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姐上前来陪着笑脸道:“林小姐,请恕小的为你介绍,这位是我们东家的公子,今日……今日是特地来一会朋友的,不想惊扰了小姐。”
“朋友?”林潇然显然是有些意外,她看了眼苏寅,见他一双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瞪着身边的君公子,便也明白了许是公子之间的手帕之交,眼前的公子毕竟是苏瑜的弟弟,也不好为难,便也消了气,风度翩翩地道:“既然是苏公子,那便不如一起坐下用顿便饭吧。”
锦瑟微微皱眉,还用饭?都用出事儿来了,今日这顿饭,她可无论如何都是吃不下去的了,再下去可非得消化不良不可。当下便站起了身来,客客气气地说道:“林小姐,我看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带着雁儿回去了。”
林潇然只当她是被人撞破而神色拘谨,不由靠近她道:“不如由我送你与雁儿回去吧?”
锦瑟不动声色地避开,说道:“哪里,只是几步路罢了,不劳林小姐费心了。”
林潇然哪里肯依,刚刚有了些眉目,眼下自然也要牢牢抓住了。
这一推二去的,苏寅自然是看在眼里了,也有了几分了然,于是出声回护道:“我看不如就由我送他回去吧,我与这位君……小姐几日未见,也有些话想聊聊。”
锦瑟有些错愕,只想着甭管这人是谁,总比被这个爱搞断袖的林某某缠上要好,当下便也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林潇然见是公子们之间有私房话要说,便也不好强求,微笑着目送着两人出门上了马车。
这回那些偷偷跟在马车上的苏家女子们又看不懂了。
“这,这寅弟可着实大胆啊,连陌生女子也敢请上马车,啧啧……”
“大姐,要不要上去拦下来,还是继续偷偷地跟着?”
“怎么拦下来?拦下来岂不是要被寅弟知道我们几个跟了他了?我可不想被寅弟讨厌。”
“那不拦下来寅弟若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那女子看起来虽然身板不大,可咱们家寅弟还是个黄花闺男呢。”
“你脑子是烧糊涂了还是怎么的,若是真有了什么,把她直接捎带了回去,给寅弟做上门妻主不就结了?”
说着几个人都齐刷刷的拿眼神瞧着她们家大姐,这下饶是苏苑也是没了主意,她们跟得并不算近,所以只瞅见了身影并未曾看得更多。
此时整辆马车内仿似炸开了锅般的声音又把苏瑜给吵醒了,不由暗暗叫苦。
她昨日毕竟在春风楼“忙活”了一整夜,本就没怎么好生休息,今日又被这帮子呱噪的姐妹给弄得半点不得安生,不由也有些不耐,便随意地掀开了车帘子一望。
这一望之下,不由失笑,说道:“我说你们这都生得什么眼神,那是我前几日才新结识的姓君的公子,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小姐。”
说完便放下车帘,又打了个呵欠说道:“你们若是不信,一会便跟着寅弟回家后亲自瞧瞧。若是个女子,我的头便砍下来给你们当凳子坐。”言罢便又梦了周公去了。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终于,还是苏苑长叹了一声,又道:“也罢,若是寅弟当真有那……龙阳之癖……”
“我们自然也只有睁眼闭眼了……”
随即,满车的长吁短叹……似乎对她们来说,自己那个一向看不上女子的弟弟有这种喜好也是正常的事情……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锦瑟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步步走向马车,那脚边的裙裾随着他的走动不住荡漾,似有无限风情,忽然止不住地觉得惋惜,这般身形高挑,如兰芝玉树般的人物若能着潇洒的白衫长袍,必然别有一番风流姿态,可惜,这是女尊的世界,要男人不穿裙子几乎就如同给女人点守宫砂一样的惊世骇俗。
想着想着便有些走神,直到身后的雁儿偷偷地拉了下她的衣角,只见前方的苏寅已在贴身小侍的搀扶下跨上马车,在掀起的布帘下,他淡然而安静地注视着她,深邃的眸子中似有淡淡一层烟雾漂浮,风华无双。
锦瑟犹豫一下便释然了,罢了,还有什么能比被一个女尊世界的女人求爱更可怕,何况又是个如此容貌出众的男子,没有普通男儿家香气脂粉,亦没有宫内那些男侍们的矜持姿态。看得出他是来为自己解围而来,并无恶意。虽然那种隐隐的气势似乎让她有种压迫感。
苏寅身为大家公子,上下马车都有小侍搀扶,锦瑟自然是不想像苏寅那般被一个少年这般搀扶着上车,她单手一撑便轻飘飘地带着雁儿跃上了马车,虽是黑纱覆面,那动作却是轻盈潇洒,一时间看得众人都呆了呆。
锦瑟虽然是个锦衣玉食的王女贵族,年少时却也跟着大内侍卫学过几年功夫,人前看来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势王爷,却独独学了身好轻功,不为其他,只为了躲避献媚的宫侍时能逃得更快些,不然她这些年来想要保住“清白”也真不是件容易事。
——当然,她这小小心思教她的师父是不知道的了,不然定是要被气到捶胸顿足。
苏家是望门,这马车自然也是精致宽敞。锦瑟弯身入内一看,只见得芭蕉卷翠,窗纱上绣着翠竹雪峰,一旁的小案上还置放着几本书籍,不由心道,看不出眼前的这位公子倒是个雅人。
“君公子不必拘束,请坐。”苏寅朝她淡淡颔首。
锦瑟坐下,瞅着他如玉的脸庞半晌,却愣是想不起来眼前的人究竟在哪里相识的。
揣摩着开口道:“今日偶遇,只觉公子面熟,却不知公子贵姓?”
