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节

    百寿绣屏被抬了上来,虽然比起前两位的差了些,但是也用尽了心思,而且相比万寿纹尊的字体更加的一目了然,能够观赏的人自然更多,对绣品更喜欢的人未必就会觉得它比万寿纹尊差。比如靖婉,就更偏向这绣屏。
    李鸿渊伸手握住靖婉的手,靠近了些,“婉婉莫担心。”
    靖婉略微诧异,侧头看他,压低了声音,“王爷何出此言?”
    李鸿渊也明白自己大概是误解了,“方才见你神色有异,还以为你见了他们的寿礼,心有所忧。”
    靖婉轻笑,“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那只龟。”轻轻的瞥了一眼旁边,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百寿绣屏上,这才继而说道,“白龟其实是普通龟的一种白化现象,全身为白色,只有双眼鲜红,颈部透明,很像一个雕刻的艺术品,比较怕光,还可能带着其他的病症,这只龟到底如何倒是不好说,或许仅仅只是呈现白色,其他的并无影响,因为是白色的,所以也容易为天敌所发现而受到攻击,所以比正常个体难于存活,所以,白龟的数量应该还是比人所知的要多一些。这种龟应该比普通龟难养,饲养的过程中说不得颜色还会有所改变,而且如果光照太多了,到时候……”病龟什么的,倒也没那么严重,毕竟,动物界有这种白化现象的也不在少数,白蛇、白兔、白鼠、白猴、白狐、白狮、白虎等等都是,却从来没有说它们是病不是,基因通常也是稳定的,没什么病症,因为颜的问题,少了保护色,更不容易生存倒是真的。
    李鸿渊明白了靖婉的意思,心里边也有点微妙起来,白龟一向被称之为神灵的化身,一旦出现,皆谓之为祥瑞,他原本是都还觉得李鸿铭这次也是走了运,现在看来,这运也不是那么好走的。且不论这龟本身有没有病症,就算没有,这饲养就是一大问题,真要做文章,实在是太容易了。白龟意味着什么,众所周知,这要出了岔子,牵连到的绝对不是一个两个人。
    “在局势不稳的时候,送活物其实很不明智,不过,在我看来,什么时候送活物都不明智,当真有人想要陷害,不说弄死了,只说让其看上去病怏怏的,都足够让人吃排头,既然是活物,尤其是作为寿礼献上的,难免就会与被送人联系起来,更何况白龟这种甚至与国运联系起来的活物,好彩头是讨到了,伴随的风险也相当大。”
    李鸿渊点点头,“所以婉婉选的东西就很好。”
    “王爷这是故意埋汰我?”靖婉挑眉,她选的东西根本半点不走心好吧,完全就是为了省事,捡的前世某电视剧的一个梗。
    “为夫可是实话实说。”不用费神,不用花钱,随随便便就搞定,怎么会不好。虽然他以前献上的寿礼,他也不过是从赏赐的东西里面随便挑一件,从哪儿来,回哪里去,说不定最后又回到他手里,论不走心,还有谁比得上他。但即便是这样,每年万寿的赏赐,别人没有他都会有。
    这会儿恭亲王已经重新入席,说起来,百寿绣屏也一等一的好东西,只是不太走运,不过,同样还是得了乐成帝的赏,只要连续赏了三个,后面的基本上都有份,更何况,有他国的史臣在,正是做脸的时候。也正是因为有他国的使臣在,原本就精心准备寿礼的且不说,其他只是走形式的,也多了几分用心,在得知他国的使臣会来参加万寿,就换了寿礼,因此,再如何都不会差的。会有所不同的,大概也是在之后的赏赐上。
    因此,往些年都不显的病秧子五王爷今次也还不错,得了乐成帝两句赞赏。
    五王爷因为身体的缘故,早就息了夺位的心思,因为他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多思多虑,想要尽可能的延长寿数,就必须放松身心,就算是曾经还在宫中读书的时候,他的课业都比其他的兄弟少很多很多,教导他们一众老师,对他都没什么要求。
    因此,不管乐成帝对他的态度如何,他都是宠辱不惊。
    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活阎王了,没办法,晋亲王的存在实在是太特殊了,头两天才赶到启元京城的使臣还好,还没那个时间去了解李鸿渊,但是来得早的那些人不一样,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耐心仔细的去了解,说起来,这事儿倒也不算难,因为基本上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越是了解,越是觉得不可思议且矛盾重重,也越是特殊,明明是最没有权势的哪一个,可是却很难不注意。
    在李鸿渊从席位上走出来之后,多少人惊叹他的容貌,当然,也有那么些瞧不上眼的,比如说匈奴,比如说北方的不少部落,他们讲究的是那种外露的强壮与彪悍,李鸿渊这样的人在他们眼中,就好比那启元人眼中一无是处的小白脸。
    李鸿渊站在大殿中央,面上依旧是没啥情绪,只是转头让人将寿礼送上来。
    没搞神秘,没有遮遮掩掩,就那么异常直白的将东西放在他旁边,等到所有人看清东西之后,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是啥情况?话说,晋亲王不是说是所有黄子中最有钱的吗,就算没有万寿纹尊,白龟这样的东西,奇珍异宝也该有的吧?
