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叶楚怔了一下,她的鼻子一酸。
她清楚得很,陆淮承担了许多责任,他不能流露出过多情绪,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但是她知道,他的关心,会隐藏在每一个细节里。
阿玖继续写着。
“同旁人不一样,他只是藏得深了些。若是他什么都不说,希望你能理解他。”
叶楚的眼角差点落下泪来,却又生生忍住了。
她的声音克制又隐忍:“嗯,一定。”
阿玖搁下笔,抬头望向叶楚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只是眼睛有些红,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叶楚给了阿玖一个拥抱,却发觉她的身子很瘦,轻得好似一片单薄的秋叶。
阿玖分明受过了很多苦,但又懂事极了。
叶楚温柔地许下了一个承诺:“阿玖,我会常来看你的。”
阿玖回抱住叶楚,抚了抚她的背,嘴角浮起了一个笑容。
叶楚松开手的时候,望向阿玖的眼睛,看见了她的口型。
再见,嫂嫂。
阿玖误会了叶楚和陆淮的关系,但她并不想拆穿这个谎言。
叶楚笑了:“再见,阿玖。”
……
他们离开疗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汽车很快就开了,陆淮答应过苏兰,现在他必须将叶楚送回上海。
他们坐在车上,陆淮开始向叶楚解释,先前为什么会打断她的话,让阿玖继续误会两人。
“阿玖很喜欢你。”陆淮说,“若是她知道真相,一定会失望的。”
陆淮的语气听上去很认真:“我跟你保证,只要在她面前扮演一下就可以。”
叶楚看着他的侧脸,她觉得他的话仿佛没什么问题。
陆淮淡淡笑了:“叶楚,我看上去像是会占你便宜吗?”
叶楚不假思索,肯定了陆淮的为人:“不像。”
他的理由倒是充分:“况且,你也借过我姓氏一用了,不是吗?”
叶楚愣了一下:“是。”
“陆家将阿玖严密保护起来,我从不带人来这个疗养院,你是唯一一个。”陆淮说,“难免阿玖会多想。”
叶楚头一回从陆淮口中知晓,她的心一紧,有些乱了。
陆淮现在竟这般信任她。
叶楚怔了一怔:“沈九不知道这件事吗?”
沈九是陆淮的生死之交,他没有向沈九提过此事吗?
陆淮的声线淡淡:“他知道我有一个妹妹身体不好,去养病了。”
“老九清楚陆家人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从不多问。”
叶楚点了点头,她清楚沈九的性子,平日里虽不正经,但不该问的事情便不会问。
并且,沈九心中有人,自然对旁的女子不感兴趣。
陆淮和叶楚都不晓得,若是沈九知道了她的小名叫阿玖,那定会是另一种反应了。
黑色的汽车在夜里行驶,夜色愈深,四处就愈发寂静。
陆淮有一个想法,医生说阿玖的身体快康复了,只是仍不能开口讲话。
过阵子,等到阿玖身体好了,他会让她住回上海。
若是阿玖能待在他们身边,说不定会治好她的心病。
到时候,叶楚可以来督军府找阿玖。
而当年阿玖的那些朋友也都已经长大,有的去北平念书,有的小小年纪去留洋了。
陆淮希望,阿玖能有一个新的朋友。
一个真诚待她,性子善良的朋友。
更何况,阿玖和叶楚,日后或许会有更亲密的关系。
……
时至深冬,气温愈加低了下来。寒风阵阵,空气有些干燥。
格林路上,浅淡的阳光照了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缓缓走着。
他眉目疏淡,气质清逸,身上穿着一件素净的长衫,看上去干净极了。
现在快到中午了,大街上人来人往,很多人步履匆匆,急着回家,声音有些喧闹。
容沐不急不缓地走着,视线落在了前方,目光在某处顿了一顿。
大街上分明那般热闹,但有一个地方却门可罗雀,四下清净得厉害。
那是一个医馆,面积不大,即便有人路过,他们也没有在这里停下脚步,看上去生意冷清极了。
医馆在往外搬东西,几辆车停在了医馆门口,搬出的东西都放在了车上。
这时,医馆里走出来两个人,他们拿着两架梯子,往外走去。
紧接着,他们把梯子靠在墙上,慢慢爬了上去,似乎要摘下医馆的牌匾。
容沐见状,大步上前,走到医馆门口,抬起头看了过去。
他的声音极为温和:“请等一下。”
梯子上站着的是医馆的老板,他听见有人叫自己,停止了动作,往下看去。
“有什么事吗?”
容沐笑了笑:“我想买下这家店,可以和你谈一下吗?”
老板怔了一怔,他从梯子下来,站在容沐的面前:“你要买我的医馆?”
随即,老板无奈地说:“你也看见了,我准备把医馆关了。”
容沐开口:“这里地势不错,来往的人也不少,你为什么要关店?”
这条街附近是闹市,来往的行人很多,又靠近电车站,按理来说,位置确实不错。
老板叹了一口气:“我老家在洛阳,最近家里出了事,缺不了人,我必须要回去一趟。”
“想必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然后,老板又说:“而且我的医馆没什么生意,早就入不敷出了,再开下去也没意义。”
老板指了指对面:“对面也有一个医馆,大家都去那里看病,很少来我这里。”
容沐循着老板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对面有一个医馆,牌匾上写着三个字,广明馆。
牌匾有些陈旧,看上去确实有些年份了。
与这里不同的是,广明馆门口有很多人,进进出出的人没有停歇,看上去生意极好。
与广明馆的喧闹相比,这里愈加显得寂静极了。
老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广明馆是老字号了,即便那里的药比较贵,但是大家比较信任它,愿意捧场。”
“不过,也要怪我医术不佳。”老板自嘲地说,“我初来上海,学艺又不精,所以生意越来越差。”
容沐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老板,重复了一句:“我想买下你的医馆。”
老板细细看了容沐一眼,觉得他年岁不大,可能只是心高气傲,想在上海闯一番天地罢了。
老板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他失败了。
于是,老板委婉地提了一句:“年轻人,广明堂可是老字号了,你若要开医馆,可能会争不过它。”
容沐的心里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他开口:“我原来在天津学医,在那里的医馆待过一段时间,现在准备自己在上海开医馆。”
他的脸色极为平静:“学医救命,也是从我的心意罢了。”
然后,容沐淡淡地笑了。
“而且我母亲有个遗愿,她让我一定要来上海,母亲的话我向来记在心里。”
容沐一字一句地说:“所以,这店我是买定了。”
老板见容沐心意已决,他就爽快地答应了。
办好手续后,这家医馆就是容沐的了,不久后,他会挂上一个新的牌匾,重新开张。
老板离开后,医馆的东西也已经搬空了,四下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声响。
容沐走了进去,微眯了眯眼,笑了一声,念了两个字。
“上海。”
……
没过多久,上海的格林路上,开了一家新的医馆。
医馆换了老板,医馆上方挂着一个崭新的牌匾。
黑色的牌匾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阳光落在上头,将这几个字照亮。
德仁堂。
德仁堂的门口贴了一张告示,前七天去医馆看病的人,看诊费和药费全免。
上面写得清楚明白,路过的人都会停下来,看一下那张告示。
这事是真的吗?德仁堂不想赚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