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淮又轻咳了一声,两位王爷真是越说越不靠谱。
“现在全京城都盛传堂堂的锦王爷好女色,整日里专宠着你那美貌的通房小厮青儿。”
“他们自传他们的,管我什么事?”锦瑟轻抿了口茶,惬意地舒了口气,复又躺下。
“你是不打紧,人家青儿可不能一辈子陪着你瞎胡闹。你不娶夫,难道她还要陪着你打一辈子光棍儿不成?”
“殷王爷可真真是说了句公道话啊。”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小青眼见着自己多了个知己,不由感动地直眨眼:“看我都一把岁数的人了,到今天也没能娶个正夫郎君的,为了伺候王爷,我这些年可熬得不容易啊。”
“可不是,往日里没人管也就罢了,今日本王可得替你做主,想你青儿的品貌,到哪儿不是一等一的人才。锦王爷跟着胡来,本王可不会亏待了你。今日就到本王府中任职。别管你们家主子,她正觉着一个人逍遥快活着呢。”
锦瑟一口茶险些呛着没咽下。瞧这两人,今天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小青。”她谄着脸,“你这可不是当真呢吧。你要娶夫郎,十个八个地尽管娶,本王何曾阻拦过了?”
“您是没有阻拦过,可是外头人都认为我是您的内宠,这谁还敢把自家的公子嫁给我?”小青朝她翻翻白眼。
“可不是,若是让殷王爷带着青姑娘走了,这谣言自然也不攻自破了。”雨淮算是看出门道来了,适时地又给推了个波,助了个澜。
锦瑟这可坐不住了:“好姐姐,好四姐,这没了小青,往后谁来服侍我啊,我自小可都是小青替我打理的,这……”
子雁冷哼一声:“真是笑话了,堂堂的王爷居然还找不到人服侍?这王府敢情是摆设来的?管家都是光拿俸禄不办事的?我大周国哪个皇女成年后身边没有十个八个小侍服侍着的?”
“我这不是不惯身边太多人么……”
“不惯也得惯,你是王爷,可不是平头百姓,可由不得你怎样。皇家的脸面和气派你不要,我们可要。”子雁一句话将她大堆的理由都堵得牢牢的,“若府里找不到贴心的人,我自派人给你送些家奴过来,不过仅一样,我子雁送来的人,你若是冷落了怠慢了,以后可别认我这个四姐。”
雨淮听着,扑哧一笑,这不是逼着人家锦王爷收人么,这锦王爷什么都好,就是一直以来性子疲软了些,不认识的道她性情温和,只有她们这些熟悉的,明白她可是男儿气十足。也正因此,子雁和众姐妹都想逼着她早日成人娶夫,不待见她这么浑浑噩噩过日子的。
锦瑟巴巴地瞅着几人,就差没哭天抢地起来
“小青,好青儿,青姐姐,这没了你我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就知道这两人今日上门没啥好事,如今果真是设了个大坑让她跳。
小青白了她一眼:“王爷,您是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前日里皇上赏下的成群美姬可各个都是宫内拔尖的人才,琴棋书画不说,服侍伺候那更是一等一的贴心贴意,放着旁人早感激涕零,感恩戴德了,偏生您躲着不见,把那群大美人都远远晾在了王府的角落里。一点儿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子雁接话道:“连皇上赐下的人都敢打法,锦瑟,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哪。”
锦瑟叹了口气:“正是不敢打发出府,方才远远地安置在王府的庭院里,谁曾想皇姐一回京便给我设了这么大个难题,都是些如花好男儿,这不白白地跟着我蹉跎岁月么。”
“你既知道是蹉跎了人家如花儿郎,为何不干脆纳了他们?”雨淮问道。
锦瑟微微皱眉:“若只为了服侍我而纳了他们,岂非委屈了他们?”
