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的方家人也是大惊,普通凡人怎么会死后不沾人间尘,真正能做到的只有那九天之上的仙人。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便是与天同寿。
还未等洛云秋从悲痛和震惊中反应过来,整个白河城甚至更远的地方都注意到了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一些隐世的老怪物。
但终归,洛云秋准备好的东西都无用了,因为方锦荣什么也没留下。而她要担忧的甚至更多,已经盖过了丧女之痛。
没过两日,方锦荣死时的异象引得景光界众多修真大派世家窥探方家,许多势力还远在洛方两家之上,甚至还有不少大能过来探寻。
试问,为何一个无法修炼的凡人逝世,会引动这么多势力竞相探查?
只因他们推演,方锦荣死后,尸身消散,不染人间尘埃,这方锦荣分明是上仙转世。
各界一直有神仙转世历劫之说,当他们记忆苏醒之时,便是再渡仙体,重回仙界之日,历经多世,以达明心。
神仙历劫也不全是顺利圆满的,有记在曾有一神仙转世,原本已经轮回了几世,所以选了个资质极佳的身体,有望在那一世堪破明望,结果却毁于后宅阴私和世家博弈中,被弄的半死不活,且受到百般欺辱,所见之处满怀恶意,嫉愤之下恢复了记忆,
挥手间将那个小世界毁灭,此后便成了传说。
至于那个转世仙人,则是再入轮回。
神仙挺喜欢转世历练修行的,只是那些一不小心把神仙转世之人弄得黑化的修真界人士就杯具了。
那方锦荣究竟记忆苏醒了吗?
多方势力查到了方芜身上,原来她拜入清云宗后,多年修为进展极为缓慢,最后也被缥缈峰放弃,做了个普通的外门弟子。
而隐世大能在仔细探查一番后,终于发现了她身上淡淡的抑灵散,这分明是仙家手段,只存于记载中。
不会断人修行,只是百年内难以修炼,百年一过,便会消散。
除此之外,锦荣还还在洛云秋身上下了一道除非化神的修为不可伤的禁制保她性命,以全这段母女之情。
只是碍于方锦荣是仙人转世的身份,哪怕是大能不敢随意对洛云秋动手。
若是方锦荣日后还挂念这段亲情怎么办?
既然方锦荣已恢复了神仙记忆,却并不急着重归仙位,而是做了几十年凡人待寿数尽,修真界的众人脑补,怕是觉得轮回领悟得还不够,还想再多经历几世。
又或是嫌弃这一世,无心修道。
经过这番,洛云秋倒是大彻大悟,她的女儿锦荣并非是真的死了,只是去再入历练,或是回归神界了。
她与锦荣只有一世母女亲缘,已是多年修得。
不过锦荣不在了,她也没必要再留在方家了,洛云秋毫不留恋地与方贺山和离,回了洛家,继续当她的洛家贵女。
可笑方贺山一生于修道上汲汲营营,却是不知女儿是仙人转世,错过了最大的机缘。
如今也是后悔莫及。
方芜在清云宗历经多年磨砺,早已非当年年轻气盛,嫉恨的小丫头。连她曾经仰慕尊重的师父,也会因为她无法修炼而对她失望,最后将她舍弃。
交好的修道友人,也会因为修为的差距,而将她抛之脑后,即便她有再多的宝物也无用,反而会惹人觊觎。
方芜已真正明白了修真界的冷漠,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师父,好友,同门,还是爱人,灵兽。
修真之路,从来漫漫,满是荆棘寂寞,没有人能一路相陪。
在听闻曾经的师父池墨渊因爱上妖道女子而身死道消,方芜也只是遥遥上了一柱香。
百年后,抑灵散消失,方芜晋为金丹。
第185章 锦绣良缘
时年,朝纲崩坏,豪强割据,中央君权衰落,外有强臣各自为政,内有外戚专权,宦官秉政,政治腐败,天灾不断。
战乱之象已显。
然京都中近日风头最盛的却是一个叫唐文宾的人,却投入掌权的郎中令赵由门下,还花三百万钱得了一个司府的三品官位。
原本朝廷奉行推举制,由官员推荐人才,寒门难以晋身,然如今政治腐败,天子体弱,形同虚设,买官鬻爵现象早已屡禁不止,暗地里也早已明码标价,坊间有童谣唱道,公千万,卿五百万……
唐文宾也不过是世家眼中从穷乡僻壤的地方里出来的泥腿子,土老冒,连寒门也够不上,只是读了几年书,靠钻营才一跃成了朝官。
他为人圆滑,又投靠了外戚宦官,一时间炙手可热,气势极盛,常人也小看不得。
一些酸腐儒生不禁叹道,时势造就豪杰,也令小人当道。
唐文宾一身朱纱官帽,绛紫新衣,即便被朝中那些出身高贵,不愿与他这样的下等人为伍的官员冷面以待也浑不在意。
多的是人讨好他这位新司府大人,司府一职掌管供皇室需要的山海地泽收入和官府手工业,油水丰厚,他又惯会做人,孝敬宦官和外戚,上下打点,游刃有余。
时不时还能看几个忠臣良将被砍了脑袋,某些世家官员被贬职流放,下场凄惨。
这样的乱世,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得了他人死活。
唐文宾心里还是有件牵挂的事,一直未能解决。
而这件事终于在一个绝好的机会中得以达成。
而在一日下朝后,自觉人生已无憾事的唐文宾春风满面,昂首阔步走进了家宅后院。这还是他来京城后置办的。
远远就听到一阵清越悠扬的琴声,琴声如诉,荡气回肠,便是宫廷乐师也自叹不如,
唐文宾面露微笑,快步走去,这般温和慈爱的模样要是让那些背地里暗骂他是奸臣小人的官员见了,恐怕也要惊呆了。
勾栏外绕着绿水红鲤,一片露角荷叶长势正盛,围绕在中间则是一方小亭,白色轻纱掩映下,隐隐有几个身影晃动。
微风拂过,轻纱摇曳飞扬,显现出亭中之人,只见一着绿色襦裙的少女轻垂螓首,悠然抚琴。方才的绝妙琴声便是她所弹。
而她对面的榻上,却卧着正主儿唐锦荣,旁边有人打扇,有人喂水果糕点,还能听曲子。
