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就是再来一次,女儿也不后悔!”
    “死容易,活着才是最难的,您就光想着成全您的清白,好堂堂正正的去见爹,难道就没有想过苟活下去,仅仅只是为了女儿和弟弟,您就是受不了一点委屈?”
    郭氏震惊的看着李清珮,似乎第一次认识到女儿一般。“娘是为了成全自己?”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恰好李妈妈带着郎中过来,见这般进来不是,不进来也不是,还是李清珮看到,转过身去,擦了擦眼泪,又收拾了一番,就对着外面道,“李妈妈,你请郎中进来吧。”
    李清珮一开始颇有些担心,怕是母亲不高兴诊脉,毕竟刚才两个人谈的不太愉快,甚至是可以用决裂的形容,但是意外的是郭氏一句话都没说,旁人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郎中只说是郁结于心,开了方子就走了。
    之后郭氏就一直不说话,给药就吃,饭也不会落下,但就是不肯理人,李清珮一开始也有些着急,后来见郭氏气色渐好,倒也把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李清珮不后悔自己这番话,两个人早晚是要敞开心扉去谈,一件事总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站在郭氏的立场,自然是宁可死也不愿意用女儿卖身钱来救命,更何况郭氏对她期望甚高,承载了太多的东西……,而站在李清珮的立场,母亲就要病故,她就是卖了自己也要救母亲。
    两个人不过立场不同而已。
    不过李清珮这几天也没闲着,想要重新参加科举,有许多事情要做,首当其冲就是要拿到推举函,如今对李清珮来说,不仅是科考资格的问题,且有了沈从雅的推举函,她就可以无视自己曾经妾侍的身份。
    赵泷倒是痛快,说让她等等,最多不过半个月天就给她送来。
    李清珮算了算还需要多久科考,重新排了个学习计划表,每天都按照那个作息严格执行。
    当然,即使这样她都不忘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每天去看看郭氏,见郭氏依然不跟她讲话,但是慢慢的开始吩咐李念去做一些事情,也就放下一颗心里,第二件就是抽空给隔壁赵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吃食。
    其实李清珮做菜一般,靠的不过就是前世各种吃货经验而已,博的就是一个惊奇,有时候发挥好了就美味,有时候发挥不好了,难免就有些怪诞,但是这位赵爷虽然年岁比她大八岁,又是古人,但是性格却是极为豁达,很是能接受新鲜事物,有时候当让王管事送碗回来,还会夹着纸条,写一写自己的吃后感。
    李清珮每次看到赵泷那清俊又刚毅的字体,写的却是今日奶豆腐有些甜了之类的就莫名喜感。
    当然,伴随着这种来往,更多的一种说明的情愫,就好像那天第一次见到时候看到的诱人腹肌。
    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纯纯渴望来。
    只是如今,她连睡觉的时候都觉得不足,只恨不得一口气把这些年落下来的补上,根本就没空功夫去整理这种情愫。
    ***
    沈从泽宅子在京城的东边,不过三进的宅子,却是有个和宅子一般大的花园,自从告老之后就在家里养养花,写写字画,含饴弄孙,日子过的十分惬意,唯独一样,说是不管事了,还真就是不理睬了,甚至连有人上门来求推举函都被谢绝了。
    这一日正在结了葡萄的葡萄架下面下棋,陪着下棋的是他四岁的孙子沈松,见沈从泽下了几步就要悔棋,急道,“祖父,您怎么悔棋呀!这都第三次了!”
    沈从泽瞪眼,耍赖道,“当年,老夫陪着先帝下棋,先帝还让我五个子呢。”又道,“你多让几次又能如何?”
    沈松道,“祖父,棋品如人品,这话可是您说的,现在您又这般耍赖,孙子当真无法奉陪了!”
    “哎,你这小兔崽子……”沈从泽气的站了起来,不过见到沈松合了书,一副要走的模样,忙道,“不过跟你玩笑,你当真了,行了,祖父就退回来。”
    说完不舍的把吃掉的黑子重新摆放了上去,道,“你看这总行了吧?”
