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思拉住了皱眉从桌边站起来想替自己出气的长子乔克振,暗暗冲他摇了摇头。
果然,坐在沙发上的乔楠勃然大怒,指着乔广澜骂道:“你去了趟看守所还光荣了是不是?丢人现眼的东西!我都恨不得掐死你,你倒能耐上了。混账东西,你说的还是不是人话!”
乔广澜不爱听了,耿直地说:“我说的有错吗?她不上班,花的都是家里的钱,那不就是被白养活着?哼,白吃白喝还不干活,我要是娶了这么个懒婆娘,早就给打死了,你真没出息。”
乔楠气的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畜、畜牲!你混蛋!你他妈就没吃老子的用老子的?你有什么脸说这样的话!惹急了我我一分钱都不给你!”
郭思的脸同样涨的通红,怒气简直快要将整个胸腔炸开了,她心里恨的牙根痒痒,但随后就听见了乔楠这番话,立刻转怒为喜,心里暗暗叫好。
骂的太爽了!如果能这样就让父子两个人感情破裂,那自己就算是挨十顿骂也值得!
可以她得意的时候,忘记了一件很关键的事。
相比父亲的满脸愤怒口不择言,乔广澜依然游刃有余,嗤笑道:“你说得出,又做的到吗?爷爷立下遗嘱亲口说了,你死了之后家里的钱有我三分之二,你不给都不行。装什么大瓣蒜,就知道骂我,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进去呢?要不是你媳妇和闺女跟警察撒谎,我至于的吗?”
乔楠被他气得暴跳如雷,又实在词穷,站起来就想踹乔广澜,只是腿还没抬起来,他突然反应过来,动作一顿,僵硬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谁跟警察撒谎了?”
乔广澜也有点惊讶:“你居然不知道?”
他本来以为乔楠是知道的,觉得这个父亲也太完蛋了,心里颇为不满,杠了一通之后才发现对方居然一无所知。可没想到啊,郭思还挺有手段的,不过端详着乔楠这一脸愕然的神情,乔广澜初步判断,原主的死应该跟他父亲的关系不大——虽然乔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郭思的心里也开始慌张了,她设想过如果按照乔广澜以前的性格,肯定是一声不吭,挨了骂就哭,一点也不用担心他会吐露出这件事。但因为他最近有点难以把控,那么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推断,最坏的可能性也是拿这件事来威胁自己,跟自己谈条件。
但两种可能性居然都没有命中,这小子打了个直球,想什么说什么,张嘴就来,说话又利索,根本就没办法招架。
乔克振同样不知情,已经在旁边看呆了。
乔楠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乔广澜到底也是他的儿子,他大男子主义惯了,最恨别人欺骗和忤逆,就算是喜欢郭思,也不能容忍她兴风作浪,当下怀疑地看向对方,正好对上妻子苍白的面色。
郭思被他看的一哆嗦,连忙调整了一下,露出一个略带委屈的表情,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个话要怎么说。但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乔慧慧就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了,见到父亲瞪自己,吓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躲到母亲身后,战战兢兢地道:“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乔楠一下子就明白了,怒吼道:“郭思,你可以啊!”
郭思本来还想着推脱,结果被乔慧慧打乱了计划,她立刻明白这个时候再装傻只会让乔楠更加生气,当机立断,简略地把整件事情依照冲警局的说法讲了一遍,哀伤地说:“你想想,人一天到晚要做那么多事情,当时的小细节我怎么记得清楚,慧慧和我说的不一样也是很自然的。广澜从小是被我养大的,我怎么对他你又不是没看见,如果真的想害他,我能等到现在,用这种办法吗……”
乔广澜听到最后一句,忽然心中一动,本能地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一个什么非常重要的点。
对啊,乔楠看这样子一时半会死不了,远不到分遗产的时候,郭思这么有心机的女人,为什么要选了那个时机,用这种并不算太高明的方法来陷害她软弱的继子呢?