周围环伺的都是各有特色的美人,如春花秋月,如绿柳珠玉。
每次见到这一幕,唐文宾都有种错觉,自己生的不是女儿,而是儿子。
享受莺莺燕燕,沉醉不知归处的正是唐文宾的掌上明珠,唐锦荣。
唐文宾还记得,原本那琴师是请来给锦荣陶冶情操,养成贵女的,但不知道怎么被锦荣忽悠的,教起了她身边的侍女,其他诗书画花艺茶道的师傅也都是如此。
而最后,唐锦荣倒成了那个享受的人。
唐文宾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也心疼女儿,十指纤纤,弹琴弹久了伤了手怎么办。谁知女儿又不知从哪找来的剑术师傅,教了两个月,那师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也不知道女儿学剑学得怎么样,但却见过她的侍女一手剑舞,凛凛如风,吓得他都有点腿软。
便是在女儿事情上再放宽心的唐文宾,也不得不承认,他女儿是有那么点与众不同,和他希望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的样子也相差甚远。
这不免让他担忧起女儿的婚事了。
不过,现在没有关系了,他已经成功为他的宝贝女儿找好了人家。
想到一个时辰前,他做的自认是至今为止做的最成功的一桩生意,唐文宾不禁面上再次浮现笑容。
“爹,你来了啊。”唐锦荣这时才抬眼发现她爹的到来,正好看到她爹在傻乐。
“老爷。”众美人行礼道。虽叫着老爷,但她们和唐文宾是没有半点关系的,人是锦荣挑的,也是她培养的,侍奉的也是锦荣。
至于唐文宾,只是个死守着娘子牌位的中年大叔,这一点很少有人知道。
比起那些自标榜清流的名士清官,七老八十了还纳十几岁的侍妾,甚至引以为傲邀好友作诗纪念,差别可是大了。
自锦荣有意识以来,唐文宾就爱抱着她死去的娘牌位哭,哭完之后就发狠拼命钻营,也是他这般狠劲,才从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破落秀才,到现在的京都大官。
时势造英雄,那也得英雄抓住机遇才行。
但锦荣没想到的是,唐文宾一路青云直上,惦念的却是给她嫁个好人家。还没等她反驳,唐文宾就这里挑挑拣拣,那里看不顺眼了。
在郡县的时候,就不知挑剔过多少儿郎,唐文宾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却一心想为女儿找门绝好的婚事。
这个世道,讲究出身门第,世家与寒门难以通婚,他当初受够了出身的苦楚,还累得爱妻没过什么好日子。
更希望女儿以及子孙都能顺遂。
“锦荣啊。”唐文宾笑呵呵道,“我已经为你找了一门好婚事。”
锦荣一惊,就老爹这个挑剔的性子,讲究品貌,又讲究门第的,也能有看中的。
唐文宾又轻捋短髯,笑道,“这个绝对是最好的了,无论品貌,还是门第,才华能力也是极佳。”
“颍川蔺六郎蔺素。”唐文宾眸子微亮,说出对方身份来。
然而迎上的却不是想象中女儿的欢喜娇嗔的模样,而是一脸狐疑。
“女儿,你别不相信啊,蔺家虽是名门清流,一等一的世家,但你爹我也是有能耐的,谁让他们正好栽到我手里了……”唐文宾发现差点说漏嘴,立马打住,对锦荣笑道,
“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安心待嫁便是,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十里红妆,不比那些公侯世家女差。”
锦荣冷漠脸,“不要。”
唐文宾也不是没料到过女儿的这个态度,“锦荣啊,什么事爹都依你,但唯独这件事上,你得依爹。”
“若你为蔺家妇,我也算对得起你娘了。”
唐文宾从怀里拿出娘子牌位,又开始抱着哭了起来。
锦荣无奈摇了摇头,已经习惯了爹时不时这样的行为,直接唤侍女随她走了,留下唐文宾在亭子里迎风流泪,悼念亡妻。
京都蔺家,
一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重重跪在地上,“一切都是儿子的错,没能管教好家仆。”
“那唐文宾真是如此要挟你的?”蔺老太爷沉声道,
为谋财补贴中馈不惜私卖祭田,还欠下数笔巨款,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不仅保不住在晋南的几个子孙,连带蔺家的百年名望也会有损。
“也不知道唐文宾那个小人是如何发现的?”坐在一旁的蔺家家主,蔺远道压抑着怒意道,
谁让唐文宾提出的无耻条件,居然是让他最骄傲的儿子蔺素娶唐家女。
而关键人物之一的蔺素立在旁侧,看似谦雅温和的外表下,却不禁带了一丝冷漠。
任人被这般威逼娶妻,都不会感到多高兴,何况是蔺素这般惊才绝艳,名满颍川,骄傲的人。
但他也很清楚,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蔺老太爷也知道,所以才会召他们商量,而不是断然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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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家六郎蔺素这人,锦荣也听说过,年少有才,君子之风,清秀通雅,有王佐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