    沈松这才眉开眼笑,摇着小脑袋瓜,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这小兔崽子,当真是顺杆爬呀。”又道,“祖父这次可是一定要赢了你,让你总是到你祖母那边告状。”
    沈松用肉嘟嘟的小手抓着黑棋,放在了棋盘上,自信满满的道,“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一旁的老仆徐忠哭笑不得看着沈从泽跟自己才四岁的孙子较真,想着老爷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旁人要是见了这模样,谁还能说这位就是曾经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沈从泽呢?
    就在这时候,有个小丫鬟行来,对着徐忠悄声的说了几句,徐忠沉吟了下道,“你且等着,待我去禀老爷。”
    “老爷……”
    “说,什么事?”沈从泽锁着眉头想着棋盘上的局,心不在焉的问道。
    “是秦王那边又派人来问,那推举函……”徐忠弯着腰,很是恭敬的样子,其实心里却是翻腾开了,秦王这都是已经是第二次派人来了,要再是回绝,是不是有些太不给□□面子了,在徐忠看来,沈从泽毕竟是已经致仕了,没必要为了一个推举函跟秦王结下梁子。
    沈从泽却刻薄的说道,“当真是好笑,这一个个都要老夫给写推举函,好像是得了老夫的推举函就可以平步青云,能中了状元一般……,没有个真材实料,就是拿了老夫的推举函又如何?呵呵,”想到这里显然有些火大,棋盘一推,站了起来,道,“要是那秦王世子求,老夫自然痛快的给了,不过是新王妃的妹妹要想参加科举,就要借用老夫的名声。”
    “老爷……”
    “那是魏国公的次女。”
    “魏国公怎么了?当年还不是靠着把俩女儿送入宫里,这才得以封侯?”沈从泽不齿的说道,“给我轰出去,不写!”
    徐忠很是无奈,正要起身却看到门子领着一个穿着褐色湖绸短褐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看到徐忠微微一笑,道,“徐老弟,许久未见呀。”
    “王兴?”徐忠瞠目结舌。
    正气的吹胡子瞪眼的的沈从泽听了徐忠的话,露出十分震惊的神色来,待看看清来人,禁不住有些激动,道,“你真是王兴?”
    王兴给沈从泽行礼,道,“我们老家老爷让小的来给您送一封信。”
    沈从泽这才露出慎重的神色来,接过信拆开来,等着读完,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老爷可好?想一想这已经是几年未见了?”
    “我们老爷一切安好,前阵子还去五台山垂钓呢。”王兴笑着说道,“说是今年还要去一趟长白山瞧瞧,要在那天池里钓鱼。”
    “胡闹!这要是有个万一……”沈从泽说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摇头,难过的道,“你们老爷那脾气,看似是个和气的,一旦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是这许多年了,难道还没未想通吗?”
    王兴不敢接话,有些话他能说,有些话他不能讲,好在沈从泽马上就想明白了这一点,痛快的说道,“老夫这就写了,你且在这里等下。”
    徐忠叫人拿了笔墨纸砚,沈从泽就在纸上写了三个大字,推举函……,等着写完吹干了墨汁,折了起来就放入了信封里。
    “拿着,有什么事尽快来找老夫,老夫这一生虽然庸庸碌碌,无所成就,到底教了几个好学生,如今都在朝廷任职,也能说得上话……”沈从泽说到这里忽然就停顿了下来,叹气道,“你们老爷身份贵重,何曾需要老夫来,罢罢,且去吧。”
    给王兴赶车的车夫李凉才十三岁,是赵泷从五台山捡回来的,因着年纪尚小就有些年轻气盛,王兴进去没多久跟另一个车夫吵了起来。
    那车夫态度傲慢,之前要停的时候死活不肯让出位置来,让李凉很是郁结,这会儿又嘲笑他道,“说出来不吓死你,我们是□□的人!”
