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苗阿伊虽然换了汉人的衣裳,可到底气质不同,若有人询问,苗阿伊也坦言自己来历。好在这会儿通过邸报以及日报的宣传,大家已经不再是提起苗人就是巫蛊之术了,反而有人询问起苗人是否有这样那样稀奇古怪的习俗。
苗阿伊性子在苗人里算是温和的了,偶尔有被人无意中冒犯了也没生气,只是好言好语解释一番,一时间倒是让不少人对苗人印象更好。
而因着印象不错,汉人本就更多讲道理的人,对于苗阿伊的温和宽厚也是比照着回应,这也让苗阿伊对汉人的印象同样不错。
等转了不少地方听了许多知识道理,苗阿伊越发希望自己的族人们能够有朝一日也跟他一样走出来,看见这大好河山听到这趣闻轶事。
一直到十二月,苗阿伊也准备离开京城,他这回出来,可不是只单单是在京城逛逛,他还是想要去更多地方转转。
对此向南自是没什么好说的,只叮嘱他出门在外凡事小心,若是有需要,只管让人传消息给他。
苗凤跟卫江带着孩子一起送走了苗阿伊,这会儿哥哥离开,苗凤终于感觉独自一人的不安。
好在有卫江也有孩子,更有已经渐渐熟悉起来的向刘氏等人,苗凤失落了两日,之后又高高兴兴的去跟向刘氏还有阿茶闻莲学绣花打络子去了。
苗凤之前会的都是苗人的刺绣女红,对于汉人的这些自然也是好奇又向往。
而且因着向府自己就有一家专门售卖这些东西的铺子,苗凤跟闻莲对苗绣一个精通一个略知,两人时不时的倒也会结合汉人的刺绣做点东西送去店铺那边试着售卖。
等后来苗凤还想着将苗服跟汉服结合,好做些适合日常活动又足够没管的衣裙来,倒是叫京城里女儿家的衣裳起了不小的变化。
十二月初八,向南在家里吃了宫里皇上赏赐的腊八粥,自觉味道还算不错,吃完之后就照常一身便装的往舒宅那边去,卫江跟在身旁,向南就跟卫江念叨起今天准备做点什么。
身边有个能说上话的人其实也不错,因为向南无聊了就喜欢没什么意义的念叨些话,念给卫江听,卫江话不多,也不会随意传出去,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向南还是觉得卫江好好一个大男人,该做点自己的事业去。
“等到年后,我是肯定要把你撵走的,一身本事有什么做不得的,为你妻儿打下一份家业才是正经。”
卫江面色无波,“属下一身蛮力还比不过夫人,有甚本事,能跟着大人已经够好了,莫不是大人嫌弃属下没本事?”
向南发现卫江跟苗凤成亲以后这嘴皮子不是利索了一丝半点,一时间找不到话继续劝了,只能转而说起舒宅的事儿,“车辆改装,用齿轮能加大绞力,可还不如用机簧……”
因为是在路上,向南说话也都是用的最简单的词汇代替,只有了解目前向南手上活计的人才能第一时间听懂。
边关越发紧张,皇上希望向南能够帮忙改进一批战车。目前军营里已经普及了当初向南奉显的弩,且又被匠人做成了袖弩之外的强弓劲弩等不同型号的弩器。
这种武器已经在十几场小规模战役里面威名远扬,便是犬戎最英武的马队也惧怕这玩意儿。
往年里犬戎可没少仗着擅长战马活动游击让大业吃亏,可自从大业有了弩之后,管你兵强马壮跑得快与否,但凡你一靠近,冷不丁几只袖箭就疾驰而来,还没有箭尾,取而代之的是细小倒刺。
黑索索一小截,便是自称眼力最好的犬戎猎人都来不及看清袖箭,可以说是眨眼之间那袖箭就突然冒出扎进了人或马的身上。
且说当初刚开始,战场上有大业士兵袖箭放完了,恰好敌人弯刀已至,士兵灵机一动抬手大喊一声“看我袖弩!”