    乐成帝都难得的对这个儿子生出了一点恼意,亏他对这个儿子那么疼爱,却在这个时候打他的脸?可是想想,好像也不对啊…
    “父皇万寿,一桶姜山(一统江山)。”李鸿渊不紧不慢的说出八个字。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大悟,虽然只是一桶满满的姜,堆起来可不就想一座山,一统江山,对于一个帝王来说,难道还有比这更高的期望吗?哪怕只是一个没什么野望的帝王,也绝对不会拒绝这样的赞誉,虽然说,对于其他国家来说,这大概很具有挑衅意味,如果只是启元人,半点没问题,但是,李鸿渊是谁,活阎王的嚣张跟目中无人,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好,好——”乐成帝哈哈大笑,就说嘛,这儿子怎么可能给他丢脸,今年的寿礼虽然是最不值钱的一回,但实际上是价值最大的一回,也是最走心的一回,不管是出于一个君王的心,还是出于一个父亲的心,乐成帝这会儿都相当的高兴。
    如此,最廉价的寿礼,在瞬间,堪比那只白龟,甚至说不得还更胜一筹。
    帝王坐拥大片的河山,数不尽的财富,不管什么样的奇珍,在他们眼里都不算什么,远不及那些寓意好的东西。
    “父皇,还有一份礼,乃是儿臣王妃所作,原本该私下给您,不过,在儿臣看来,还是在现在给你更合适。”
    “哦?是什么,呈上来与朕瞧瞧。”
    李鸿渊让人将东西拿进来,那是一个长长的锦盒。靖婉也意外,她没想到这话会被当面拿出来。
    乐成帝身边的内侍从御座边上下来,接了东西返回,打开锦盒,取出来,正要展开……
    “父皇,此画还是你自己打开最好,至于要不要让人看见,也最好你自己看了之后再做决定。”
    李鸿渊这么说,自然就越发的勾起了人的好奇心,不仅仅是乐成帝。
    乐成帝还是照李鸿渊的话做,结果画,挥退内侍,将画展开,才到三分之一,就噌的一下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骤变,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在一片空白之后,眼神变得格外的眷念,眼眶中似乎还隐隐的带上了几分泪意,双手在止不住的颤抖,又显得格外的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就将画给弄坏了。而整个人都被画作吸引了进入,甚至忘了现在的场合……
    “父皇……”李鸿渊的声音拔高了三分。
    乐成帝猛然被惊醒,随后才发觉自己失态,看着李鸿渊,缓慢的坐了回去,很轻柔的将画卷起来,“你说,是你媳妇儿画的?”乐成帝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
    “是,从作画到最后的装裱,全部皆是王妃一手完成,除却儿臣与王妃,已经父皇,并无第四人见得。”好吧,其实是李鸿渊装裱的。
    乐成帝的目光落到靖婉身上,“老六媳妇儿有心了,此画甚得真心,朕还从未收到过如此合心意的寿礼,当赏,你要什么,只管与朕说。”这个承诺,不可谓不大了。
    靖婉连忙起身,“当不得父皇如此夸赞,儿媳原本也没想着要什么赏,只是想表一表孝心,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原本该跟其他寿礼一样,只不想王爷会这么郑重的呈上。”
    这机缘巧合,乐成帝自然当是江南裴宅之行。“老六做得对,这幅画原本就值当,她若都不能出现在这里,还有谁能?”
