,赤红眼帘换了浅粉桃红薄薄的抹了一层,唇脂没改,照旧用了正红。
单是说出来自然叫人觉得不伦不类,可真的画出来了却又给人一种人面桃花的美感,刘媒婆提前两日亲自验了妆,最后拍手高兴的说这好看,这才定下了成亲当日的新娘妆面。
向南自是不知此间还有这等过程,只挑开盖头的瞬间有种被惊艳的愣神,挤进来围观的人群安静了一瞬,而后叽叽喳喳又议论起来,有那挤不进来的人急急忙忙问里面到底咋样。
咋样?那新娘子好看得跟天仙似的!
到底谁说的赵家那女猎户脸如黑炭形如壮男?先前看身形苗苗条条的就不对劲,感情是有人乱传谣言啊!
挤在新房外伸长了脖子看了会儿新娘子,外面传来开宴席的吆喝声,刘媒婆是要坐上席的,连忙笑哈哈的赶人,“都出去吧都出去,这新娘子都是你们杏花村儿的人了,以后要看有的是机会,外头大鱼大肉的可都躺在桌子上等着哩,咋就不晓得个轻重缓急呢?”
说得好像自己来这一趟就是为了那更重要的饭菜似的。
一番话说得大家笑个不停,纷纷转身出了屋子往喜宴上找位置去了。
“阿悦,一会儿阿茶跟表妹她们进来陪你,我让阿茶给你端碗馄饨来,吃了就好好休息一会儿。”
向南在房间里磨磨蹭蹭想要留下来多陪陪赵悦,急得向刘氏赶忙小跑着进来拉他,“傻小子,你媳妇儿都已经坐到床上了还怕啥?赶紧去敬酒!”
向南这才拉着赵悦的手让她别累着别饿着也别害怕,一会儿他就回来了之类云云的,看得向刘氏郁闷不已,最后还是赵悦忍不住,失笑着推了向南一把,“好了好了,便是遇见老虎我也不怕,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家了,我不怕,等你回来。”
向南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门,在房门口看见端着馄饨的阿茶以及阿蓝阿紫三个丫头,自然又是拉着阿茶好一番叮嘱。
“哥哥,你且去吧,有我在赵姐姐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哥哥忒的啰嗦,还好赵姐姐不嫌弃。
向南一瞪眼,揪着阿茶不撒手,“什么赵姐姐,要叫嫂嫂!”
“是是是,是嫂嫂!”
向南这才稍稍放心的走了,徒留阿茶跟阿紫阿蓝三个丫头笑个不停。
第56章 敬酒
拜堂之后外面就先给祭天的桌案上撤换了中午的几道主菜,而后又放了一阵鞭炮,吆喝一声开席面上菜,客人们就三五成群的寻了位置坐上。
因着此番请的人着实不少,便是摆桌都从向南他们院子门口一路沿着道摆到了跟赵家分岔口那边去了,真正可谓是一条长龙晏。
看到向家摆出这样的大阵仗,有人羡慕也有人心里不平衡,赵德茂一家因为阿茶那事儿是彻底被向刘氏给恨上了,见面都要远远的甩一个眼刀子,再冷哼一声以示不屑。
现在向家在杏花村的地位跟以前可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向家就是无亲无族还没有当家顶梁柱的人家,且还穷得揭不开锅了都硬是要供养一个读书人,那时候谁家不碎嘴说一声向刘氏想当官家老娘想疯了,宁愿拖着把好好一个闺女留成没人要的老姑娘都不愿意好好过日子。
那时候赵家还能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意思给予对方同情。
可现在呢?人家儿子成了秀才,名下可挂八十亩免税的地,这名额谁不惦记?
再则说,人家儿子现在跟县令老爷交好,又有一位听说是在皇帝身边当差的大官做师傅,向家的身为转瞬就拉拔得十里八乡独一份儿了。
大家都说,说不定以后他们杏花村都要出个大官,村里也能落到好处。
这样的情况下,向刘氏如此明显的表露出对赵家的厌恶,村里落井下石想要巴结讨好的人不少,便是里正也对赵家十分冷待,说到底当初那件事错的原本就是他们家。
今儿赵家原本是想躲得远远的,可人家都直接请了全村的人来了,偏你赵家不来,这不是正大光明的跟人家向家唱对台戏打擂台么?
赵家当家的两口子愁眉不展的想了半宿,第二日这才趁着大家都来的时候混在人群里远远的胡乱送了礼,连句祝福话都不敢挤过去当着向家人的面说,生怕惹了对方的嫌弃,当场就把他们赶出去。
赵德茂不知道自家父母心里的顾虑,只愣愣的坐在席上发呆,今日阿茶打扮得可真漂亮,在场好些男子都看傻了眼,若是自己娶了阿茶,阿茶穿上嫁衣定然更美。
坐在赵德茂身后那一桌的圆脸姑娘看自家男人眼珠子都恨不得落到对方身上,顿时羞恼不已。
小媳妇本身脾气就爆,加上嫁过来她也带足了嫁妆,家里公婆男人也都是性子软的,小媳妇儿底气很足,也不分场合直接抬手就揪着赵德茂的耳朵尖着嗓子谩骂,“这是盯哪个小妖精去了?再看人家也不会嫁给你,你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中看不中用的怂货!”
中看不中用这话在乡村里从古自今都自带一股暧昧色彩,周围耳朵灵敏的听了这话纷纷扭头想看好戏,有那荤素不忌的妇女更是笑哈哈的直接将眼神往赵德茂裤裆那里瞟。
赵婶子顿时羞恼得脸都红了,可又不能发火,只能扯着儿媳的衣裳小小声的劝儿媳别在这里闹事,“阿玲,有啥事儿咱们一会儿回家了再说,阿茂就是好久没看过这么气派的喜宴而已,别误会!”
早知道刚才选座位的时候就不该选背后就是夫君跟儿子也在的那一桌了,男女分席而坐,她就该拉着儿媳到远一点的酒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