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冯晔一噎。薛璎回头再瞪他一眼,随即单刀直入讲正事:“我没事,你说说秦婳那事,怎么人还跑未央宫来了?”
    “这个啊,”冯晔顿时丧了张脸,“原本太后是叫我去长乐宫的,我就猜会是这种破事,找借口推了几次,结果人就上门来了。”
    他说着,见薛璎脸色不大好看,哄道:“阿姐别生气,那也好啊,太后本不该随便出长乐宫,来这一遭,叫人知道了,也落话柄。”
    “好什么好?”薛璎皱皱眉头,“跟你说了多少次,不是什么刀山火海的事,就都尽量顺着她。”
    “怎么不是刀山火海?”他有点委屈,“我也是知道有些手段的,长乐宫是她的地盘,万一她给我下……那种药,再把我跟表姐捆一道怎么办?那我……我……”
    冯晔满脸羞臊。魏尝握拳咳了两声,望头顶梁柱。
    薛璎一噎:“你就瞎懂吧。不到万不得已,她敢对你下手?送秦婳上门,还不就为了再探你底线。这下好了,知道你翅膀硬了,日后才真要千方百计对付你。”
    “阿姐你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没法跟她虚与委蛇下去了……”
    魏尝见状,赶紧上来打圆场,过来人似的拍拍冯晔肩膀,而后跟薛璎道:“一国之君,多少双眼睛盯着,成天演戏确实怪累的,他还小,别怪他了。”
    薛璎倒不料魏尝还有不跟她站在一线的时候,闻言踱到一旁,跽坐下来不说话。
    魏尝到她跟前屈膝蹲下:“没说你错了,你是为他好,他知道,我也知道。但左右秦家这张脸皮撕定了,就算掩,又能掩多久?撕了就撕了,一了百了,万事有我陪你一起扛,就算他秦家今天真要反,我也给他摁回棺材板里去!”
    冯晔突然有点感动,上前几步,险些声泪俱下,称呼也改了:“魏爱卿!你是朕的知音啊!”
    魏尝啧啧嘴,心道能不知音嘛,他当年的境遇可比这孩子惨多了,也没个姐姐护他左右。
    见薛璎还是不说话,他想了想,调侃起冯晔来:“不过陛下,您也别慌,稍后我给您拟个方子,您叫人照样制个香囊,配在身上,保证清气醒神,再毒辣的……那种药,也药不倒您。”
    “哦?”冯晔目光晶亮,“世上竟还有这等良家好配方?”
    薛璎这下果真舍得开口了,冲魏尝道:“你别瞎闹。”
    “我没瞎闹,真有这种配方。”
    “你怎么知道?”
    魏尝冲她挤挤眼:“秘密,男人的事,你要知道这么多做什么。”
    “……”得。
    薛璎撑膝站起:“你俩慢慢研究我不需要知道的事,我去廷尉府找外祖父。”
    魏尝“哎”一声,拦住她:“说好我陪你的。”
    结果被冯晔一把扒拉住袖子:“魏爱卿别走,朕也很需要你!”
    “……”
    薛璎转眼就走得没影。
    魏尝想了想,没追,跟皇帝笼络感情去了。待俩人将方子研究完,冯晔心里高兴,问他要什么赏。
    他想要的,不需要皇帝给,本也不是为了讨赏而来,却有件事想打听。
    薛璎如今已离他身份真相非常近,又太谨慎,他没法再向她套话,但心里一直很疑问当年那名陈国巫祝所言。
    他记得,巫祝确实说,他此番逆天之举,绝不可向后世人透露。如泄露天机便将重回过去,并无法再次改命。
    他一直以来理解的“后世人”,是指在他那个年代尚未出世的人。譬如薛璎和卫飏便不可知情,而诸如宗耀和陈高祖这样与他同时代的人则没关系。
    然而此番王锦的出现,却给了他一记提醒。
    那天王锦的反应其实有点奇怪:起先很肯定地认出他,而后却迅速改口称看错,并在失言提及薛嫚身孕内情之后,悄悄透过眼缝看他。
    这一切举动,让魏尝觉得,王锦并非真觉自己认错了人。而恰恰相反,他很清楚,即便是父子也绝无可能长得一模一样。
    他似乎认出了他,并在尽力替他隐瞒。
    那么,王锦这个与他同时代的“当世人”,在“后世”触及到了他身份的真相,又该怎么算?很显然,他并未因此回到过去。
    由此,魏尝联想到巫祝当年话中的矛盾。在解释不可令后世人知晓真相的原因时,他说:因为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宙宇万物,皆有恒定之理,泄露天机便是搅乱定理。
    可难道给宗耀、陈高祖、王锦知道了,就不算搅乱定理吗?
    再有,薛璎不知何故保留了一部分前世的感情与记忆,倘若她主动记起他,难道他也得那么无辜地被弹回三十年前?
    这个巫祝的存在,简直就是个天大的漏洞!
    魏尝心中不解,也悔恨当时心急,没弄个清楚,眼下只得向冯晔拐着弯试探:“是有个赏想讨,但陛下,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您可不能和长公主说。”
    “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是这样的,微臣有点喜欢长公主,就……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呵?上次跟朕说是像雏鸟一样依赖朕的阿姐,这回又变成有点喜欢阿姐,你别唬朕了!”
    魏尝正要解释,忽见他叉起腰,说:“朕看你,明明就是爱惨了朕的阿姐!”
    “……”一语中的。
    他点点头承认,而后话头一拐:“但长公主对微臣,好像还欠点火候,微臣听说,朝廷三十年前有位很厉害的巫祝,呼风唤雨的,还能给人下那种……那种情蛊……”
    冯晔一愣之下气得眉毛倒竖:“魏左监,你打朕阿姐主意,打到歪门邪道去了!你信不信朕告诉……”
    他话说到一半,记起方才的君子一诺,把威胁收了回去,轻咳一声道:“总之你休想!”