    一幅画,被乐成帝抬得如此之高,自然会因为诸多人的好奇,不过,还是有某些人猜到了画上的内容,因此,面色各有不同,心中的想法更合适不胜枚举。
    第402章:魂丢了
    一幅画,被乐成帝抬得如此之高,自然会因为诸多人的好奇,不过,还是有某些人猜到了画上的内容,因此,面色各有不同,心中的想法更合适不胜枚举。毕竟,乐成帝最后那句话,就足以引出很多的东西,“谁”,如果单纯的说画,用的就该是“什么”、“东西”之类的词儿,所以,很可能还是画上之物,十有八九是人,而能让乐成帝失态至此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
    李鸿渊之后,七王爷继续上场,要说,他们中,哪个准备的寿礼不是尽心竭力,然而现在,乐成帝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幅画吸引,是不是的看一看,摸一摸,几次三番的想要再度打开,不过到底是顾忌场合,若不是,大概是直接拂袖走人,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看,安安静静的回忆眷念。
    所以,从七王爷之后,不管是什么东西,乐成帝都心神不属,能得到他的一个鼻音就算不错了。最尴尬的时候,莫不是儿子跪下去半天了,他都没点反应。这个时候,靖婉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那什么,好像那送上去的不是一幅画,而是一个祸国殃民的超级妖孽,秒秒钟就将乐成帝的魂都勾没了那种。反观李鸿渊,半点没有“恶整”弟弟们一把的愧疚,老神在在的,看上去比谁都悠闲,自饮自酌,偶尔还剥一颗坚果扔嘴里。
    因为不在状态实在太明显,众人自然就越发的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幅画,能让乐成帝失态至此,如果能知道,说不得能加以利用。当然,这是他国使臣的想法。事实上,知道也没用,已死的人,要怎么利用,找个替身?别开玩笑了,皇贵妃那样的人,就算是易容成那模样,也秒秒钟被拆穿,而且,并非什么人都适合替身,如果太完美,赝品完全不在一个等级,这样的赝品,别说是讨得人欢心,更可能因为亵渎了别人心中神圣美好而引起暴怒,将所谓的替身大卸八块,皇贵妃之于乐成帝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更何况,与挚爱的人长得最像的,是他儿子好吧,不过,因为性情上的差异实在太多,除非李鸿渊露出特殊的表情,否则,乐成帝也绝对不会对着儿子发呆,其他赝品能有什么存在价值。
    瞧着是绝对不可能从乐成帝那里知道详情了,这些人的目光自然是一茬一茬的往李鸿渊跟靖婉身上扫,毕竟,那画没第四个人见过——好吧,其实有第四个人,李鸿渊拿给龚嬷嬷看过,要确保在乐成帝面前达到绝对的效果——然而,李鸿渊是真淡定,将周围的人无视得很彻底,靖婉嘛,做不到李鸿渊那种程度,加上一点点装的成分,表情也是完美。
    所以,这些人不管是什么想法,统统以失败告终。
    要说乐成帝手上,没有皇贵妃生前的画像吗?以至于现在被一幅画迷得昏头转向?
    肯定是有,只是,写意画更注重神韵,在形态上多少都有欠缺,而且,作为宫廷画师,其实水平有限,毕竟,启元真正的绘画名家,基本上都出身名门世家,最不济也是书香门第,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清高,还真不屑作为宫廷御用画师,专为皇家服务,像皇贵妃那样的人,这水准不到家,还真画不出那等空灵的美貌与气质,在几次之后,尤其是有活生生的人作对比,那画都是什么玩意儿,乐成帝就不耐烦了。而乐成帝手里留下的画像,有两三幅还是皇贵妃身前的自画像,出于自谦,作画的时候,模糊了自己的水准,就算如此,这几幅画,已久让乐成帝爱不释手。
    乐成帝手中,自然也不止这两三幅画,还有在皇贵妃死后,乐成帝疯狂的让宫廷画师按照记忆画皇贵妃的画像,可是,对比着本尊画下来的,乐成帝都不满意,更何况凭借记忆,拿不出让乐成帝满意的画作,若不是乐成帝需要他们继续画,一个个早就被咔嚓了,在乐成帝的高压之下,倒是画得越来越像,然而,没有神韵。最后,乐成帝不得不放弃。
    现在,突然得了这么一副神形兼备的画作,宛若真人一般,自然就使得曾经的记忆越发的鲜明,而且因为画上的人太美好,尤其是那笑容,简直就像是要将人融化了一半,虽然乐成帝这二十多年一直都在回忆中度过,可是记忆中的东西,比之亲眼见到的,还是有不小的差距,这会儿,乐成帝只感觉,她是真的在对自己笑。
    事实上,皇贵妃跟乐成帝之间,并不存在多少美好,皇贵妃不是那种怨天尤人伤春悲秋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都尽可能的调整自己,然后以良好的心态去面对,然而,她对乐成帝到底是没有感情,自然不会主动去经营什么,而乐成帝将他看得太紧,而且在最初的三年,她并不在他身边,在他身边之后,想也知道,处在深宫,乐成帝也不能将所有的心思都花费在她身上,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闵钰寒出现京城,乐成帝本来就剃头担子一头热,在认为自己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却还心心念念着别人,自然就炸了。如此这般,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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