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恪宁将书放下了,看了看她一张好奇心旺盛的小脸,好笑的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消失了,必然是服侍生病的二姑娘,不大出来而已。”又问道:“鸣香妈总不会消失了吧?”
香豆点头:“当然啊,鸣香妈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的,倒是晚上再也没捞着回家去住,天天日夜不分的守在姑娘房里呢。”
楚恪宁端着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想了想道:“再没听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付妈妈说了好些,奴婢听着都没特别的,只昨天出了桩好笑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着急忙慌的出了岔子,居然一口气请了两个大夫过来。”
楚恪宁手一顿,抬眼看她:“两个大夫?”
香豆点头:“是啊,还都请到了内院,付妈妈手忙脚乱地不知道怎么办好,在院里骂了小丫鬟两句,就被鸣香妈出来把她又骂了几句。付妈妈昨儿晚上特别生气,愤愤的说了好半天。”
“哪两个大夫,你可曾问了?”楚恪宁连茶杯都放下了。
香豆道:“一位就是常来看病的刘大夫,另一个好像没请来过,付妈妈说鸣香妈叫那人是高大夫,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第25章 把柄
这几天的情况香豆一直在禀报,楚恪宁大致也猜出来郭氏那边是怎么操作的。
应该是将鸣香怎么折腾的真的受了风寒,病的很重。大夫们流水一般的进府来给看病的,自然是鸣香,闺阁的小姐病了,大夫谁也看不见脸,都是隔着帐子诊脉的,所以只要身边的人封住了嘴,别人不会知道。大夫们自然听府里人说,给诊治的是谁,那就是谁。
而楚月瑶那边已经落了胎,给她看病的自然是给开落胎药的,当然,这个开药的大夫未必知道是府里的小姐,郭氏必然是让鸣香妈出面,让她偷着去找大夫,说是自己的女儿不慎怀了身孕,女儿是在府里服侍的丫鬟,这种事情叫主子知道了,直接打死。让大夫千万不要说出去。大夫拿了大笔银子,当然也不会惹这种事,自然嘴巴闭得紧紧的。
只是两边看病,装成是楚月瑶的鸣香那边还得做出医药不断的样子来,所以二姑娘的房院所有人都忙得昏天黑地,于是出了岔子,同一时间把两个大夫请来了。
楚恪宁道:“绞碎的银子没花完吧?没花完就再换些铜钱,拿一贯去给那个守门婆子,叫盯着点那个高大夫,下一次来就查清楚这个大夫的诊堂在什么地方,或者住在什么地方。只要查清楚了,就给五两银子。”
香豆一听就知道这是和之前的事情一起的,姑娘叫自己打听的那件事,忙郑重的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不用,天黑了再去,正好你不是在外院有个玩得好的小丫头?今晚上你就去和她睡,只说不值夜,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你得了空去找她玩。”楚恪宁道:“别太刻意,以后时不时的下夜了出个门或者进个门什么的,叫那守门婆子觉着你是因为频繁过了点儿出去,这才打点她。”
香豆点头:“是。”又神秘兮兮的道:“姑娘,你知道不知道,宫里头都来了人询问,更别说还牵扯上了国公府,国公府的人也是三天五天就来一趟的询问,又是送药又是请太医的。”
楚恪宁看她神秘的不行了的样子,好笑了起来:“知道了,你倒是打听了不少,小心别叫人觉出来你到处的伸耳朵,叫大太太疑心了你。二姑娘病了她心情必然不好,别找到你的茬子教训你。”
香豆忙道:“二姑娘偏这会儿病了,满府的人私底下都在议论,奴婢哪里还用专门的打听,只去一趟厨房提个热水,就已经灌了一耳朵这些话了。”
楚恪宁微微一顿,笑问道:“怎么是偏这会儿?这时间有什么奇怪的吗?”难道不知情的下人们也有不同寻常的感觉了?
