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菡看她的状态不好,想要劝慰她去休息休息,这一回,蒋夫人回过神来,却抹了一把眼泪,咬牙就跟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说道:“我睡不着,活要见人,死……我陪着他一块。”
柳清菡惊讶的看蒋夫人,不知道她哪来的悲观念头,不过是找不到而已怎么就说道死上面去了。
蒋夫人看柳清菡惊讶的样子,面容相较刚刚要平静许多,状似回忆说道:“我跟程儿这些年东躲西藏的,忍饥挨饿,我一个娘亲没有用啊,什么都不能给他,小时候,他三岁,看着人人家小孩舔着三文钱的冰糖葫芦嘴馋,我兜里全部就十文钱,三文钱能买三个馒头,他就是再嘴馋,我也没办法卖给他,遮住他的眼睛抱着他就走。”
“我给人家浆洗衣服,因为人家说在家里洗不干净,我只能去河溪旁洗,结果我光顾着洗衣服,程儿掉进水里我都不知道,寒冬腊月啊,捞上来的时候只剩下出气没有进气,小脸青紫的。”蒋夫人一边说一边突然抽泣:“是为娘没有用,是我命太硬,克的他,呜呜。”
柳清菡听着蒋春儿凌乱说着这些年经历的种种事情,才知道蒋春儿的身世坎坷,她一出生,亲娘就死了,亲爹因此恨上她了,把她当讨债鬼,直接把她卖给村里的一个病秧子的人冲喜,结果嫁过去,人家新郎官在新婚上就死了,落得一个克夫的名声被人赶出来。
好不容易一户老夫妻收留她,她留在老夫妻的店面给人家看店,攒下微薄的工钱,老夫妻死了没有个摔盆的人就把店面给蒋春儿了,结果遇上落魄的司马庭枫,蒋春儿看他可怜照顾他,两人之间暗生情愫,后来司马庭枫娶了蒋春儿后两人也算是有一段恩爱的日子。
可惜勉强温饱,平稳的老百姓生活,显然不能让司马庭枫满足,他想要进京赶考,蒋春儿到处找零碎的粗活给他筹钱,司马庭枫考上了探花,明宣帝也顾念旧情给他恢复了爵位。
但是这些不仅没有改变蒋春儿的境遇,反倒是最后把她推入无边的苦难中,由妻贬成妾然后又由妾侍到赶出侯爷府。
哪知道她就是被赶出侯爷府,侯爷府里的人也不愿意放过他们。
柳清菡安安静静倾听,这无疑是一个陈世美的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的故事。她稍微从蒋春儿的性格分析,这是一种典型的奉献性人格的,内心自卑,以为用一片赤诚的真心就能换真心。
“我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柳清菡说道:“你听说过人性本贱的说法吗?”
蒋春儿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一个人如果一直对另外一个人好,从一开始就毫无保留,无私奉献,可是有一天那个人只要对另外一个人有一丁点的保留,另外的那个人就一定会记恨那个人。如果一个人一直给另外一个人一巴掌,十天后那个人突然不再打另外一个人,态度稍微温和一点,另外那个人就会感激打他的人。”柳清菡说道。
蒋春儿嘴巴微张,显然没想到柳清菡会有这么奇怪的结论。柳清菡看蒋春儿呆呆看着她,也不管她信不信,轻笑一声说道:“人都有劣根性,拥有的时候不会珍惜,但是失去以后却要摆一副怀念的样子。”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蒋春儿疑惑问道。
“你会有用的。春儿你不笨,我相信你是个有灵气的姑娘。”柳清菡面上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晃眼的就跟外头的阳光似的。她并不点明,很多东西都要自己领悟参透,才能深刻入骨。要是她直接劝蒋春儿反倒是没有什么用了。
蒋春儿嫁为人妇很多年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呼她姑娘的,总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仿佛自己还是那个憨傻懵懂的姑娘家。要是从来没有遇到司马庭枫过,她肯定是嫁给一个憨厚的汉子,虽然清贫依然生活的幸福。
“夫人,府里头都找过一遍了,可是还没有找到。”泠然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水,跑进来说道。
蒋春儿听见这个消息差点晕过去。
“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里了。”柳清菡手指抵在下巴处,思忖片刻,一双杏眼蓦然锐利起来。
这齐亲王府的地儿再大,地毯式的搜寻不应该找不到。
“啊?夫人,你都没有出去,您怎么知道?”荷雨一进门就听见这话,惊讶说道。
“你们肯定没用搜仔细。”柳清菡说道。
“夫人呐,我们真是一寸寸地儿找过去的!”荷雨信誓旦旦说道。
“那王妃院落你们也去了?还有王爷院落你们也去了?”柳清菡这话一下子就把荷雨噎住了。
“可是,王爷王妃院落里如何能?”荷雨脸庞憋得通红,为难说道。他们确实没有去,也是没有那个胆子去。
柳清菡摸了摸趴在她脚跟处的蓝蓝,蓝蓝一个骨碌爬起来,抖了抖自己毛发,龇了龇牙,那么大的彪悍体格,吓得一旁因为伤心没有注意到蒋夫人一跳,就连泠然和荷雨都倒退半步。
对于外人的惊惧,蓝蓝更是故意龇了龇自己的犬牙,凶神恶煞的。
柳清菡揉了揉他的头顶,捧起他故作凶残的毛茸茸的脸,用脸颊蹭了蹭,十分亲昵说道:“蓝蓝,姐姐需要你的帮助,你会帮我的对吧?”
