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在和赵寰陆尘商量的当口,司马铭姐弟两个还站在院子里吹着冷风。夜风轻拂,本只是略微有点凉意,却因司马琴心中的荒凉,更觉得浑身冰冷。他算是什么,就算还是完璧,只怕也未必能让这漂亮的少女点头,更何况……
想了想,司马琴忽然低声道:“姐姐,你先前不是还告诉我有一个权贵愿意娶我为外室吗?”
司马铭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她完全忘记了锦瑟其实压根都没答应过她,只是一厢情愿地觉得她的师傅和作为师姐的令狐源能应下就算是成了一大半了,毕竟在武林中,还是讲究个师傅如母的概念。
司马琴神色漠然地道:“既然姐姐先前都答应了,那我愿意嫁给她做小。”司马铭一开始还是一愣,忽然就心头大喜,想起锦瑟令人难忘的出色容貌和温柔性格,她实在是替自家的小弟高兴,更别提她高贵的亲王身份,完全配得上小弟,司马琴如今能想通,实在是让她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以至于她不小心忽略了他眸中的心如死灰。
其实司马琴现在只求快点忘记锦瑟,嫁给谁他都不介意了,反正中意的少女不愿意娶他,这辈子也就这样过了吧。
司马铭看他神情落寞,还在想着那个商家的小姐,不由心疼地看着他安慰道:“弟弟你放心,姐姐给你找的妻主自然是百里挑一的,说起来那个权贵女子可是皇亲贵胄,若非是实在太出色身份太高,姐姐也不会肯委屈你做她外室。可是在我看来,她文采出众,容貌绝世,性情更是温柔,简直是叫人过目难忘,大周定然不知多少男儿为她动心,你若是看到她就也一定会喜欢上她,更不会后悔姐姐的安排。”
司马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误以为司马铭所安排的权贵女子联姻只是为了让司马家更上一层楼,反正自己也是残花败柳之身,倒不如为司马家再做点什么也算是报答了姐姐对他的爱护,却完全没有想到司马铭是真心在为他打算。只能说关键时候,男人和女人在某些功利性上的态度还是完全不同。
锦瑟却根本想不到,饶了一圈结果司马铭心目中的好妻主人选其实还是落在她的头上,要是知道真相,她非得吐血不可。
司马铭看自己的弟弟想通了,心中也很是安慰和高兴,她相信以锦亲王的魅力,绝对可以秒杀任何人,弟弟的失意也是暂时的,等新婚之夜他见到了正主肯定会芳心暗许。于是她决定回了书房就立即修书给令狐源让她安排,却不知道这一夜,司马琴可说是彻夜未眠。
月色光华褪去,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躺在薄褥上的司马琴平视着床顶,毕竟经历过那样的惨痛,对于嫁人他其实早就心存惧意了,甚至于看到一个女人他就禁不住害怕。他之所以能对锦瑟伪装的商安春一见钟情,一开始也只是因为她的甜美和软萌完全不会让他感到戒备,让他从心底里就能接受这样的少女。而相处下来,他更深刻觉得这个少女有着令人着迷的翩翩风度和高贵仪态,她脾性温和,对男子通情达理,甚至还身手高强,更不乏女儿家的血性。
结果无论才情,容貌,身手,每一样都直击了司马琴的心弦,他相信,即便他没有遇到那样的遭遇,还是往日里那个高傲矜持的司马家公子,他也很难不为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美少女动心。
在折腾了这么久以后,姐姐如今已经算是为他报了仇,司马铭并没有告诉他真正的主谋其实就是楚雪熙,司马琴只觉得一腔仇恨也空落落地没了去处。在司马铭不断的安慰开解下,他也渐渐地熄了自尽和出家的念头。可真要这样过一辈子,他又有些茫然,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真的很想和这样一个少女好好地过一辈子,哪怕身边还有她之前娶了的夫君一起,他也会和他们好好相处,绝不以司马家的地位权势耀武扬威,以至于变得男强女弱。
可是……她说她不愿意,也许她终究还是在心底深处介意自己的不洁吧。司马琴想到这里,心脏犹如被捏住了一般,只能把头蒙在被褥里低低地哭了起来。
第二日起床时,司马琴满头长发凌乱地披散垂落着,再衬着那张因为睡眠不好而惨白的面容,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憔悴。想了一夜,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既然昨夜已经答应了姐姐自己日后会嫁给一个皇亲国戚,那从此后天各一方,他和这个商小姐再不会有交集。既然如此,就让他再最后看她几眼多说一句话也好。恳求姐姐让她在司马家多留几日吧,姐姐应该也会答应的。
司马铭当然不会不应,自家弟弟的心思她很是理解,既然司马琴已经决定要嫁给锦亲王了,那她也肯定不可能再会去为难赵寰等人利用他们来逼迫锦瑟,因此赵寰和陆尘他们自然一早就按照锦瑟所吩咐的带着所有的护卫顺利地出了凌城。而锦瑟则在她的“盛情邀请”下勉为其难地继续留在司马家盘桓几日,依着司马铭的请求多陪伴一下司马琴。在她想来,只要算准了赵寰等人差不多离开凌城足够远的时候,她就可以执意告辞,脱身以后,快马加鞭孤身上路去追赶他们的行程。
第257章 第二百五十七章
257.