    “这么说,陛下也听过这位巫祝的厉害之处了?”
    冯晔的眼神飘忽了一瞬,摇摇头:“没有,什么巫祝,朕不知道。”
    魏尝眯了眯眼,紧紧盯住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之色。
    宗耀说,巫祝一门,为已所用是好,为他人所用却是祸患,所以陈高祖一定已对他们赶尽杀绝。
    但魏尝觉得这话错了。
    陈高祖把大陈交给女儿,是为引他前来,叫他心甘情愿替她稳固朝堂,但难道这位拥有先知的帝王就不怕他魏尝或有一日位极人臣,联手薛璎,篡了冯氏的江山吗?
    所以,陈高祖一定留了一手,把什么秘密交给了冯晔。
    巫祝,果真还存在于这个世上。
    作者有话要说:  魏尝:这世上就没有我套不出的话,哪里不懂套哪里,顾导再也不担心我的学习,so easy~
    第43章
    魏尝暂时没法再深入试探下去了。因为他不晓得小皇帝知道多少, 也不晓得这个秘密单纯只是陈高祖的敌意,还是也包含了冯晔的防备。
    出于谨慎,他扯开话头, 与他一路聊去天南海北, 直到薛璎回来。
    魏尝迎上去,问她顺不顺利。她点点头, 当下也没细说,嘱咐冯晔近来注意防备秦太后, 便转身打道回府。
    待出了宫门踏上安车, 魏尝便沾沾自喜道:“方才是特意来前殿接我的?”
    “你腿断了?还要人接。”薛璎觑他。
    “没啊, 两条腿都好好的,”他说到这里压低了声,含含糊糊道, “第三条也好……”
    薛璎心里正盘算正事,没大听清,问了句“什么”。他立马摇摇头示意没什么。
    她现下没心情跟他扯嘴皮,手肘枕着窗沿, 手背撑上前额,便不说话了。
    魏尝知道她近来担子重,如今又因冯晔与秦淑珍之间如履薄冰的关系忧心, 沉默一晌,搭腔道:“其实陛下已经很幸运了。”
    薛璎微微偏过头去看他,随口道:“怎么?”
    “你知道我父亲也是幼年继位吧?十岁登王,举目无亲, 群狼环伺,那才是真正的傀儡。你弟弟有你,已经很幸运了。”
    薛璎闻言,似乎起了点兴致:“你父亲也不是一个人,公子彻就是薛嫚吧。”
    魏尝没否认,顺势问:“你近来还生臆想吗?”
    她摇摇头,见他松了口气似的神情,怪道:“怎么?”
    他一时没藏好情绪,忙扯谎:“你老念我父亲,我不高兴,你不想了,我才放心。”
    这人的心眼,估计连针也穿不过吧。
    薛璎弯了弯唇角,觉得有点好笑。但也没解释,其实她臆想所见好像不是卫厉王,而恰恰是他魏尝。
    因为眼角那一颗痣。
    天底下再像的父子,也不可能连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她确实对卫厉王与其君夫人的故事非常感怀,但她觉得,落湖当日脑海里所闻所见却不是他,而是魏尝。
    虽然她至今不明白那是为何。
    魏尝眼见糊弄了过去,不敢再把话茬往自己身上扯,转而道:“我问你件事,你认真答我好不好?”
    薛璎眨眨眼,以为他又要讲什么喜不喜欢的,不料他却道:“你和陛下感情一直这么好吗?”
    这话倒似把薛璎问住了。她想了想说:“母亲过世后,阿晔被养在太后那处,我则跟着阿爹,真要说形影不移的好,倒也没有。但他周岁就被封太子,那时候也常来阿爹这边走动,与我还是亲的。”
    魏尝点点头,又问:“那你们从前可曾闹过不愉快?”
    薛璎这下有点奇怪了:“问这个做什么?”
    他大大方方承认:“关心你啊,但凡和你有关的,我通通想知道。”
    薛璎默了默,倒也没拒绝答:“阿晔很少跟我闹脾气,唯一一次不愉快,是阿爹去后不久,我叫他小心防备太后。但他到底自幼长在她膝下,母子情分真真切切,起初不听劝,觉得我疑神疑鬼,直到我在卫境边上遇刺。”
    魏尝“嗯”了声,说:“如果……”
    薛璎偏头看他。
    “我是说万一,有一日,你们姐弟或生嫌隙,或渐行渐远……你一定会伤心,但不要太伤心。”
    她稍稍一愣,笑了笑,别开话茬道:“你这人还是不正经点比较自然。”
    魏尝一噎。
    瞧瞧,装疯卖傻久了,难得严肃一回还要被鄙夷。那他只好不正经给她看了。
    他趁势抬臀,往她那边一拱,双手抬高撑着车壁,把她堵在角落,居高临下道:“这样自然?”
    他这模样,看起来像只硕大的狗熊。
    薛璎撇过头,嗤笑一声,不料他就这样倾身下来,轻轻揽住了她,垂着脑袋贴上她脸颊,非是坚持把方才没讲完的话讲完了:“……不要太伤心,因为还有我。谁都可能走,但我不会,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我一直追着你。”
    这样毫不掩饰的爱慕太浓烈了。薛璎觉得自己被灼得微微发热,像烧还没退似的,连喘息也受了压迫。
    她又推不开他了。
    半晌,她侧了侧脸,离他稍远一些,难得有一回没无视他那些张口就来的情话,说:“哪有这么多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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