香豆点头道:“当然啊,选秀都开始了,京城的闺秀们已经有陆陆续续奉召进宫回话的了,照理说咱家二姑娘之前见过皇上,皇上都发了话,咱们家二姑娘若是提前进宫多好?跟着大群人一起进去不是被埋没的可能大了?先进去就是先拔头筹,也是占了先机。”
楚恪宁好笑的道:“行啊,你们都已经聊到了这个程度了?倒是一个个的聪明的很,这都能知道,赶明儿有什么事也不用问别人了,倒是问问你们就成。”
香豆就不好意思的笑:“姑娘又笑话我,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谁说的?”楚恪宁马上问。
“付妈妈啊,昨晚上说的。”香豆道。
楚恪宁笑着端起杯子喝茶,没有在问下去了。
付妈妈能知道这些,少不得是听鸣香妈说的,鸣香妈那张嘴,实在也是管不住,既然楚月瑶怀孕的事情不能说,那么说些进宫的事情,显摆她知道的比别人多,也是有的。
而鸣香妈知道这些,应该是和鸣香母女俩私下里说的,楚月瑶进宫已经是笃定的,鸣香今后的出路在哪里?最主要的是,母女俩现在搀和到了这件要命的事情中,等二姑娘身体养好了,她们俩会不会被灭口?想来两人也商量过。
楚恪宁这边也会看着点的,如果郭氏真的要杀人灭口,那么只要救下这两个人,这把柄简直铁铁的。
当然不那么容易,不过事情也是走一步看一步,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翌日,是去给晋王针灸的日子,用过了午饭,未时许依然是去给老太太那边禀报一声,然后出门坐车,往晋王府而去。
楚老太太这边。
郭氏吃了饭就已经来到了这边,只装成是寻管事婆子说话的样子,在侧院呆了一会儿,等楚恪宁从这边走了之后,郭氏这才来到了屋里。
“这段时间大姐儿倒是忙得很,天气忽冷忽热的,还是要叫她多注意别受了风寒,若是和月瑶一样就麻烦了。”郭氏道。
老太太就问道:“月瑶今天如何了?”
“还是那样,依然是有些烧,好在没昨天那么烫了,早上还醒了一会儿,喝了半杯水。”郭氏这几天天天来禀报楚月瑶的情况,就按照一点点好的状况禀报,尽量避免老太太亲自去探望。
为此还暗示风寒症过人:“身边两个小丫鬟倒是好了,还想回府伺候呢,我想,既然已经移出去了,就叫在外面多养几天,彻底好了再回来,免得再给染上,她们病了不说,再把才好点的月瑶给过得病又重一些,反反复复那才烦躁。”
老太太听了点头:“对,叫彻底养好了再说,你那边人够吗?不够叫这边丫鬟过去两个。”
郭氏忙道:“够了够了的,照儿媳妇说,这边的丫鬟们都不要在过去探病了,就怕传染上,回来过给了您,那儿媳妇真的要慌了。”
老太太摇头道:“慌什么呀?转季生病的多得很,月瑶每年转季不都要病一两次的,只今年上半年已经生病过了,我还当没事了。”说着蹙眉:“身边服侍的人也要重新查问一下,看看是不是服侍的不经心。选秀都开始了,这多耽误事啊。”
郭氏闻言叹气:“谁说不是啊。”这方面她是真的很着急发愁。
“对了老太太,大姐儿是去晋王府吗?还是去陪老王妃?”郭氏问道。
老太太点头:“是啊。”
郭氏想了想,愁眉苦脸的道:“大姐儿的事如今可怎么办呐?都十七岁了,真的也是不好再拖了的。”
老太太扭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何的笑了笑,伸手端起旁边小炕桌上的茶杯,掀开盖子慢慢饮一口,看着杯子里的茶道:“这段时间倒是关心大姐儿的很,你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了?说出来听听。”
郭氏摇头道:“儿媳妇哪里有啊!前一阵子倒是琢磨了琢磨国公府的那位四爷,只想不到人家大姑娘去了一趟国公府,搅了个天翻地覆!”郭氏说到这里重重的叹气道:“儿媳妇哪里还敢提。”
说着看向了老太太,笑道:“老太太,她一个姑娘家的总去晋王府,虽说是陪老王妃说话解闷儿,可那府上到底有个年轻王爷呢,这总去总去的,怕外面传不好听的……”说到这里觑着老太太道:“或者,老太太您其实有这个意思?”