锦瑟在司马家一连留了三天,她做好了一切的防备和思想准备,但预想中司马铭的威逼利诱却奇迹般的都没有出现,她并没有再提入赘的事宜,只是有些热情的希望她能在司马家多住几日陪自家小弟散散心,锦瑟本以为她是别有目的,但司马铭却干脆开诚布公地坦诚说她司马家绝对不是仗势欺人的武林世家,既然锦瑟不愿意,她司马铭也不会强赶鸭子上架,不过希望锦瑟看在她一片爱弟之心,希望她能安慰一下司马琴。
眼见司马铭变得如此通情达理,锦瑟还以为她整个地转性了。虽然不知道缘由,但锦瑟仍旧潜意识地觉得凡事还是该小心为上。不过司马琴也很识相,这几日他每日都落落大方的和锦瑟一起谈诗论画,过得很是悠闲,锦瑟原本还满腹戒备,刻意想和司马琴保持距离,但后者并不介怀,只是坦坦荡荡地和她相交,结果搞得锦瑟自己觉得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只是外人不知道详情,锦瑟被司马铭当成贵客招待,就让一些和司马家的下人开始有了疑惑。当然此刻,关注锦瑟在司马家的地位的,可不止那些普通的司马家侍从们,更有同样在司马家赖着不走的苏苑等人。
为了不让自己来凌城的用心显得那么唐突,这几日苏苑都在竭力的和司马铭套交情,甚至还让苏寅主动地多跟司马琴多多来往以搞好关系,苏寅并不知道自家大姐的打算,他本就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在和司马家的人结交,偶尔也会去主院的花园逛逛。
也因此,有时候当司马琴在和锦瑟在花园中攀谈时,苏寅便会偶尔的撞到。但这一次,他并非如往常这般的避开,而是主动迎上前去。
而在看到苏寅的乍然出现时,锦瑟微微有点错愕,幸而她很快的反应过来掩饰住了,因此并没有失态,面上看来她依旧沉静而娴雅,为了不失礼她甚至主动对着苏寅轻轻颔首,这让本就对锦瑟所伪装的这个陌生少女印象不怎么样的苏寅微微地蹙了蹙眉,甚至有些高傲地没有理会,不过锦瑟并没有在意。
而跟在苏寅身后的苏渝在看到锦瑟的瞬间,翦水双眸霎时明亮异常,当即便笑弯了眼。她大步走到锦瑟的面前,直直打量她的目光没有半点避嫌,自来熟的就要拍上她的肩膀打招呼,但锦瑟却身形灵巧地躲开了去。
苏渝也不介意自己被人嫌弃了,依旧笑得一脸自在:“阁下就是商小姐?听说小姐身手不凡,前两日还救了司马公子,可真是了不起啊,看两位的样子……是不是好事近了?”