他脑筋灵活,立刻想到了郭思或许跟张岭东之间有什么交易,但这女人一看就不好说实话,看来明天也许还要找张岭东问一问。
郭思说到这里,看着乔楠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点,于是再接再厉,继续道:“我只是觉得孩子如果犯了错就应该教育,而不是包庇他让他误入歧途,所以才会这样做。老公,你相信我啊!”
在乔广澜穿越之前,她也是用这番话来忽悠原主的,胜在情真意切,唱作俱佳,要不是乔广澜过来,原主恐怕就相信了郭思这番鬼话,也就直接被坑到底算完,不会再有后续这么多的事情。
乔楠当然不会像自己的小儿子那样容易忽悠,他能感觉到郭思话里面的漏洞,但这么多年的夫妻,想想她过去对乔广澜一直温柔以待也不容易了,不太忍心仅仅因为这一件事过分苛责,他带着思量看着郭思,神情莫测。
乔广澜围观了一会,觉得没意思,自己找到了厨房的位置,用微波炉热三明治去了。
乔楠:“……”
郭思被丈夫这样带着审视盯着,紧张的脊背发凉,她全部的荣耀和财富都是来自于乔楠,心虚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仿佛万分委屈一样垂着眼睛,任凭对方打量。
乔楠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实在是很喜欢郭思的,不然以他的身份,也不会在妻子去世之后执意要将这个没有学历也没有背景的女人正式娶进门来。他能力平庸,经常受到父亲失望的斥责,因此也就格外喜欢性格柔软、条件也不怎么出众的人——这样可以让他在对方的眼神中体会到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
乔广澜的母亲,太强势了,也不知道她那么强势,为什么会生出一个如此软弱的儿子——当然,今天这个儿子有点反常。如果真的能由一次挫折让他改改这个性格,乔楠其实还乐见其成。
乔慧慧忐忑不安,同样一声不敢吭,母子三人中只有乔克振的心情比较放松——一方面他是长子,一直很受父亲重视,地位不同一般,另一方面也是在他的心目中,从小自己的妈妈就什么事都能摆的平,根本就不用担心。
他甚至还有功夫用眼角瞥了一眼自己倚在厨房门上吃饭看热闹的小弟,不屑地撇了撇嘴,觉得颇为新鲜。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无论是进看守所还是作伪证都不光彩,就谁都别提了。”
乔楠终于缓缓开口:“广澜,你妈妈从你小时候就去世了,要不是你阿姨照顾你,你能不能活到这么大都难说,她不是有意害你的,你妹妹就更不可能了,别不依不饶的。你现在不是出来了吗?如果真的有人陷害你,你以为你还出的来?”
他这话一出,乔慧慧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乔克振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只有郭思的心沉了下去。
夫妻这么多年,她最了解自己的丈夫,乔楠这样说虽然是放了她一马,但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看自己,话也是冲着乔广澜说的,这说明他到底还是心里面有隔阂了。
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塑造的好形象毁于一旦!她明明想的很好,那个方法虽然有点冒险,但用在乔广澜这种软蛋身上再合适不过,现在真是倒霉!
心里虽然愤恨,但郭思很聪明地没有为自己争辩,那样只会让好面子的乔楠觉得威信受损,本来已经是看在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放过她了,现在绝对不能再做错事。
于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低着头,看起来还挺可怜。
乔楠扫了郭思一眼,脸色果然好看了一点,威严地说:“广澜,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吧?你也是,以后好好上班,工作是你自己一定要找的,就别总是给我丢脸!”
乔广澜用纸巾擦了擦嘴,随手团起来,漫不经心地一扔,纸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了垃圾筐里。
他答应的很爽快:“嗯,你放心吧,你是爹你最大,你说什么是黑的,那肯定漆黑漆黑,你说什么是白的,那肯定煞白煞白,我完全没有意见。”
没有受过这样的顶撞,乔楠的脸色真的因为他的话而变得“煞白煞白”,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凳子,喝道:“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子!”