老太太一下反应很大的转头看她,道:“你糊涂了?这怎么可能!晋王虽然是王爷,可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纠葛你又不是不知道,得罪了皇上的人,一时半会儿皇上缓和颜色,那也是当前的形势而已,长远看到底不会是个好下场的。亏得你还自诩聪明,这都看不出来?”
郭氏一听就知道老太太是真的没这样想,笑了道:“您看,一说您就急,其实儿媳妇就算是再愚钝,这一点也不会想不到。这不是因为……老太太你做事高深莫测,儿媳妇这边心里没底,怕……”
“怕?怕什么?怕我老糊涂了把大姐儿许给晋王?”老太太翻着白眼。
郭氏忙陪笑着揉她的肩膀:“儿媳妇哪里敢这样想。”
“你不就是这样想的?”老太太哼了一声,想想现在也应该和她明说了,最主要是楚月瑶要进宫了,这事当然需要心里有数着,免得进了宫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便道:“之前失踪的那位前朝太子出现了,皇上怕他谋反,再要是编排皇上不系正统……”
郭氏一下就明白了,恍然低声惊道:“天,竟然是前朝太子出现了?!噢,原来如此……皇上是需要宗室皇亲们的认可了?”
老太太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此事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因此知道的人不多,记着,一定不要透露出去半个字!便是对老二老三那边也别说,只你心里明白就行了。皇上现在需要宗室王爷的扶持,如今京城里的王爷只有这位晋王,晋王血脉又是宗亲中最近的,所以他的认可还是很重要的,天下人到底要认皇上是皇上。”
郭氏明白的点头,顿了顿轻声道:“那前朝太子……”
“翻不起什么风浪!”老太太摆手断然道:“皇上登基都三年了,江山已稳,就算他有前朝太子的身份,那也是过往云烟,想要翻天哪有那么容易?!”说着对郭氏道:“你只安心的照顾月瑶,赶紧养好了病,送进宫去。宫里皇后那边我表明了意思,月瑶先进宫不成问题,主要是病要赶紧好。”
郭氏一听大喜!
第26章 飞来横祸
老太太继续道:“让咱们去维持和老王妃的关系,那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不好直接找老王妃和晋王,这才找到了我。”
郭氏已经恍然的道:“原来是这样,所以您过寿的那天请了老王妃和晋王?儿媳妇是觉着奇怪,您怎么请他们二位,还有,皇上那天亲临也是有些突兀……”
老太太点点头,现在已经必须和她全说明白了,道:“虽然是皇上示意咱们去维持一下关系的,但咱们心里头要明白,这种情势只是暂时的,皇上需要晋王,才会对他缓以颜色,等把前朝太子灭了,晋王也就没用了,皇上会怎么处置,那都说不准……所以,你我都不宜去亲近老王妃,让大姐儿去,她是个晚辈,以后即便被人提起,那也只是她没分寸不懂轻重,或者实在说不过去……”
说到这里不说了。
郭氏已经明白了,心中暗喜,原来老太太并没有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厌恶楚恪宁,只不过现在需要她做事了,才会缓和的。
郭氏轻声道:“那,前两天您去找老王妃?”
老太太道:“那也是皇上的意思,去跟老王妃和晋王明示一下,皇上需要他们做什么。当然,会说只要他们照着皇上的意思做了,会给晋王封地,过两年就让他和老王妃去封地生活。”
郭氏满脸堆笑:“但真的会不会给封地,却不一定了?”