锦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苏小姐请慎言,我与司马公子不过是偶然相遇。”
毕竟前几夜司马家的动静搞得这么大,苏苑几人想要不注意到都难,不过出于作为客人的自觉,她们是既不能干涉也不能主动打听,只有苏渝仗着自己俊秀的外表和到处结交朋友的魅力,私下里从司马家的几个侍从那里旁敲侧击得到了一些讯息,结果这种风传的消息完全走了样,变成有淫贼夜半试图去探司马公子的香闺,却被锦瑟英雄救美之类的版本,看样子是要有喜事了之类的云云。
身为女人的八卦天性,苏渝对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很有兴趣,不过和苏寅不一样的是,她不觉得这位“商小姐”风流些有什么不对,有资本有魅力又不是错,只要人家喜欢,女人多几个男人有什么了不得的,何况苏渝本身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女人,家里的小侍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在她看来,这司马琴虽然被破了身,可容貌气度一样不差,又是个武林世家公子,虽说已经不够格当个正夫,但是做侧夫还是可以的,何况这种冷峻型男与小家碧玉迥然不同,放在家里也是别有一番趣味,所以苏渝自觉和锦瑟是同道中人,很想和她结交一番。
看到苏渝开始主动的和锦瑟攀谈,司马琴退后几步,静静地站在锦瑟的身后,他这样一个生长在武林世家的贵公子,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影响,当他们想做的时候,每一个都懂得如何得体的配合身边的女人做一个贤淑文雅的公子。因此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看起来依旧如平时的清傲和冷淡,更没有因为苏渝姐弟两人的出现而神态有所改变。即使苏渝当着锦瑟的面八卦他的事情,他也同样显得淡然如水,就好像身为男子一点都已经不在乎了他的闺誉了一般,这让一旁的苏寅也禁不住暗自多打量了他几眼。
锦瑟每次应付苏渝这种牛皮糖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免得被她绕到坑里去,苏渝当然不知道锦瑟心里的想法,还在一个劲地撺掇她把真相说出来:“商小姐武功高强,又和司马公子女才男貌,简直是天作之合,当日我初遇小姐就觉得亲切,一见如故像是早就认识了一样,不知道我苏渝来日是不是有幸也能讨杯喜酒喝?”
“苏小姐误会了,我和司马公子只是普通朋友,这些话可不能说乱。还是说苏小姐自己有其他的想法?”锦瑟是明知故问,以锦瑟的性格,她没事不会主动往苏渝这个二货面前去凑,但是苏渝一副求搭讪的样子实在是表现的太明显了,锦瑟也只能想办法让她知难而退。
谁知苏渝脸皮不是普通的厚,她压根不介意锦瑟的调侃,还主动对着司马琴抛了一个媚眼,调笑道:“司马公子风姿皎然,我也的确心仪,却不知司马公子觉得我这个人怎样。”
闻言,苏寅立即在一旁不满地冷声道:“三姐,司马公子面前怎能容得你信口开河?”
苏渝于是又笑嘻嘻地对着司马琴作揖致歉道:“司马公子见谅,其实我对公子心仪已久,不过看公子的样子我也知道对我无意,今日我也就不继续讨这个嫌了。”说着她眼神暧昧地朝锦瑟身上瞟去,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你们就别欲盖弥彰了的表情。
结果,这一幕又恰好就被路过的苏苑给撞见了,待看清楚苏渝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之后,苏苑只觉得原本就酸涩的牙根更加就痒了起来。她在这里努力地想要和司马铭这个家主打好关系,结果背后苏渝这个混蛋就在扯后腿调戏人家的弟弟,如果不是这里人实在太多,她简直恨不得抓住苏渝这个二货揍一顿。
“苏渝。”强忍着心头的怒火,苏苑走上来一巴掌就拍向了她的后脑勺,“你一个女人没事跑到一堆男人中间凑什么热闹?你是不是太闲了?”
锦瑟无语地看着苏苑,什么叫一堆男人?她呢?该不是被苏苑给忽略了吧。
苏渝只得苦笑着揉了揉自己被打的头,神情都有些悻悻的,所以说脑子一根筋的人最难搞了,尤其还是怕自己弟弟变成剩男的好姐姐。
下一刻,就见苏苑对着司马琴十分诚恳地打招呼道:“司马公子见谅,我这个不成器的妹妹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司马琴淡然地摇摇头,表示他并不在意,锦瑟也只能有风度地一笑置之地表示她也不介意,即使心里极度的想要苏苑让苏渝滚蛋。
苏苑此时才注意到锦瑟的存在,也不能怪她忽略了锦瑟,实在是因为她年纪看起来有些小,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又一副粉嫩娇萌人畜无害的模样,怎样看都是个小姑娘,但苏苑知道自己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出现在司马家的座上宾,因此她也客客气气地对着锦瑟问道:“这位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称呼?”一脸和气的模样,俨然是长辈的口气,显然她消息都还没有苏渝灵通。
居然叫她“小”姑娘,锦瑟微眯着眼看着苏苑半晌,就在苏苑满脸笑容还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忽然就脆生生地来了一句:“大婶好!”