原本杀得难舍难分的周围人群中顿时瞬间趴下数十位犬戎兵士,单单是靠名字就能降敌,这事儿可是叫大业边关将士们笑话了好几年都没笑够的。
向南对于皇上让他没名没分的就帮忙改装东西有什么怨言,或许向南这几年有所长进,可有一点却始终没有改变,那便是觉得自己所学所会能够帮助国家,向南总不会去思考要自己得到些什么。
现在皇上白白分他一份分红,别看现在产品只有雨伞篷布烟花这些小东西,可想想看,皇上这可是在做“垄断”生意,以后肯定是要推及全国各地。
到那时候,向南怕是就躺在家里也能很快比那些辛辛苦苦积攒了几代财富的世家都还要有钱了。
而且向南还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能干自己喜欢干的事儿,又没有品级官职,没有官职就意味着没有划分明晰的工作义务,唯一的顶头上司就是皇上。
既获得了最大的活动自由,又得到了最好的工作资源,怕是再没几个人能有他这般好运了。
可惜向南的好运没有继续保持多久,眼看着年关将至,向南却突然被吏部那边传唤了过去,然后就捧了一身崭新的官服回家。
回家之后还稍稍有些懵逼,不大明白这农科大学士是个啥。
农学士是有的,农博士也有,可农科大学士?
学士,在本朝乃正五品,向南的农科大学士,归属农学局,乃户部下属。
向南左思右想,自己多的这个“科”字好像也没啥用处,只是跟传统农学士比起来,多了个督促科院的职责。
科院又包括医学研究院以及农学研究院,农学研究院就是从当初向南大山县耕地好手交流大会演变而来的。
大山县那边依旧保留了交流大会的旧例,全国各地却也多了一个通过日报投稿的方式发表自己对耕作的感悟跟发现。
而农学研究会这边则总结经验结合古今书籍来研究,当然,受向南启发,他们主要研究的是四个方面,一个五谷种子杂交,二是果树嫁接,三则是肥料以及防虫,四是农具改良发明。
可以说农学研究院本来就是因为向南才出现的,叫向南管,倒也让人服气。
至于医学研究院那边,向南又不懂,只需要行使督促之责就行了。
所以说,虽然向南这回接的是正五品的学士,可管的事儿却有点多了,被封为农科大学士也算是合情合理。
向南自是不知道自己年纪轻轻就能从地方县官一步跨到学士之位有多少人羡慕嫉妒,可因为日报,大家谁不知道向怀允之名。
人家年纪轻轻就干出好一番轰动全大业的事儿,他们羡慕嫉妒却不会恨,毕竟皇上给向南的,只是小小的县令之位。
这个职位谁外放时没占过的位置?可为啥人家能做到那么多,偏偏当初自己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却想不到做不到?
不过是能力不足罢了。
要承认这一点,虽然很困难,可也不是不能。
向南升官之后,确定已是京官,那么每逢九日一次的大朝会就需要在早上五点之前就从家里出发去宫里上朝。
三日一次的小朝会,按规定是四品以上的官员要去,不过也有被皇上提前一天派小太监通知了的,也是要按时前往。
不过小朝会不需要像大朝会那样五点准时就去。
腊月二十五向南被授予官职,二十六,今年最后一次大朝会,向南哆嗦着从被窝里爬起来,先在朝服里面穿上足够保暖的衣裳,再穿朝服。
五品以上的朝服,衣襟袖摆衣角处就是绣的祥云仙鹤图案了,连鱼袋也换成了月白红斑双红尾黑曜石鱼眼珠子。
黑曜石在古人看来是辟邪的,这也有朝廷命官天庇佑百邪不侵神鬼退避的意思。
头上依旧是两个小耳朵的乌纱帽,乌纱帽前面一面铜钱大小白色小镜,映浩然正气。
当然,向南此时抱着帽子,有点没精打采的,那浩然正气还真没看出来。赵悦要起来帮他穿衣裳,向南揉着眼睛将人给按回被窝,“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儿,连衣服都不会穿。”
向南即便是眯着眼睛也已经三两下穿好了,又将头发照常熟悉来在头顶挽好,向南用丫鬟刚端进来的温水洗漱好,这才精神多了,至少眼睛能睁开了。
抱着帽子,向南单手上前给媳妇儿掖好背角,估摸着要下午才能回来,你一会儿晚点起,我瞧着昨晚是下了雪的。
“一会儿在马车里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向南点头表示晓得了,这就抱着帽子缩着脖子出了门。府门外,卫江已经早早赶着马车在外面等着了,向南一出去,卫江就把一个食盒递了进去。
“大人先吃点东西。”
马车里已经放好了炭盆,点上了有玻璃罩的烛火。
那玻璃也被皇上的人弄出来了,不过目前只能弄小的,还倒不出大块大块的玻璃。