苏寅一时气结,才两日罢了,想不到眼前的公子竟然把自己浑然忘了个干净。
于是忍住气道:“在下前几日才在扇摊旁才与公子会面,君公子想必是贵人事忙忘记了。”
雁儿立即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小哥哥,我想起来了。”
锦瑟也随着她似模似样哦了一声,却还是全无印象,只得继续厚着脸皮问道:“恕在下失礼,请问公子该如何称呼?”
“姓苏,名寅,君公子这回可记住了?”
锦瑟此时显然还未听出这分明是对方咬着后槽牙才能挤出的声音,只连连点头道:“原来是苏公子,今日之事实在是多谢了。”她这两句并非只是客套的寒暄,虽然对方也把她当成了公子,但毕竟替她解了围,否则她实在不敢想象继续和那林潇然待在一个屋子里还会发生什么,就冲着这一点,她也得感激人家。
苏寅看了她一眼,明知故问地道:“君公子今日倒是好雅兴,有心去苏湘斋与友人一会。”
锦瑟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只无奈地道:“唉,不过是想带着雁儿去庆生,谁能料到……”
一旁的雁儿也跟着接话道:“我看那林姐姐是喜欢小哥哥所以才请雁儿吃的饭呢。”
“胡说什么,人小鬼大。”锦瑟面色一红,出言斥道,苏寅低低一笑,看出了她的窘迫,其实锦瑟只是因为自己被一个女尊国女子示好而感到尴尬,但是其他两人自然不是这么认为,只把她的反应视作为男儿家的羞涩。
“可惜小哥哥已经许了人了,不然雁儿倒是觉得那位林姐姐很不错呢?”
锦瑟点了点雁儿的额头:“你个小家伙,年纪小小的便乱想这些有的没的。”
雁儿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哥哥莫要笑话雁儿,雁儿再过两年便十三了,可以娶夫了呢。”
锦瑟满头黑线,瞧着眼前的小女孩仍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淳淳善诱道:“雁儿你这么小,怎么能净想着娶夫。”
雁儿却是误解了她的意思,认真地点点头道:“小哥哥说的雁儿知道,女儿家,先立业,后成家,方才能养家糊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锦瑟仍想着好好给她上课,“雁儿,你现在这么小,哪里懂得该找什么样的夫郎呢。”
“谁说雁儿不懂呢,雁儿将来就想娶个像小哥哥一样漂亮的郎君。”
“雁儿,容貌美丑并不重要,关键是心底善良。”
“小哥哥长得这么漂亮也同样是个好人,雁儿将来就要找这样。”
“这还得两个人合得来啊。”
“合不来便再娶一个,总有合得来的。”
“娶夫郎又不是买白菜,怎能不合意便换呢?”
“雁儿若是将来能赚到银子,自然可以娶很多夫郎,为什么不能换呢?”