苏苑顿时眼角狂抽,脸上的笑容即刻粉碎,她看起来很老?苏渝在一旁笑得几乎就快岔气,连惯常表情冷淡的司马琴都有一瞬间扬起了嘴角,苏寅更是挑了挑眉毛,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的大姐如此吃瘪。
所幸苏渝还有点良心,知道要赶快给自己的大姐解围,她忍着笑意对表情很是郁闷的苏苑说道:“大姐,你还不知道吧,这位商小姐可是武林高手,前两日刚救了司马公子,如今司马小姐可是把她奉为上宾招待着。”
苏苑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看走了眼把人家当成小朋友,不由一阵脸红:“原来是商小姐,幸会幸会。”
锦瑟也客气地回礼,对着苏苑展颜一笑,她虽然易了容做了遮掩,可毕竟本来的长相绝美,又修行了魅术,结果这一笑时没留神注意收敛,容色微露,众人只觉得那笑容竟如莲花盛露,月与云逐,一下子便都怔住了。
苏渝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心中暗自有了计较琢磨了起来却并不道破,当下她转过视线,忽然注意到一旁的石桌上的一幅铺开的梅花图,细看了两眼终于忍不住出口赞道:“这副画……莫非是司马公子的手笔?”
锦瑟闻言,顿时心头一动暗自叫糟,今日司马琴想请她作一幅画,锦瑟本想拒绝,但后来转念一想,毕竟十分同情到司马琴的遭遇,于是干脆临场作了一幅白雪落梅图送给他,梅本是花中君子,高洁而不受污染,锦瑟也是要他勇敢地振作起来,如红梅一般傲然绽放的意思。
此时几人都依言向石桌上看去,却见一副画卷平铺在梨花树下的石桌上,那画上是一株栩栩如生的雪中红梅,枝干苍遒,钟灵毓秀,再配合着水墨般的雪景,直是搭配得天衣无缝,一旁更还有龙飞凤舞的两行字跃入眼帘——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显然这无论是诗还是画,都意境非凡,凌傲于世,既突出了雪的纯净无瑕,更体现了梅的骄娆傲骨,着实令人动容。
苏寅顿时目光灼热的盯着司马琴,心潮澎湃,看得出他同样也被这幅诗画惊艳了。
司马琴却是垂下眼帘:“苏小姐误会了,这画是……”
没等他说完,锦瑟却忽然出言打断了司马琴,朗声道:“不过是随手买来的一副画赏鉴一下,没什么可看的。”说着就要上前主动地将画收起,司马琴一双清澈如墨玉的眸子微微一颤,他看了一眼锦瑟,本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便恢复冷漠的模样,没再出声。
“买来的?可这墨迹看起来还没干呢?”苏渝怀疑地拦住了锦瑟,伸手想要拿起画卷却被锦瑟避过,不由若有所悟地看着她笑道,“还是说,商小姐有心藏拙,不想让我们知道??”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肯定了锦瑟才是这幅画的正主,再看司马琴,依旧默不作声的模样,众人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苏寅心中一个激灵,瞳眸都幽深了几分,微微皱眉看向锦瑟,他有点不太相信这样一个年纪的少女居然也能有如此才能。锦瑟有些无奈地看着苏渝:“信不信随你。”苏寅就在这里,她是死也不会承认这画是自己作的,免得重蹈当日覆辙。
苏渝眼底眉梢都是笑意,她显然是一点都不信,于是她转头看向司马琴:“司马公子有什么可说的?”
司马琴转过头,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锦瑟方才回视苏渝,那目光明澈如水,冷静得几乎漠然,然后他静静地回道:“这画是我上街买的。”
居然是完全顺着锦瑟的话,睁眼说瞎话。
苏寅于是慢慢垂眸,嘴角浮出一抹浅笑来,广袖轻拂,衣带当风,他朝着锦瑟道:“可否请商小姐让我好好地再看一眼这幅画。”
他直接伸出手来,那笑容和神情让锦瑟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将画递到他的手中。
举着画细细地看了一会,苏寅将画放回了石桌上,然后,他开始若有所思的打量起了锦瑟,打量到锦瑟实在是有些屏不住,他这才一副冷傲的样子淡淡地问了句:“请问小姐和锦亲王是什么关系?”