不过即便如此,向南也琢磨起等过完年之后找皇上要一批小块玻璃,把家里的窗户纸全都给换掉。
即便是再好的纸,到了冬天那透光度都不怎么理想,向南早就想要个透明又不透风的窗户了。
向南这边刚端着食盒还没打开,卫江赶着马车行了几步路,隔壁的陈府也有人声儿,向南撩开车帘就看见了正要上马车的陈大人,两人见了对方自然笑着问好。
“师傅,你还没吃早饭吧?干脆过来坐我这马车,咱们一起分着吃点。”
陈大人欣然应允,将刚抬到凳子上的脚收回来,转身爬上了向南这边的马车。
这小马车也是户部那边给新换的,算不上小,用的车棚布还是皇上那家颖奇珍宝行里正在热卖的全新防水篷布。
这种篷布比传统篷布好的地方太多了,其中一个就是因为这种防水作用是织布时织进去的,所以可以在织布时就将各种花纹之类的给织进去。
不像传统篷布,后期处理浸油时会毁了所有花纹造型。向南这马车就是淡青底色淡蓝花纹,侧面还有个大大的向府标志,让人一看这马车就知道是如今京城里风头正盛的向怀允家的。
陈大人坐上来也不觉得挤,向南将食盒放到被暗扣暂且固定住的小桌上,是一碗热乎乎的蒸饺外加一碗点心一碗干拌面。
向南用个小碟子跟陈大人一起分了拌面,然后两人就着蒸饺点心,还算舒服的吃了一顿。
至于茶水,向南跟陈大人都没碰。大朝会上不方便去上厕所,茶水类的东西还是少喝为妙。
陈大人又在车里跟向南叮嘱了一些一会儿朝会时要注意的事项。
“没想到这么快咱们俩就能一起去上朝了,以后总算有个伴儿了。”
陈大人摸着肚子心满意足的笑道,向南却是苦笑一阵,这大冬天的上早朝,哪怕向南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可也是难受死了。
陈大人已经升至翰林院学士,跟向南一样也是正五品,不过他有兼御前行走,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兼职。
除翰林院之外,陈大人也属门下省,所以站的位置是比较靠前的。
向南随着陈大人一同在宫门外等了一会儿,这段时间里向南也被陈大人领着跟一些大人打招呼。
过了一会儿钟大人也来了,如今钟大人在江南盐税案里可是立了大功,被直接升了官,如今已入尚书省,有望平步青云任三丞相之一。
钟大人一来,自然有许多人围上去寒暄,钟大人笑着应对一二,转眼瞧见陈大人带着向南,踏着官步走了过来。
陈大人见到钟大人,很是气闷的别开脸哼了一声,仰头看天上稀稀拉拉还飘着的小雪。
向南知道自家师傅这几天还在跟钟大人就“燕燕”之名闹脾气呢,因此就上前同钟大人打了招呼就揣着手缩着脖子呆在师傅身后。
钟大人也是无奈,谁知道皇上居然也能说漏嘴?
要是以前刚开始的时候皇上说漏嘴叫陈大人知道了,那时候彼此关系还没这么亲厚,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可现在,两人再是斗嘴,也是十来年的老友了,钟大人不得不来哄着陈大人消消气。
“得了,一把年纪了还气性这么大,我不是都被你叫了这么多年了么?叫我看皇上就是故意的,好看戏调剂调剂生活。”
能这般说皇上闲话的,满朝文武里也没几个人了。
钟大人最后没办法,决定拉皇上来挡仇恨值。
陈大人想想也是,这几年喊他们“燕燕”“清清”喊得正欢的可不就是皇上么?
可皇上喊了也就喊了,他们难不成还能给皇上也取个绰号?陈大人心思被转走,倒也就觉得没那么丢脸了,毕竟这名字都已经让他丢了二十来年了,脸早就找不到了。
“钟大人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怀允,还不快请你钟叔叔以后多护着点。”
钟大人无奈一笑,“便是如今我只是个小九品,那也肯定是要帮着怀允的。”
钟大人看重阿泽,三年前家里得了个大孙女,钟大人都已经打上了主意。
阿泽比他家大孙女大七岁?这有什么,男子比女子大十几二十岁的也不是没有。即便最后不能成事,那不是还有个笑笑么?
笑笑不行那就下一个,反正向南家的媳妇最近又怀上了,正好他家大儿媳跟小儿媳都相继怀上了。
钟大人跟陈大人带着向南又跟人寒暄片刻,宫门吱嘎慢悠悠打开,钟大人也叮嘱了向南几句,而后大家都噤声,等着小太监引路。
众人整理官帽衣衫端正仪容,抬头挺胸缓步进了宫门,前往金銮殿上朝。
作者有话要说: 向南:这乌纱帽能取来还给您么皇上?
老关:这有点难,因为朕更喜欢取乌纱帽的时候把那颗脑袋也给取走。
向南瑟瑟发抖戴好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