子雁冷嗤:“你这歪理可真真是好笑,嫁给堂堂王爷还说是被委屈了,你且问问这份委屈天下多少人正趋之若鹜着呢。”
锦瑟笑了:“皇姐,也许这便是我个人的心结吧,在我的眼中,这世间的男子并不比女子低下,他们生儿育女,相妻教子,亦是一生艰辛,本该都能得个真心待之,好好疼惜他们的妻主。而我,虽身为皇女,却从不艳羡你与皇姐的三千佳丽,我只愿只得一心人,从此一生一世,我不负他,他亦不负我。否则我若夫郎无数,三心二意,又怎能要求他人待我一心一意。”
她说完,悠然自得地拿了盘中一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了起来。
她虽早非第一次重申她的弱水三千只愿取一瓢饮的道理,然而这一番理还是如往日里一样,说得三人目瞪口呆,露出呆滞的表情。
第3章 第三章
“唉~~~”
好容易打发走了子雁和雨淮,可也连带看着青儿挤眉弄眼地,春风得意地跟着去了,锦瑟一时间忽觉得有些寂寞,青儿这蹄子,往日里还亏得她将她视为亲姐妹一般地待着,到头来胳膊肘朝外弯,连同着外人一起欺负她这个主子。
“管家!”她起身。
刘忠立即会意,跑到亭下:“王爷有何吩咐。”
这刘忠不是旁人,可是看着锦瑟长大的宫内麽麽,自她成年后便也一起任做了锦王府的管事。往日里调度整个王府的事务也算得是井井有条,只一件事,多年来她一直放心不下。
那就是王爷的终身大事。
这些年来,她瞧着王爷出落得姿容非凡,才华横溢,却也遗憾于她始终孤寂一人。
如今小青干脆来了记猛药,直接抽身走人了。
这回可得看王爷到底还开不开窍了。
锦瑟不知道廊下的刘忠和其他人一样,急于早点把她的清白给办了。
只是愁眉苦脸地道:“你今日到府里调两个手脚伶俐的丫头上来,青儿这一走,本王身边可就没人了。”
刘忠倒是答得脸不红气不燥的:“王爷,如今府里成年的丫头们干的都是些粗活,像服侍王爷近身伺候的事情怕是做不来。而年纪小些的丫头,想必做事也没个准头更是不懂规矩,怕是到时候不称王爷的心意。”
锦瑟略一沉吟,琢磨出味道来了:“照你所说的,府里竟就真的没人了?”
刘忠不疾不徐地道:“上个月王爷回京,皇上赏赐的那十个美人个个都是玲珑剔透的妙人,本就是赐来伺候王爷的,王爷又何必暴殄天物呢。”
“你说的倒轻巧。”锦瑟嘀咕着,有些烦躁地起身,“你不是不知道,本王自小就不喜男子近身。”
刘忠仍是老神在在:“王爷,凡事总有个头一回,有些事纵然没试过,焉知便不合适呢?”
“罢了罢了,和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真是对牛弹琴,大不了往后本王不用人服侍便是。”她有些恼了,干脆转头直接朝着屋内走去。
走到一半,想想又觉着不对,回身,又道:“刘忠,怎的皇上赏赐的美人你还没有偷偷发落出府?”
以往每回如此,不都是轻松打发的了么?她锦瑟可不想白白养活一票吃白食的啊。
刘忠摇头:“王爷忘记了?皇上这次赏人时说了句话,这些美人若是王爷不收,也绝不许送出府或是解除奴籍,王爷若是不要,就让他们无名无份地老死在王府。”
赌的,就是锦瑟的心软。
锦瑟这回可真的一个头两个大了。
怎么一个个地,就这么不待见她冰清玉洁哪?
她玉锦瑟不就是想做个老处女么,招谁惹谁了?
进了屋子,生了会闷气,锦瑟忽觉得口渴。
想唤青儿,忽然意识到青儿早早地又寻了新的高枝了,不由地在心理又暗骂了遍这混账。
自己拿起茶碗,却发现精致的壶里一滴水都是不剩了。
怔了半晌,终于还是放下茶盏,走出房门。
她平日喜静,又极怕男子的纠缠。
因此立下规矩,任何人不得靠近她所居的庭院半步,平日里青儿会替她把所有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但是现如今,看来这身边没有人,也着实是太不方便。
“王爷有何吩咐?”
走了些许步子,终于见着了个人,低着头看不清面貌,但是瞧着打扮和声音,该是个年轻的少年。
锦瑟心头一惊,刻意朝后退了两步站定,这才淡淡地开口道:“管家呢?”