    “我瞧你那模样还当是秦。王、殿下亲临,原来不过就是秦、王府的一条狗”李凉那嘴很是能说,从来不认输,又道,“听说过狐假虎威,今日算是开眼了。”
    “你小子找死!”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晚安,:)
    ☆、第18章
    冯婉贞坐在厅堂的交椅上,正跟厨房的婆子商量晚上的菜单,道,“王爷这几日火气有些大,这些羊肉羹,鹿肉堡就都去掉,换成杏仁苦菊,鱼丸藕片汤。”犹豫了片刻又道,“我瞧着昨个儿王爷多吃了几口绿漕鹅掌,别忘记上了。”
    那厨房的婆子满脸堆笑,奉承的说道,“还是王妃您想的周到,要说以前奴婢也是管着厨房的,可是谁又会在乎王爷吃什么喝什么?不过就是按照规矩上而已,如今真是不同了,王妃您来了,晓得王爷喜好,用心照料,以后王爷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当真是王爷的福气。”
    虽知道奉承的话,但谁 又不喜欢听好话,更何况冯婉贞确实是在秦王身上花了不少功夫,爱吃什么,厌烦什么,喜好穿什么料子款式的衣裳,又或者几更睡醒,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只是这会儿一瞬间,冯婉贞竟然就想起那天在庄子上遇到的李清珮,那模样宛若仙女下凡,就是自诩美貌惊人的自己也觉得差了许多,那还是秦王第一次对她发火,忍不住酸溜溜的道,“我进门前不是还有几个伺候王爷的人?难道她们就没有用心服伺?”
    那厨房的婆子心里暗道,不是说新王妃是魏国公的嫡女,怎么跟一般的妾侍一般吃醋拈酸,不见一点主母的大气,面上却是不显,笑着说道,“那些不过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缠着王爷就是想着荣华富贵,又谁会对王爷真心?说到底对王爷真心实意的也只有王妃您一个,以后要写进皇家族谱,您才是正经的主母。”
    冯婉贞这才觉得舒服了点,道,“你且好好当差,本王妃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王妃娘娘赏识。”厨房的婆子欢天喜地的说道。
    两个人正说这话,就看到外面急匆匆的走进来一个人,后面跟着几个丫鬟,其中有个快急哭了,道,“冯小姐,您不能硬闯呀。”
    冯婉贞还没看清就看到一个人扑了过来,把脸埋在她的膝上,哭道,“姐姐,妹妹不要活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冯婉贞的妹妹冯婉贤。
    “你别哭,这像什么样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冯婉贞扶起冯婉贤,然后看了眼跟着冯婉贞一同进来的丫鬟并被她叫去沈府催推举函的管事,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管事姓崔,听了扑通跪了下来,道,“王妃,小的奉命陪着冯小姐去沈府催推举函,那沈大人却是又婉拒了,小的原想回来禀告王妃娘娘,谁知道旁边又来了一辆马车,小的瞧着也应该是来求推举函的,就想问问是谁家来求的,可是有什么旁的法子,这般空手回去实在是没法交差,不曾想那赶马车的车夫是个混人,对小的辱骂了起来,小的就说小的是□□的人,他就说小的是□□的一条……”
    “一条什么?”
    “说小的是□□的一条狗,王妃娘娘,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们显是太过分了。”
    “小的原本就是做牛做马伺候王妃娘娘和王爷的,被人骂成是狗,小的也没甚么在意的,谁知道他们竟然就拿到了推举函。”
    冯婉贞一听到沈从泽又拒绝了她就一肚子火,谁知道一转眼不知名的旁人却是拿到了推举函,这不是明晃晃的在打脸?
