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有了阿蛮,徐凤白也是吓了一跳。
仔细打算一番,这个孩子怕是不能要,这就追着赵澜之抽了一顿,给他撵走了,她说孩子不能要,要去打掉,他红了眼,开始的时候跳脚说她要是打掉,他就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后来又跟着她,说的确来的不是时候,但是打掉的话这样太伤身子,他更得守着她。
她铁了心将他打发走,之后一个人来到边镇上,得了半日空闲。
边关小镇上面,民风开放。
女人时常出来走动,多半穿着颜色鲜艳的裙子,性格爽朗。
买了一套当地的女装,在客栈换上了,徐凤白将长发放下来,简单绾了长发,到医馆寻了个老大夫,讨一碗落子药,原本打算心一横,这就落了去。
那日天气也很好,微风拂面很是清凉。
老大夫已是快七十了,让她在堂里等一会儿,去拿药。
巧的是刚好一个女人领着三个孩子进来找大夫,她年纪不大,头发乱蓬蓬的,裙子上也都是布丁,前面一个男孩跑得飞快,一口一个大夫的,后面跟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模样,白白净净很是可爱。
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走不动了,差点摔倒,她下意识就帮着搭了把手。
这女人把怀里那个小的放了一边,赶紧道谢。
老大夫被吵了出来,赶紧给看了看。
言语间听着他们说着闲话,女人是个寡妇,男人去年战乱死了。
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虽然艰难,但是也熬着日子。
孩子不哭不闹烧得脸通红,另外两个就焦急地站在一边,过了片刻,药童请了她进去,说是汤药熬好了,徐凤白转身进了内室。
桌子上摆着一个木碗,里面大半碗的落子药,上面还飘着红花。
她盯着那碗药,看了许久。
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可不管哪一等,对孩子都一样,只要自己活着一日,总能让她也活着,只要把她生下来,总有办法的。
生下徐椀之后,她念着那一碗药,庆幸不已,也希望早产的女儿能够身体安康,起了乳名阿蛮,也让她姓了徐,取名徐椀,愿她历过风雨,一生平顺。
天知道,每次她看着女儿的小脸,都忍不住想笑。
许是身体上的疼痛,让人更加珍惜眼前的,徐凤白握紧掌心,抓住了徐椀的手指头,勾了勾:“陶碗虽然精致,但是易碎,木碗摔也摔不坏,不是很好么。”
徐椀想了下,也是笑:“嗯,很好,”她看着徐凤白:“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小舅舅不用管我,多睡会儿。”
徐凤白轻摇头,眼底都是她的笑脸:“没有,舅舅见了你很高兴,多坐一会才好。”
话是这么说,但她精力有限。
不多一会儿瓶儿过来撵人了,徐椀虽然不舍,但还是退了出来:“舅舅好生休息,等我从东宫回来再看你。”
也是该走了,花桂在门口等着她。
她特意留了花桂在家里,说是有人送她,一个人往出走。
不管怎么说,也许现在不是相认的最好时候,否则爹娘不会瞒着她。
那就再忍忍,人在身边就好。
就这么想着,也是心满意足。
出了前院,刚好卫衡带了人也出了厢房,一撞见,他似怔了怔。
这还是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徐椀对他笑笑,为了之前怀疑他而感到歉意,他站住了,等她过去,这才一起走了。
天边的云朵,都被晨光映红。
少年一身锦衣,身上佩玉叮当作响。
徐椀见了礼,走得不快:“昨个就听说你们回来了,很高兴,看见你很好也终于放心了。”
卫衡低头瞥着徐椀,觉得她步子太小,只得走一走停一停:“你这是在关心我?嗯?小东西?”
他可真是……
徐椀忍住想打他的冲动,装作没听见。
卫衡走得也很慢:“我二哥有心让你舅舅替我背黑锅,不过真的那样的话,我就连你也对不起了。”
徐椀蓦然抬眸:“背什么黑锅?”
卫衡一时失言,轻咳了声:“没什么,听说你在东宫伴读,李显那絮烦的主很难伺候的吧?刚好我也要进宫了,送你过去。”
徐椀心下微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好呀,谢谢卫衡哥哥了,听说哥哥和我舅舅一路杀敌,真是勇猛。”
一下变成卫衡哥哥了,卫衡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直催着她快走:“果然腿短走不快,勇猛这个我喜欢,你卫衡哥哥我,的确很勇猛,”出了大门,又等她:“快些走,快些走,一会儿我给你讲讲所见所闻,你肯定没有听说过,不要太崇拜我,也不要太感动。”
徐椀一心记挂着那个黑锅的事,礼貌地笑笑:“哥哥不用等我,我自己能上车的。”
出了门才看见,门口停着俩辆车,顾青城一手挑着窗帘,目光淡漠,正远远瞥着她。
他俩指敲在窗上,似是不耐。
她点头算是见过礼了,才要走过,车上的车夫已经过来请她了:“请小姐上车,大公子说送小姐去东宫。”
那边卫衡也停下来了,他忙着对顾青城打着招呼了。
站了车边,人也是笑脸相对:“哟,大公子在这等我呢!”