泠然和荷雨早就看多了柳清菡跟野狼的亲密无间,但还好有些心惊胆颤的,一旁的蒋夫人更是不用说了。
大概是因为刚刚的请求没有得到回应,蓝蓝傲娇的扭了扭身子,屁股对着柳清菡。
柳清菡又是对它上下其手的,又是摸他尾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求’了它好几回,就跟哄孩子似的,半响蓝蓝还是哼哼唧唧的,一副勉为其难答应了。
“蒋夫人,你能去多拿一点,璟程穿过的衣服过来吗?”柳清菡说道。
蒋春儿不知道柳清菡要做什么还是照办了,让野狼用鼻子拱了拱,闻了好一会儿。
柳清菡眨了眨眼睛:“记住这味道了?”野兽的嗅觉都是极为灵敏的,看来这一回是要把小狼崽当做警犬用了。
柳清菡带着蓝蓝,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去了沈如茵的院落。
要是有人敢拦她的,蓝蓝凶狠龇牙就能把人吓跑了,简直是畅通无常。
“你好大的胆子!没有经过王妃的同意,竟敢擅闯王妃的院落。”玳瑁看见柳清菡带着一行人进来,愤怒大声叫道:“来人呐?都死哪儿去了?”
柳清菡看了这丫鬟一眼,判断一下,大概是沈如茵跟前的一等丫鬟,理都不理她的叫嚣,反倒是直接说道:“我们找人。请自便。”
玳瑁显然不敢置信,柳清菡这么嚣张霸道的,叫了半天才来了几个人,一看就是小厮去叫的护卫和家丁。
柳清菡微微挑了挑眉说道:“啧啧,你们尽管动手,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夫君回来,你们一个也别想要好过。”柳清菡倒不是怕跟他们对上,而是蓝蓝出手没有个顾忌的,要是咬死了咬残了都可能。
其他试探往前的人纷纷脚步一滞,面上划过一丝惶恐,看柳清菡停着一个大肚子的,显然知道面前这位主根本不能碰。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清菡才不管他们,直接带着蓝蓝绕着宅院走了一大圈,终于在柴房里找到了,昏迷不醒全身滚烫的蒋璟程。让一个身高体壮的小厮抱着。出去就迎面就遇上了怒目而视的沈如茵。
“你个没教养的野丫头!我这儿是你能来就来的地方?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么婆婆放在眼里?”沈如茵直接劈头盖脸的质问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还真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我只有一个婆婆,这时候正在地下呢。”柳清菡也懒得戴孝敬温顺的面具了,仰起头来,掐了一个兰花指背过去扶了扶自己的发鬓,嚣张的很:“听说你原先跟我婆婆是手帕交,也不知道晚上她会不会来找你。”
“你放肆!来人,给这个没有家教的乡野村妇一个教训。”沈如茵气的胸膛起伏,伸着长长的指甲指着柳清菡,眼神怨毒。
后面的人没有动,沈如茵满脸带着怒意,声音也更加尖利起来,就跟能戳破人的耳膜似的:“我堂堂的齐亲王府的王妃,连你们都使唤不动了?”沈如茵眼眸扫过去,吓得那些家丁和护卫战战兢兢的。这两个人那一头他们都惹不起啊。
他们两害取其轻,这沈如茵在府里颇有几分威严,她在齐亲王府这么多年,显然比刚刚进门的柳清菡说话要有分量的多。
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正要上前左右开弓擒住柳清菡,就在他们两动手的时候,从侧面突然跃出一个矫捷的灰色身影,凶猛扑上去,锐利的犬牙和锋利的爪子毫不客气的上去就是一顿撕咬,直接把两个家丁咬的一整块肉下来,鲜血淋漓的。整个院子都是两个家丁的哀嚎声。
“乖乖,快吐了,这些肉臭的很,回去奖励你好吃的。”柳清菡从胸口把帕子拿出来给蓝蓝擦了擦嘴巴。摸了摸它的犬牙,温柔的就跟一个母亲教训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