“管家大人有事出门了,嘱咐奴才在此敬待王爷吩咐。”少年低着头,眼见着锦瑟退了两步的动作,却是不动声色,更不抬头,仍然本本份份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既然如此,那便你吧,替本王准备沐浴澡池。”
“是!”
“顺便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来。本王不需他人伺候。”
少年的眸子闪了闪,仍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
见他如此规矩,不似其他男子那般一身的脂粉香气,像苍蝇似的一见着面便粘上来或是刻意地媚态横生,娇声脆语地挑逗她,锦瑟有些满意,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君紊。”
这名字平平无奇,倒也好记,她生平也最怕听见那些个花呀香呀的男儿名字。
“我似乎从没见过你。”锦瑟有些狐疑。
“奴才是皇上赏赐的,前个月刚入了府,王爷有些眼生也是自然的。”少年答道。
锦瑟吓了一跳,立马又后退了几步:“你是皇上赏的?”
少年中规中矩地回道:“是!”
“那你……”锦瑟想说,那你便是派来服侍我的那些美姬?
她再次细细地端详了一遍这个低着头的少年,因着对方没有抬头,看不清容貌,只依稀瞧着他仿佛宝石玉器一样的细腻的脖颈,交缠在一起的那手指也仿佛是羊脂玉雕出来的工艺品,指甲带着莹润的绯粉色,晶莹犹如水晶宝石。
一身简单的墨绿色衣衫,绣着暗银色的碎云纹,倒也雅致,没有扑鼻的脂粉味,与令人觉得头晕的眼花缭乱的满头珠翠。
点点头,锦瑟道:“去吧。”
少年行了个礼,转身去了。
锦瑟舒了口气,心理却是又骂了一遍青儿的背信弃义。
世人都道她怕男子,其实并非如此。
她只是极度地受不了穿着裙装,翘着兰花指,甚至涂脂抹粉的男子面容。
尽管那些都被视作是这个世界男子该有的仪态,然而对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锦瑟来说,实在有种到了泰国的感觉。
当然,也不是没有见过素面朝天,自成天然的男儿面容,然而那大家闺秀的模样与作派却还是改变不了,轻轻地一记嗲音便引得她浑身汗毛林立,鸡皮疙瘩满地。
渐渐地,她开始与这个世界所有的男子保持距离。
她生在二十一世纪之时,便是个才女,书读了无数,也颇爱涉猎一些琴棋古艺,彼时刚来到此异世,发现自己是个婴儿之时,还颇是自得其乐了一番,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每日所允吸的,是男子的□□,不由大惊。
然后渐渐地了解到,这原来是个女尊的世界。
女尊男卑,与自己所学的古历史封建社会一样。
男子在这个社会是弱势,他们依附与女子而存在,在家相妻教女,遵从三从四德,而女子则出相入士,经商谋生,维持一家生计。
有权有势者家中更是夫君成群,秦楼楚馆中,也皆是精装细扮的妙龄少年。
若非性别颠倒,这个世界真是与锦瑟当年所学的历史中的封建社会没什么两样。
而孩子,更是男子所生,这亦是锦瑟对这个世界的男子避而远之的另一个缘由。
她实在难以想像这一切,更不想细究或是与一个人妖般的男子过一生。而前生良好的家教更使得她一夫一妻的观念根深蒂固。
久而久之,锦瑟终于不得不自生感慨,看来老天虽然待她不薄,让她入了一处女尊世界,更让她生来富贵,奈何她本不是个随性之人,更带有前世宁缺毋滥的耿直个性。若是换成了旁人,也许早就入老鼠入了米缸,乐不思蜀了。
对于受过高等教育的她来说,最无法接受的便是封建社会里极度的男女不平等,也因此,她颇为同情这个世间的男子,更不愿以异样的眼光来看他们。
虽拥有着倾倒众生之貌,虽拥有着比旁人多了数十年的学识,受尽世间男子的仰慕,却还是自觉无法适应这里的婚姻观,爱情观。
只得苦笑自己,看来孤独终老的命运,是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