可惜少年端端坐在车内,自成清贵,也就淡淡相对,无心相谈。
徐椀连忙拒绝了车夫:“不用了,替我谢谢大公子。”
说着快步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卫衡回头瞧见了,也是笑:“回见,我先送这小家伙儿去东宫,也去见见太子殿下。”
他脚步也快,几步就追上了徐椀。
徐椀上车,很快那车帘落下,遮住了所有目光。
他们先一步离开徐家门口,马车缓缓驶离,顾青城这才放下了窗帘。
车夫上前:“大公子……”
里面传出指令来:“去东宫。”
卫衡这小子总是出其不意,上辈子和他对着干了一辈子,这辈子又是杠上了,不过他性情还是知道些的,本来和徐凤白离京,应当是他去,故意使了心让卫衡替他去了,不出所料命运已经错位。
前世和徐凤白一起上战场的是他顾青城,回京之后李昇也是寻了个错处,让徐凤白步步失了实权,今生换做卫衡,又不知出什么错处。
顾青城坐了车里,单手抚额。
李昇的心思不难揣测,他有心落下徐凤白,伺机抹去他痕迹,然后让她恢复女儿身入皇子府,只怕徐凤白如同那时一样不会配合,青城那边战事未平,卫衡不能顶上的话,怕是他还要亲自去一遭,绕了一圈子,他还是旧时路。
让车夫快走,少年念及刚才徐椀那亦步亦趋的模样更是头疼。
急着赶着到了东宫巷口,始终落后一步,顾青城先行下车,一眼瞥见前面两人模样。
卫衡负手而行,倒退着脚步还逗着徐椀:“那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没粮没水,小爷我被困在山谷里面,有吃有喝,也活得好好的了,知道为什么吗?”
徐椀记挂着多打听一些事,自然配合他:“你好厉害,饿了渴了怎么办?”
他嘻嘻笑着,脚下也不停:“打了兔子,喝它的血,吃它的肉……”
正说得来劲,顾青城已然走了过来。
绕过徐椀,他对上了卫衡的目光,只嗤笑一声,拂袖,快步先行进了东宫:“徐将军为了救你差点送命,是挺厉害的。”
卫衡:“……”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一下~
第38章 哥哥哥哥
一过晌午,李显就困了。
徐椀站在他身侧, 给他研着磨, 才瞧着他手里还拿着笔,打了瞌睡了,不由失笑。
紧看着两眼, 李显脸一动, 这就要趴案子上面了, 她赶紧伸手。
李显直接枕在了她的手心上, 他脸贴着她手还蹭了蹭。
也当真是心疼他,这么大一点,三更就起,轻轻托着他的脸,慢慢引着他趴了案子上,一回身就坐了他的身边。
在他身边多日,对于李显字迹的模仿,可谓得心应手。
这是徐椀的新发现, 她两只手都能写字, 为了方便,左手还特意模仿了李显的字迹, 两个人整日在一起,偶尔会帮他做些课业。
身边没人,生怕太傅这会回来,正是一心二用偷瞥着门口,李显趴案子上嘿嘿笑了起来。
徐椀无语地看着他, 发现他这会儿是在梦里笑,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笑得这个开心,不管怎么样的孩童,都有童心,才写了几个字,耳边又听见脚步声,忙推了李显一把。
李显立即清醒过来,连忙坐直了。
课业推了他身前,两个人都装作无事的模样,进来的却是淑娴姑姑,天气渐热了,怕孩子们中了暑气,特意送了冰块来。
齐齐松了口气,李显又伏身趴下了。
徐椀继续帮他抄写课业,他看着她,捧脸:“阿蛮,表叔说你是个特别好的人,他说和你在一块,任何人都会觉得舒服的,我现在也这么觉得了。”
笔下一顿,徐椀回眸:“这真是他说的?”
李显点头:“那是当然。”
为了让她进东宫来,顾青城可谓用心良苦。
他为了报恩认了兄妹,待她也算是上心了,不以为然地笑笑,才不放在心上。
和卫衡走了一路,听他讲了许多小舅舅的事,发自心底地敬佩。
他虽然没有说那是什么黑锅,但是她多少能猜到一些,闲言碎语当中,还有李昇的事,都暗暗记了在心里,蛛丝马迹地,也能看出来,那位对她娘,有着不为人知的掌控·欲,只怕不好退身。
和李显一起说了会儿话,有心再打探些消息,他说不出个一二三了。
俩人就扯着闲话,和寻常的一天一样过。
因惦念着家里,晌午一过,立即和李显说了,要回家看看舅舅,李显自然是欢快地送了她先走,之前在卫衡的车上就说过,他在东宫待一会儿,走的时候尽管去叫他就好。
徐椀出来,让淑娴姑姑去叫卫衡,她就在东宫门口等着。
晴空万里,几卷白云飘在空中,日头稍微偏过一点映着她,影子斜了过去,被拉得老长。
卫衡和顾青城并肩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