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得很,莫非暗指朕也算是风流成性了?”安澜故意板起脸。
于是锦瑟很没志气地也不敢答话了,只是偷偷嘟囔了句:“反正我要是那凤后,这时候还不趁机整死那些以前勾引皇帝的小妖精们,毕竟自己的女儿马上要登基了,还不马上作威作福?”
没有想到这种话居然会从堂堂的九王爷嘴巴里说出来,连安澜都有些哭笑不得。
谁料几日后,来自西塘的密使在她的懿旨夏果然带回来了一个重要的内幕,西塘的凤后乃是中毒身亡,只是对外宣称凤后自行殉葬,若非大周的专业细作精心的打探,也绝无可能探到这样的内幕。接到密报了以后,安澜仍旧召来锦瑟开始聊起了“家常”,当话题绕到了西塘凤后身上的时候,安澜故作无意地将这个消息漏了出去。
此时迟钝的锦瑟仍然没有意识到安澜的目的是为了套话。
“如此看来,你上次的推测倒是成了真了,西塘的凤后果是被人下了毒,并非自愿殉葬。”
“这凤后出生如何?”
“凤后原本就是出身寒门,因是少年夫妻,随先帝多年,这才登了后位,没有什么亲族。”
“那皇太女为人如何?”
“听说虽然资质平平,但为人倒是恭谨温善。”
“哦~~~”锦瑟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直到发现安澜还在看着她,这才无可奈何地道了句,“看我做什么?我也不过是猜测,凤后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了,要是这皇太女没什么过人之处,肯定也得倒霉了。”
“哦,你这是猜测?”
“可不是么?毕竟没有坚实亲族做靠山的太女想要坐稳帝位可不是件容易事啊,何况还资质平平。”
安澜自然是不可能想到自己的妹妹曾经在另一个世界为了打发时间看过无数的历史宫廷片,对所谓的宫廷政治自然耳熟能详,举一反三。
她只是神奇的发现自己的妹妹居然会有如此通透的见地,暗地里也和自己的猜测不谋而合。
于是,第三次的谈话中,两人继续绕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安澜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皇太女一病不起了。”
锦瑟倒是一点不意外,依旧随口道:“那后宫除了凤后还有谁后台最硬,地位最稳固而且还有女儿的?”
“丞相之子,楚家的贵君,也育有一女,只是尚年幼。”
“年幼才好啊,这样他的女儿做了皇帝自己才可以借着辅政的名义垂帘听政么!”
“垂帘听政?”安澜听到了一个新名词,觉得有些好奇。
锦瑟点点头:“就是在帝位御座的后面设置一道门帘,让百官看不到你的脸,而你却可以坐在那里发号施令,甚至操纵年幼的帝王。”
安澜沉下了脸:“胡扯,公鸡司晨,岂不是天下大乱了,后宫更不可干政,什么垂帘听政?笑话。”
锦瑟倒是一点不怕,她正纠结在那句颠倒过来的“公鸡司晨”上,无奈笑道:“二姐,你替人家西塘操什么心,人家现在没了皇帝,还不是谁最有权势谁说了算?”
“那一个后宫男子又怎么可能抛头露面,当堂对朝政指手画脚?岂不是谋朝乱政。”
“所以才要设置一道门帘嘛,再说功夫还是要做做的,女帝毕竟要摆在那里的,又是他的亲女儿,谁敢说他谋朝乱政,何况他又是百官之首——丞相之子,若有不满的人直接就可以被他亲娘摆平了,哪里需要他操心!”
安澜一时语塞,忽然笑了:“你哪来这么多奇思怪想?恩?若说他想让自己的女儿当皇帝倒是可能,但这毕竟是个男人,怎可能有这般见识。”
锦瑟耸耸肩:“二姐,可不能小看男人,那些宫里面打滚出来的只怕更是人精了。所以,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毕竟这样一个精心布局,敢杀了凤后,谋害太女又能够稳当地将自己女儿推上帝位的男子,我想他应绝对不甘心居于人后。”
而事实证明,锦瑟又一次猜对了。
不久,西塘便在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呼声下,以丞相为首,推举了楚贵君的幼女继位,随即贵君亲自临朝摄政,奉为太上皇。
消息传来时,安澜沉默了许久,因为不单是事实被料中了,连那道帘子都被锦瑟说的分毫不差,毕竟这是历代各国皇室都从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如果说对于锦瑟的推测,安澜一开始还是作为茶余饭后的兴趣关注,此时便不再是这么简单了,因为她骤然间发现到,锦瑟简直就和个算命的一样,没有一个不百发百中的料准了。
从此以后,安澜对锦瑟这个貌似只懂得琴棋书画的书呆子开始关注了起来。
她发现自己的这位妹妹,其实最擅长的就是装傻。
只要有自己的舒坦小日子过,大约其他的事情都懒得上心。以往就算让她上朝,也总是站在那里发呆,就算逼着她发些政见,她也总是支支吾吾的答非所问。
据说她背地里曾经说过一句自己的金科玉律“不闻不问,充傻装愣,多跪少说。”
所以就在锦瑟滋润地在她的小封地上逍遥度日的时候,安澜就一直没停止过背地里观察她的治理能力,最后更琢磨着要找个名目把她召回来让她好好地为大周出点力。
因为她早就慧眼发现到,自己的这个小九妹,其实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智慧。
只是她也比旁人更随心所欲,更不会操心。
凭什么?安澜愤愤地想道,若非是大姐年纪轻轻地就早夭折了,凭什么轮着她如今任劳任怨地为了大周鞠躬尽瘁,每天上朝摆平一堆麻烦事批完一车奏章,下了朝还得回到后宫努力造人保证大家雨露均沾,就为了履行皇帝传宗接代的责任,天哪,她为了皇室简直是流尽了血泪啊,想想自己的那些姐妹们,有谁比她还惨?那些家伙,没事就可以跑跑青楼享享艳福,她行么?经常凑在一堆就玩啊笑啊的没人样,她能么?没事想跑去哪里游览就直接丢个病假条给她逍遥去了,她敢吗?