本来就对文学没兴趣,已经开始在一旁品茗休息的苏苑手里的茶盅一下子没拿稳掉在了桌上,惊得她手忙脚乱地去接,如此倒也顺利掩盖了锦瑟也差点要破功的脸,“公子说笑了,我一个平民百姓怎么可能和皇家的人有关系。”
苏寅微微眯起了眼:“商小姐若是有难言之隐,不说也无妨。其实我只是觉得商小姐的笔法和锦亲王实在是有些相似。”其实不单是笔法,如今看来连整个人的气质也隐隐有些莫名的相似。
不过他这话分明一口咬定这画就是锦瑟所做,让锦瑟感觉自己的额头都快要出汗了,便是沉静的面容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这个苏寅实在是敏锐地让她害怕,而苏苑则生怕被司马家的人看出来自家小弟对锦亲王的绮念,马上上前打着哈哈道:“商小姐不单单一表人才,便是才情亦是不俗啊。我家小弟也是看了不少文集诗词,向来推崇文人雅士,让商小姐见笑了。眼下司马公子和商小姐若是有事也请自便,不必特地招呼我们,我们随意走走就好。”
这句话真是说到锦瑟的心坎里去了,她干脆站起身来,对着司马琴提议道:“听说司马家的花房里有许多名贵的花卉,不知司马公子是否可以带我去游览观赏一下?”
留在司马家的这几日,锦瑟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和司马琴要求陪同,以至于司马琴内心也是十分欣喜,他于是吩咐了身边的小侍将锦瑟所做的画小心收藏好,起身欲要带着锦瑟朝着自家的花房而去。而此时别有心思的苏寅也同样伸出手去想要拿过画卷再端详一番,两个人显然都没有想到对方会同时起身,一个愣神之后,眼神在空中的交互竟然激起了一连串的火花。
锦瑟却不管身后的动静,她佯装镇定着和苏苑等人告辞,便不紧不慢地施施然走了出去,苏寅的表情霎时有些纠结,将起身的动作暂停了一下之后,却没有再去碰那幅画。他对眼前的“商小姐”的确有点兴趣,但并不是男女之情,反倒是锦瑟的画让他更加思念起了京城中那个高高在上的皇族女子。
颓然地坐下,他神思不属地盯着眼前的碧湖,心思却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去,一丝苦笑不经意的浮现在他的嘴角上。对于玉锦瑟,其实苏寅早就没抱什么想法了,两人身份差距实在太大,他也不是那种只知风月的男子,骨子里的清傲更让他不可能主动自请做小。
只是苏苑对他的想法不甚了解,总以为苏寅情根深种无法自拔要嫁给玉锦瑟这才始终单身,因此一心想要给他找个好妻主,以早日绝了他试图嫁入皇室的念头。这也让苏苑后来干出了不少啼笑皆非的事情来。
算算赵寰等人也差不多该到平州荀城了,锦瑟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算是放下了,而等到她过了三日试探着和司马铭告辞的时候,对方也完全没有任何刁难,反而客客气气地让管家送她出府,这样的结果虽然略有些出乎锦瑟的意料,但总归也算是皆大欢喜。
站在司马世家最高的望台之上,盯着如往日一般摆出一副冷傲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弟弟,司马铭原本淡定的心情又有点浮躁了起来,她伸出手摸了摸司马琴的头发,在他避开之后不得不苦笑道:“你也太心软了,为什么阻止姐姐帮你出口气?谁让她不识抬举不同意入赘我们司马家,姐姐也不过是想在她饭菜里下点药让她路上受点罪罢了,结果你还偏和我发脾气。”
“……”司马琴当然知道自家姐姐的意思,但是想起司马铭想要给他出气的幼稚方法,他又觉得有些好笑,以至于原本的凄凉心思也慢慢地淡去了许多,“姐姐,既然已是无缘,又何必为难人家,莫非我们司马家连这点度量也没有吗?”
“是是是,反正只要你高兴,姐姐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司马铭当然不会反驳自家弟弟的话,她现在满心思考的就是等待着令狐源的回信,早点把小弟和锦瑟的婚事定下。
而此时离开司马家心里一阵轻松的锦瑟却没有想到,已经到达平州荀城的赵寰正病势沉重地躺在客栈中。
第258章 第二百五十八章
258.