老太太没说话,慢慢的喝了一口茶。
郭氏笑着连连点头,似乎是非常的赞同这样的安排,也不知道她赞同个什么劲,过了一会儿才道:“儿媳妇全然明白了。”
老太太道:“我这边没事了,你还是去照看月瑶,每天过来回禀一声,好了就赶紧的收拾,我带着进一次宫,听听皇上和皇后的意思……”说着想了想,道:“该安排的继续安排,不要乱糟糟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郭氏喜滋滋的道:“您放心,这几件事情儿媳妇还是能做好的。”
又说了一会儿,便从老太太这边告辞出来,出来了脸上还是有笑容的,老太太虽然性子古怪,可好歹还是办事的,只要女儿身体好了,看样子比别人先进宫那是一定了的。想着想着脸上笑容又没了,微微皱眉烦躁起来。
楚月瑶身体却还是不太好,下红严重,这都几天了,每天还是那么多,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大圈,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这样憔悴下去,怕是一个月都养不回来。
郭氏脚步都加快了一些。
楚恪宁的马车还在街上走着,过了这条街道,转个弯里面的胡同,就是晋王府了。往常这条街还是挺热闹的,时不时能听见一两声小商贩的叫卖声,不过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外面安静的很。
楚恪宁低头整理着药箱子,里面放了一套针灸的东西,还有两支艾柱,几个小瓶子,瓶子里面是她平常熬得有消炎解毒作用的药水。
香豆给她摇着扇子,还在说着:“这几天特别热,闷得气都上不来了。”
“快要下雨了……”楚恪宁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就听见‘哐啷’的一声巨响,主仆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车身猛地大震!然后两人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向前栽了过去!
香豆因为在门口,直接就滚了出去,楚恪宁虽然被车门框挡住了,但也碰的头剧痛,耳边只听见香豆的大叫声!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楚恪宁努力的平衡了身体,眼前已经全亮了,懵了半天除了听见香豆的尖叫声就是车夫惊慌的叫着:“小姐您没事吧,没事吧?”
楚恪宁这时候才看清楚,车帘子都没了,车前一片大白,看见了香豆在地上蜷着身子□□着,身上裹着的却是车帘子。
楚恪宁忙下了车,赶紧去扶香豆:“香豆,你没事吧?”
好容易将香豆身上裹得乱七八糟的车帘子给拆开了,看见香豆白的像纸一样的脸,惊吓的眼睛都发直,看见她尖叫着:“啊,姑娘!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楚恪宁扶她站起来,让她动动手臂试试腿脚的看看有没有受伤,这时候抬头看,才发现周围已经过来了几个人,正围着指指点点,有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怪叫不已,发出一种非常恐怖的叫声。
“小姐您没事吧,小的该死!”车夫在旁边一直磕着头,叫着:“小的该死……”
楚恪宁皱眉正要问,却又直觉反应过来应该是紧急的停车引起的,下意识的就往车前面看,而就这一眼,顿时毛骨悚然!
“啊!”香豆也看见了,捂着眼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马头前面两三步远的地上,横躺着一个人,看起来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而这个人的身上赫然的插着一只旗杆!
旗杆就是立在街边的,从上到下全都是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这个孩子显然还没死,痛苦的挣扎着。
楚恪宁的震惊只是一瞬间,马上便反应过来了,几乎没有任何的想法,快速的跑到了跟前,跪在那孩子身边。旗杆是从腹部插穿的,伤者浑身都是血,还有大量的血从嘴里往外涌着,就在楚恪宁跑过来跪下的这一眨眼功夫,他挣扎的动作已经停止了。
楚恪宁双手叠加放在他的心口位置,用力的按压着,放声叫:“香豆!香豆过来!”
香豆踉跄着过来了,吓得浑身就像是打摆子一样,上下牙齿打架的说着:“姑,姑,姑娘,要,奴婢做,做什么……”
“药箱子拿过来,将嘴里的血擦干净,头偏向一边!”楚恪宁一边按压一边叫着。
香豆惊慌的声音她都听不清楚了,好像有人在身边叫:“喂,你想干什么?!”
楚恪宁按压了十几下,趴下听了听,已经完全没有心跳了,伸手将伤者的头侧向一方,伸手摸了摸颈部的动脉,也没有脉搏了。
楚恪宁又继续的按压心脏,一下,两下,三下!扭头胡乱的看了一眼,尖叫:“香豆!清理一下他口腔里的血!”又继续的按压,这一眼看见好像周围人不少,很多人围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