而那个不成器的锦瑟,更教她气得牙痒痒。
每次朝会都迟到,甚至还公然地站在朝堂上打着瞌睡,让她怒也不是,恨也不是。
每次想要发火的时候,她就立马跪在地上高呼:“微臣知罪。”甚至走神到明明和对着和她无关的人发火,她也跟着糊里糊涂地一起跪下,搞得她屡次被弄得哭笑不得。
从此后她发现到一点,这个妹妹,绝对不能正儿八经地和她谈正事,而是要拐着弯儿套着话儿。
事实也的确如此,锦瑟的脑袋瓜子里可不会过多的考虑国家大事。
此时,她最纠结的绝对不是怎么帮助安澜摆平西塘的事情,而是怎么摆脱掉那个麻烦的西塘皇子。
锦瑟很清楚一点,说逛逛是假,探虚实是真。
那个西塘皇子毕竟武功出乎她意料的高,若是不摸清楚他的目的和底细,只怕她以后更没有安稳觉可以睡了,而一味的躲避也绝不是正途,所以还不如亲自迎上门去。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什么?您要去青楼?”乔盛失控地大吼一声
锦瑟呵呵的干笑了两声,余光瞄到路边正在对着她投来好奇目光的人群,几乎想要将这个总是喜欢大惊小怪的乔盛同志推出去凌迟处死。
大约是发觉到了锦瑟想杀人的目光,乔盛终于尴尬地低咳了几声,随即又低低地问了一遍:“王爷,您真要去燕州最大的青楼?”
“你不用问两遍,我难道轻的能听清楚,响的反倒听不清了?”
乔盛知道锦瑟是在嘲讽她,不由地只能嘿嘿干笑几声,又道:“王爷,您这是何苦呢?这次回京有的是美眷佳人,若真是寂寞了……额,有需要了……就让燕州府给您安排几个身家清白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自然是有正事,我要去找个人!”
“找人?”青楼能去找什么人?乔盛还在犯糊涂的时候,锦瑟已经被人拦了下来。
“啊呀呀,这位小姐可是尊贵异常,人中龙凤的品貌,难得燕州居然会有您这样的人物?”
锦瑟好奇:“你这算命的可真有趣,看也不看就知道了?”
她的面上可是戴着斗笠的啊,于是笑着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对着她道:“不如你就给我算上一卦,说得准了自然有赏。”
“小姐可否露出真颜让在下一观?”
锦瑟倒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在她面前揭了半边的斗笠面纱。
那中年女人立即笑了:“我说贵人,您这幅模样还要算什么命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您这一生,命犯桃花,想躲都躲不了的桃花啊!”
她看着锦瑟有些犯黑的面色,继续火上浇油道:“而且这桃花,可说是不论男女,不论何时何地,除非您避进深山老林,这一辈子不出来了,否则只要有人的地方,您就是摆明了得应付这些事,所以,别愁眉苦脸了。不过我也知道,艳福太多,的确不是件容易事,就算是皇帝,三宫六院的多起来恐怕也是不好应付了。”
“住口,皇上家的事情哪里容得你在这里贫嘴。”乔盛厉声道,此时,身为皇室御林军的气魄又出来了。
“是是是,小人知罪。”嘴上说着敷衍的话,眼睛却是也在乔盛的身上绕了一圈了,“哟,这位小姐,可真是英武不凡,相貌过人哪。”
任凭是谁,听了好听的话,总归会觉得心花怒放的,乔盛就是这么个人,顿时有些趾高气扬起来。
锦瑟暗地啧啧,要是放在她原来的世界,谁敢这么夸奖一个女人,基本上是不准备活着走出三步路的。
“但是做事又有些个粗枝大叶,还贪杯好色,为人又有些个愚钝不知变通,以至于时常好事容易被搞砸,坏事被整的更坏,额……简单说来,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您今日要万分当心了,千万要少喝点酒,否则只怕要闯下大祸。”这回这算命的声音可说是越来越小了,说到最后她也大约是觉得怕要小命不保,干脆偷偷地朝后缩了几步,在乔盛明显愈来愈铁青的脸色前预备溜之大吉。
“乔盛!”站起身来的锦瑟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好好地赏她!”