锦瑟活了两世,虽然长得十分“柔弱美貌”,性格也偏于温柔,但本质上本不是多娇贵的女人。因此她孤身上路急急追赶赵寰等人,问清楚路线后只用了一天一夜就抄了小道赶到了荀城附近。如今她服用了基因药物,身体素质和当初不可同日而语,但终究路上风尘仆仆,让她迫切地想要找个地方清洗一下,同时恢复一点精神。只是锦瑟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她被换筋易髓,就算流汗也是带着淡淡的体香,根本没有她所以为的脏臭。
勒马停在城外的一处河边,锦瑟掬水随意清洗了一下脸蛋,她赶路途中并没有易容,只是带着银制面/具而已。等脸上感觉清爽了一些,看看左右无人,她也懒得继续戴着面/具,干脆躲入一旁的林中找了一处僻静之地打坐休息,用的还是临走前潘芷教给她的“摄魂心经”,毕竟这是她最熟悉的一门内功心法,关键是筋脉通畅,真气舒达之后,锦瑟无论用什么心法都可以最快的恢复体力。
只一个时辰左右,她便觉得身体上疲倦一扫而空,心中不由暗叹三十世纪未来科技的厉害之处。只是当她精神抖擞一跃而起时,衣服上传来的撕拉一声让她整个人傻了傻。不仅仅是衣物,事实上此时她整身的都挂着烂布条,简直是有些衣不蔽体,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自己似乎有些变大的手掌,锦瑟飞速回到湖边,就着清澈的湖水一照。只见水中映照出的是一个妙龄年轻的女子,玉做的肌肤,冰做的神,眸中盈盈欲滴,是那种足以让任何人都要自惭形秽的绝色容颜,虽大致还是她原来的美貌,却更加精致妩媚,完全超出了世俗的想象。若说她原本是倾国倾城,如今恐怕连仙魔都可以为之沉迷,看着湖中那仿似漾着水的眼睛波光流转,那一刻摄魂邪惑得脸蛋都是流光溢彩,看的锦瑟自己都是心头一跳。
看来基因药物已经基本被她的身体所吸收,在方才打坐真气运转时便也连带的让她恢复到了她原本的年龄,这本是锦瑟所期待的事情,毕竟总是别人当成“小妹妹”的感觉并不是太好。可是在这种状况下恢复原貌,这已经完全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想到还在客栈中等着自己的赵寰等人,锦瑟开始头疼地扶额,自己如今这副德性她该怎么解释啊?
平静了一下心绪,锦瑟很快地就谨慎地观察了一眼四周,第一时间将面/具带回到了脸上,哭笑不得地观察了一下自己如今身上已经不合体的衣服,想着所有的包袱基本上都在赵寰的马车上,一时半会恐怕也找不到合适的可以替换的,不由都开始发愁。
还没等她想到什么好办法,就听到林中又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锦瑟不由心头一喜,心道送衣服的上门来了,虽然她不屑于做强盗,可是如今这情况,她只是抢个衣服应该不算太罪大恶极吧。
想到这里,她轻盈一跃便跳上了树隐藏了起来,她可不会傻乎乎地就直接站在路当中让人参观自己的怂样,好歹也要暗中下手,从背后打晕了对方然后……偷衣服。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爱面子的自己也不会丢脸。
不一会儿,树下走来了一对年轻男女,那女子眉清目秀的,容貌长得有些中性,显得有些文质彬彬的模样,在这个女尊世界,却是个最标准不过的“帅女”,而在她身前,则是一个面容微红,步伐轻快脸上却有些含羞带怯的男孩,他头上戴着朵精细做的牡丹发簪,脸上只施了淡淡的脂粉,走路时脚步格外的轻,算不上是个大美人,却也生得很是干净,白皙出挑。
两人方才走到锦瑟的树下,少年就回身站住了看着她:“我们就在这里说吧,这里很安静,不会有人来。”
女子这才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站定在少年的面前,问道:“明华,你这样大老远的把我叫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怎么,我就不能找你出来?”
“明华,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我还要回去私塾给孩子们上课呢。”
看她这副一窍不通的模样,少年简直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地就上前一掌拍了一下她的头,惹得那女子轻轻痛呼了一声,有些委屈地道:“为什么打我?”
“我打你是因为你太笨!”少年一改方才的羞怯,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还不和我娘提亲说你要娶我?”
“啊?”女子傻傻地看着他,“娶……娶你?”
“是啊,难道你不想娶我?”少年挺了挺胸,一脸傲然,“还是说你觉得我哪里配不上你?吴其芳,你今天最好给我说说清楚?”
“可你是我们村里的一枝花,我不过是个书生,我一直以为,你压根看不上我……”
还村里的一枝花,噗,锦瑟差点没笑出声来,生怕被人发现而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