乔广澜道:“我没有不孝啊。爸,我最心疼的就是你了,年纪轻轻就得了睁眼瞎,这么大岁数也没治好,脑子还跟着坏了,啧。”
他很遗憾地摇了摇头,向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乔楠气的用甜白瓷的茶杯砸他,乔广澜随手一架,茶杯正好砸在乔慧慧的脚边炸开,乔慧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声说:“妈妈,妈妈,我的脚——”
有一个碎瓷片划破了她裸露的脚腕,伤口倒是不大,但出血了,郭思大惊,顾不上再想别的,连忙说:“天哪,怎么流血了!别哭,阿姨,阿姨,快把医药箱拿来!没听见慧慧受伤了吗?!”
乔克振皱眉道:“慧慧,你喊什么,吵死了!这点伤死不了!”
客厅里面乱成一团,乔楠只觉得一阵头疼,按了按太阳穴。
郭思把乔慧慧交给阿姨,讨好地凑过去:“老公,我帮你揉揉吧?”
她本来想借机献殷勤,正好把这件事揭过去,可惜赶上了乔楠有脾气没地方发,一把挥开她的手,白了郭思一眼道:“你先把孩子的事管好再说吧!少给我假惺惺的。”
郭思脸色一白,乔楠已经气哼哼地摔门进了书房。
乔广澜则没想到茶杯的碎片会把乔慧慧划伤,听见她的哭声,连忙吐了吐舌头,迅速溜了。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第一件事是反手把门别上,跟着实在忍不住也哭了——刚才那一下茶杯打中胳膊了,砸的他好疼,又激发了哭包属性,真他妈的,呜呜呜。
整个乔家因为这件事都弄的不太高兴,整整一个晚上,家庭成员们之间都没有再互相交流,乔广澜好不容易不哭了,给路珩发了微信,跟他讲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路珩那边几乎是秒回,看法和乔广澜一样,都觉得第二天应该再去问一问张岭东。
乔广澜看了一眼时间,笑着回了他一条信息:“你怎么还没睡?”
路珩:“孤枕难眠。”
乔广澜:“你可以多摆一个枕头。”
路珩:“……我想过去找你,想你了。”
乔广澜笑了,忍不住换成了语音:“得了吧你,大半夜的怎么那么有病呢?还是明早见吧,明天我过去找你,警局有人上班了咱们就一起去找张岭东。”
路珩没说话,连发了三个满地打滚的表情耍赖,表达自己内心的渴望。
看着满屏幕不停翻滚哭泣的小龙猫,实在要比路珩可爱多了,乔广澜大笑,顺手把自己的定位发过去,就径直关灯睡了——反正如果路珩想来的话,绝对用不着他操心。
第154章 小哭包是朵霸王花(七
他躺在床上, 感觉上好像刚刚有了点睡意,外面的窗户上就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乔广澜一下子就清醒了, 穿着睡衣从床下跳下来跑到窗前,一边开窗户一边惊讶:“你居然这么快!咦,手里拎的什么东西?”
路珩把袋子递给他, 空出来的手在窗台上轻轻一按,就敏捷无声地翻进了乔广澜的房间。
他一回身关上窗户,先扭头在乔广澜鼻梁上亲了一下,气息中还带着夜雾的清凉。
“我家保姆今天晚上做的甜点特别好吃,我怕放久了影响口感, 赶紧往你这里赶——快点打开尝尝!我知道你最近肯定都没好好吃饭。”
原主的家人只知道掰扯那些勾心斗角的破事,没有一个人关心他从看守所出来了, 有没有挨欺负, 受没受伤,心里难受吗,饿吗。
但即使这些事他其实并没有经历很多,路珩也还是在乎、记得。
乔广澜觉得原主很不幸, 又觉得自己很幸运,轻轻出了口气,把保温盒的盖子揭开,笑着说:“那就让我看看是什么玩意, 还能让路大少爷这么赞不绝口的。”
路珩非常自然地脱掉外衣,拉开乔广澜的衣橱挂进去, 坐在他的床上笑道:“不过就说了一句好吃,我可没有赞不绝口,这个世界上能让我赞不绝口的,只有你啊。”
乔广澜随口道:“什么玩意,我又不是吃的。”
路珩暧昧地笑着:“但是你也可以吃,而且比什么都好吃……哎呀!”