“什么?”乔盛不解,“这人分明信口雌黄,胡编乱造。”
“倒也不是,我看她说的还挺准的。”她言罢,哈哈大笑着起身离去。
而身后乔盛想了半日这才领悟过来,天哪,王爷这不是摆明了在笑话她么?
这边,锦瑟终于在垂头丧气的乔盛的指点下,一路寻到了燕州最出名的百花楼。
一入内,便觉得一阵香气扑面而来,身边立刻变的花团锦簇,只是并没有锦瑟想象中的浓妆艳抹的老鸨上来接待,只有一群年轻的少年郎们,一个个朝着她……身后的客人们扑过去。
这也难怪,锦瑟一身黑衣,又是斗笠,搞得和蒙面侠似的,而身边的乔盛又是一脸的金刚怒目,对着谁都没好脸色,她是个老实人又有些个古板,自然看不起这些个青楼男子,又怕他们这些庸脂俗粉污了王爷,于是干脆就当了个挡箭牌,谁若是靠了过来便一个粗声粗气的“走开!”
这么一来,锦瑟倒反而安然无虞的一路进了大堂。
“两位小姐,可是初来此处?”
总算来了个有几分眼色的管事男人,容色虽已迟暮但看着众人对着他恭敬的神色,想必也是这里楼内有一定地位的人物,此时他光瞧了一眼锦瑟,便看出了她的贵气,心知这不是个普通的客人,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恭敬道:“两位小姐若是初来,想必应还没有什么熟识的公子吧?”
“是啊,我是来找,寒竹公子的?”锦瑟也知道这里的规矩,她说着便让乔盛送上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
那男子看着手中的银子,脸上分明流露出了几分诧异,随即笑道,“小姐既是初来,不明白也是常理,寒竹公子从不接客,他并未卖身,所以小姐若是慕名而来的百花楼,不如还是让我为您介绍一些其他的美人吧。”
锦瑟微微皱了皱眉,又送上了一锭金子:“还请管事的通融一下,我只想与寒竹公子聊上几句罢了。”
出手如此大方,这回连这管事的都不由正眼多看了她几次。
他微微沉吟,忽然问道:“敢问小姐姓什么?”
锦瑟淡然一笑:“它山之石。”
那管事的男子想了片刻,终于明白了,立即躬身,道了句:“小姐这边请!”
两人一路随着那男子穿过园子后面的小径,一路上都是不少莺莺燕燕的歌声,□□声,娇笑声,不绝于耳,走了许久,那些声音方才渐渐地稀少,直至来到了一处幽静之所,只听见廊下潺潺流水,从一处九曲十八弯的小桥下流过。
那管事的带到了桥边,便不再向前,只对着锦瑟言道:“小姐请入内,寒竹公子已经静候多时。”随即又拦住一旁的乔盛,“这位小姐还请留步,寒竹公子并不见外客。”
锦瑟点点头,对着乔盛道:“你在这里等我。”
入内不过几步,锦瑟便走到了一处白亭中,周围轻纱蔓蔓,倒是颇有情调。
只见亭中桌上已放了一壶酒,两只杯,显然是待客的准备。
微风吹过,一个身影忽然轻点海棠正从天而降,美人如画,身姿如柳, 换成常人早已看呆了去,锦瑟却是微微一凛,因为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青楼男子,是以全神贯注,精神骤然间紧张了起来。
“王爷不必如此紧张,今日良辰美景,王爷又特地亲自前来,寒竹自然唯有好好招待了。”寒冷竹言道,姿态优雅地一挥衣袖,“王爷请坐。”
锦瑟看着他道:“看来你早已料到我今日会来?”
寒竹微微低头轻笑,并未回答,只是替她斟了一杯酒:“王爷,这可是百花楼新酿的好酒,甜而不腻,浓而不醉,还请王爷尝尝。”
“我向来不爱饮酒。”她推开他敬来的酒。
寒竹依旧含笑,眼神却直直看向她的眼底深处:“喜欢的可以变成不喜欢,不喜欢的也可以变成喜欢,王爷您为何不尝试一下,也许会有所不同,让您意犹未尽呢?”
这寒竹分明是意有所指,他嘴里说的是酒,但语带双关,犹做试探,锦瑟故作不知,只是笑道:“既然是寒竹公子的一番美意,那么在下就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