    虽知道他们士林里有一大半人都瞧不上他们冯家,嫌弃先祖是靠着女人封侯的,只是想着到底她嫁入了□□,今时不同往日,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给□□留一些体面,谁知道竟然当众被羞辱。
    冯婉贤哭道,“姐姐,那沈从泽也欺人太甚了,妹妹好歹也是你的妹妹,却轻易的给了旁边不知名的人,怎么也不肯给妹妹写推举函,难道连姐姐和姐夫都没放到眼里吗?”
    “岂有此理!”冯婉贞气的脸色铁青,道,“你们且等着,待我去找王爷说道说道。”说完便是起身,朝着书房而去。
    厅堂内只剩下冯婉贤和崔管事并几个人。
    伺候冯婉贤的小丫鬟□□儿,见王妃发怒,有些心虚的拽了拽冯婉贤悄声说道,“小姐,这样好吗?”其实说起来明明就是他们车夫挑衅在前,再说那个沈从泽,据说是当世大儒,门下学生故交遍布朝野,
    冯婉贤知道春儿的意思,道,“你怕什么,这皇城根下,除了圣上,谁比秦王势大?”
    春儿一听,立时就安稳了些,道,“小姐,你说的是。”
    另一边冯婉贞到了书房外,整了整衣裳,这才叫人通报,等着进去看到秦王穿着一件玄色的蟒袍,却脱了翼善冠,正在丫鬟的伺候下净手,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见到冯婉贞,道,“临时去了趟五成兵马司,因想着不耽误晚膳就没跟你说一声。”
    冯婉贞上前接过丫鬟手里的巾子,细心温柔给秦王擦拭,笑着说道,“瞧您说的,您不过出趟门还要跟妾身事无巨细的报备不成?”等着擦完,把巾子递给丫鬟,秦王揽住冯婉贞坐在了案桌前。
    “不过今日不是沐休,可是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冯婉贞问道。
    秦王暗道,果然是忍不住问了,想起皇后娘娘对皇帝的关注,帝后之间的伉俪情深,心中是说不来的艳羡,想着是不是只有喜欢了才会这般?
    又想起李清珮来,不管他宠幸她也好,又或是离府多日,回来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一副欢欣的模样,却全无半点牵挂。
    瞧了眼冯婉贞,见她显然是费了一番功夫来见自己,换了一身象牙白的素面杭绸褙子,插了一根碧玉簪子,相比王妃的身份确实是有些寒酸,却是他喜欢的装扮,他本就不喜欢太过华丽的女子。
    又想起李清珮那一身耀眼的银红色宽袖外披,居然衬托的李清珮像是万花开放中的牡丹花一般,娇艳夺目,火红耀眼至极。
    竟然是记到了现在。
    “王爷?”冯婉贞道,“您可是不舒服?”
    秦王回过神来,道,“无事。”随后想起什么一般,又道,“婉贤妹妹是不是要明年参加科举?”
    “正是,妾身正要和您说……”
    秦王却是的打断了冯婉贞的话道,“沈从泽沈大人的推举函已经是给了旁人,你莫要再去要了。”
    “这……,又不是只能写一份推举函。”
    “是圣上的意思,说这几日沈大人被求推举函的人烦的不行,连门都出不去。”秦王道,“本王让翰林张院的苏大人给妹妹写了一份推举函,你就把这份给妹妹吧。”
    “圣上怎么会知晓?”冯婉贞震惊道。
    “你莫要小瞧了沈大人,他曾经教导过圣上,虽没有正经的拜师,却是圣上最敬重之人。”秦王最后那目光带着几分锋利的,刺的人不敢直视。
    冯婉贞低下头来,呐呐道,“妾身晓得了,倒是差点给王爷惹了祸事。”
    等着从书房出来,冯婉贞脸色很是不好,没有回厅堂而是直接回了卧室,连喝了两杯茶水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等着妹妹风婉贤被叫进来,道,“王爷说要让苏大人给你写推举函。”
    冯婉贤呆住,道,“姐姐,怎么不是沈大人的推举函?”
    “这件事以后莫要再提起了,推举函不过就是让考官多看顾一些,但也需要真才实学,说起来并非最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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