乔广澜随手抓起在椅子背上搭着的一件毛衣头也不回地冲他砸了过去,路珩做作地惊呼了一声,顺势倒在床上,抬手一捞,把毛衣接在手上,放到嘴边就亲了一下。
毛衣上有股香气传入鼻端,他的脸色忽然一变。
乔广澜一回头想要骂路珩,正好看见这一幕,片刻的呆滞之后笑的直拍桌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是不是大傻子!这衣服是原主的,他老是爱喷香水,我今天本来想穿,一看实在嫌弃那个味,就给扔这里了——你个变态,没事亲衣服干什么!”
路珩触电一样从床上弹起来,恨恨地用手朝着乔广澜一点,顾不得说话,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洗手间。
乔广澜快笑死了,在外面乐了好半天,这才开始检查路珩不辞辛苦给他带来的甜点。
不是想象中蛋糕曲奇一样的点心,饭盒里面是果冻状的半透明物体,被做成一个个花朵的形状,看上去非常精致小巧,乔广澜尝了一个,果然入口即化,冰冰凉凉,带着柠檬的香气,非常美味,是他的菜。
路珩刷了两遍牙出来之后,乔广澜已经快吃完了,正靠在桌沿上站着,手里捏着最后一块,看见他满脸悻悻之色地走出门,简直乐不可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路珩又好气又好笑,自己也觉得很囧,磨了磨牙,趁乔广澜笑的没力气时,冲上去抱着他的腰,一下子把人扛到了床上,压在他身上阴森森地道:“就那么有意思?”
乔广澜丝毫不介意被人压在下面,潇洒一抬手,将最后一块柠檬冻扔进嘴里,笑嘻嘻地说:“你可真是够二的——离我远点,我怕猪。”
这句话他跟郭思也说过,也是到了路珩这里,同样的内容就有了不同的口气,反而撩的人心痒痒。
路珩切了一声,手就顺着他的衣服摸了进去,乔广澜这几天关在看守所里瘦了很多,原本合身的睡裤本来就显得肥肥大大,被路珩一扯就掉了。
路珩不等他说话,亲吻也随之落下,两个人的唇齿间一下子都充满了柠檬的清香,不知道什么时候,乔广澜不笑了,路珩故意装出来的咬牙切齿也早就变成了满脸温柔神色。
一夜好梦,晨光悄悄而至。
阳光正好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了路珩脸上,他睁开眼睛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微微侧头,乔广澜抱着他的胳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的正好,那副面孔也像是清晨中带着露水的花朵,眉目舒展,恬淡美好。
路珩凝视着他,唇边也不自觉地带了笑,很轻很轻地将乔广澜额前的一缕发丝拨到旁边。
楼下传来沙沙的声音,阿姨已经开始打扫院子,路珩是不请自来,知道自己应该走了,轻轻地抽出胳膊,想坐起身。
乔广澜在睡梦中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不满意地蹙了蹙眉,闭着眼睛一拽,又把路珩抱紧了一点,舒舒服服靠着他继续睡。
路珩被他这样一抱,也没法坐起来了,不由失笑,捏了下乔广澜的鼻尖,小声道:“你可真霸道。”
乔广澜迷迷糊糊地拍开他的手,眼睛仍然不愿意睁开,路珩知道他大概好几天没这样好好睡一觉了,又有点心疼,索性也不再执意起身,干脆反手将乔广澜搂在怀里,一块躺着。
过了十分钟,乔广澜忽然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转头一看外面的天都亮堂了,立刻急眼:“几点了!”
路珩把表递给他,安慰道:“你别急,还不晚。”
乔广澜看了一眼,赖赖叽叽地说:“你怎么不叫我!”
路珩知道他有起床气,再加上肯定是为了昨天夜里又哭了一场的事情懊恼,听着这话倒忍不住笑起来:“好了,怪我还不行吗,你又没事要做,多休息一会怎么了。”
乔广澜皱了皱鼻子,被他顺过毛来就不说话了,路珩在旁边看他穿衣服,一件件帮着他递。
乔广澜穿好后下床洗脸,道:“你别管我了,你走吧,先去吃个早饭等等,然后我很快去找你。”
路珩盘膝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我等你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