锦瑟苦着脸想了半天,终于还是不得不词穷而认输。好在她的那些玉家的姐妹们都不在,否则保不准都要笑得人仰马翻。
倒是一旁的苏寅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忍不住微微扬眉,眼前的这个君公子看起来也是有几分气性的,想来也是看不惯那些女儿家三夫四郎的待遇。
一路无话,直到送雁儿至家门,锦瑟忽然变戏法似的从怀中取出一张自己亲手画的雁儿的小相,引得雁儿一阵惊喜,苏寅顺势瞥去,即使瞧得不怎么分明,却也看得出那是副精细之作,栩栩如生,笔法娴熟。
看着雁儿朝着两人道别后蹦蹦跳跳地进了门,锦瑟回头对苏寅说道:“劳烦苏公子送了雁儿回家,之后的路程,在下自己也可以走。就不劳公子相送了。”
苏寅不答,只依旧淡淡地放下窗帘,继续吩咐车夫一路前行,他身边的小侍替他取来了一本书,于是苏寅便换了个姿势,怡然自得地坐在了软垫上,翻阅起了书卷。
锦瑟见他不语,又试探地开口道:“苏公子,天色已是不早了,不如就此放我下车吧。”
苏寅淡淡地朝着她笑了笑,不答却是反问:“君公子可真正是个怪人,如今车上并无女子,却仍旧不露真容,正如公子明明满腹才学,却甘愿为一个黄口小女画小相,实在教人费解。”
锦瑟知他在质疑自己,却也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了句:“公子可知虚怀若谷,深藏若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只要有时有闲有心,任何人都能学有所成,算不得什么。我做事向来只凭心意,只问愿不愿,从不问值不值。”
苏寅愣了愣,忽觉得眼前的这个君公子果然是个深藏不露之人,寥寥数语,便大显不凡。
一时间看向她的眸光中含了几分深意,更坚定了要与之结交的心思。
然而锦瑟却依旧只是看了看窗外疑惑道:“这条路似乎并非是回龙门客栈之路,公子的车夫是否走错了路?”
苏寅坐在另一侧的软垫上,微风吹起车帘,轻荡荡的声音便这般慢悠悠地在车内转了几圈。
“我何时说过要送公子回客栈?”
“那我们去哪?”锦瑟突敢不妙。
“自然是去苏府了。”苏寅说得极其自然,仍是专注着看着手中的书卷。
而坐在他身边的小侍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出生,从头至尾都没有出过声,只略微带着好奇的眼神瞅了两眼蒙面的锦瑟。
锦瑟瞪着他的俊脸:“在下似乎并未答应过公子要去贵府。”
苏寅云淡风清地瞥了她一眼,那一眼极有气势,隐隐倒让锦瑟有了几分错觉:“君公子请放心,在下并非歹人,苏府亦是名门望族,绝不会慢待公子……”
锦瑟气结,不怒反笑:“名门望族便可以强人所难?苏公子难道不知眼下的行径就如同盗匪?”
苏寅却也不生气,反而淡淡笑道:“君公子才气过人,自然是不会把我们这些小家小户放在眼里了。只不过苏某有心结交,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仍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眼下不讲理不给面子的倒是她玉锦瑟了。
于是,锦瑟发现自己又重新地陷入了对牛弹琴的境地。
这眼前的姓苏的公子还真是直接!锦瑟实在怀疑,他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怎么和她以前见过的大家公子全然不同,偏生又不是为了取悦她堂堂的锦王爷而使出的浑身解数,到教她毫无办法了。
于是忍不住使出杀手锏:“公子可知男女授受不亲,你虽强认在下是男子,可在下若真是女子你又当如何?届时名节尽毁可不要怪在下没有事先提醒过公子。”
让她气馁的是,苏寅身边的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小侍在听到她这句话时,居然忍不住笑了笑,还轻飘飘的故作无意地瞥了她一眼,似乎她玉锦瑟在说的是个天大的笑话。
“是男是女苏某自认心中有数,相信君公子也心知肚明。”
锦瑟听得这句话,心里忍不住嘟囔道。
——你心知肚明个屁。
然而她毕竟是个温柔的好脾性的女子,此时此刻仍是好言好语地道:“苏公子究竟是从何处执意认定在下为男子?若是不信,大可……大可让身边的小侍前来一验。”
她所谓的一验,大约无非也就是让那个少年模样的小侍前来摸摸她的喉头。
然而苏寅的下一句话却无疑想让她喷血。
“胸口垫上了些棉花自然是可以以假乱真的了,未出嫁的公子哪里分辨得出?”
锦瑟终于有了想骂娘的冲动。
那小侍也终于忍不住盈盈笑着回了句:“请公子不必再辩了,天下哪个女子被人错认为男子能如此心平气和的?想必公子平日里接触的女子少了些,自然是学不像的了。”
锦瑟忽然觉得自己越说越错,于是干脆闭口不言,只沮丧地靠着车壁发呆,再不言语。
反正人家大家公子都不在意名节了,她还瞎起劲地在这里较什么真。
过不了多久,车子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想来是进了苏府了。
正想起身,便感觉车帘被人一把地大力地掀了开来,随即而来的还有止不住地吵嚷声
“哎,我说你们猴急个什么劲?三妹都说了是个公子了,难不成我们家寅弟还真会请个女子上车不成?”
说着便是一个女子凑上来,对着锦瑟是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