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对,是给楚恪宁扣帽子,好像楚恪宁说梁越氏嫌贫爱富了,明明是她们在这里说晋王妃失礼了,现在却黑白颠倒说这个。好像将她们那边提出来的高道德的话题给大事化小了。
    楚恪宁一笑:“看来良妃也误会了,我倒真不是说梁夫人嫌贫爱富。”
    良妃便笑道:“那就是我没有体会你们话语之间的深意。”
    楚恪宁道:“良妃太谦逊了,不是说都是玩笑之语吗?又有什么深意呢。”
    泾阳侯世子妃脸上露出了笑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她想说话。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良妃已经笑着道:“晋王妃,你刚刚说的普通百姓和王爷的那番话,真是说到了本宫的心里了,确实,谁也不能说普通百姓就必须是穷困的,俭朴的,王爷就必须是富贵的,奢华的,这样的想法本就是错的太离谱。”
    说到这里停住不说了,似乎等着楚恪宁的附和。
    之前人说话,无不都是长篇大论,只有她说一句话或者两句就停下,总让人觉着听得不过瘾,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楚恪宁虽然暂时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想说的,但料想不会是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赞同自己。
    所以楚恪宁不会轻易的接话,万一掉进什么语言陷阱怎么办?
    而泾阳侯世子妃想说话的时候被良妃抢着说了,明显是不让别人插话的意思,泾阳侯夫人看了儿媳妇一眼,很轻的道:“你不要说话。”
    泾阳侯世子妃皱眉,过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那边三个人轮流攻打?这不是……车轮战嘛!”
    泾阳侯夫人愣了愣,轻嗔:“就你懂得多!”
    郑玉依轻声道:“本来就是!三个人轮番攻击晋王妃,无耻。”
    泾阳侯夫人更吓一跳,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你现在……是豁出去了怎么着?”
    郑玉依转头看着母亲笑:“对,我就是豁出去了。”
    坐在她们母女媳妇前面的齐国公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扭头看她们一眼。
    良妃停顿了半天,没见晋王妃接话,就继续笑着道:“王府朴素了,谁也不能说不对,即便是开玩笑,也是大家心中有了定夺,先入为主了一些东西,然后看见王府如此的朴素,便惊讶起来。这一点来说,本宫是头一个说王府朴素令人惊讶的,是本宫的不是。”
    楚恪宁笑:“不敢。”多一个字都不说。
    “本宫倒是无开玩笑的意思,今天听了王妃一番论礼,真是受益良多,其实俭朴不是必须哪类人可以做,哪类人不能做,历朝历代,皇家俭朴的也不少,后宫削减用度,为国分忧的事情更多。本宫也是被晋王妃提醒了。”
    她的话都是附和楚恪宁的。
    但楚恪宁听得出来,她这种附和是给自己挖坑,一个很大很大的坑。
    良妃铺垫了半天,慢悠悠的笑着,声音温婉的道:“俭朴不能定人品,那贫穷就更不能了。谁也不能说,谁生下来注定就是清苦之人,就必须要俭朴……”
    说着又停住了,笑看着楚恪宁的,等着她的点头赞同。
    楚恪宁突然明白过来了!
    良妃这样断断续续的说话,是在等自己的赞同,等自己说一句话赞同,尤其是在她说了之前这一句铺垫之后,后面的这句话几乎可以说顺理成章的就可以说出口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但楚恪宁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可是造反的时候说的话!
    这话一说出来,意思就完全不同了。虽然现在这位皇帝是造反登基的,但同样对造反这种事情敏感,若是知道堂堂晋王妃说出来了这样的话,会是什么后果?
    朝堂上瞪着血红的眼睛等着抓晋王把柄的人不少,自己若是给这么一个把柄,那可真的是拉着丈夫一起掉坑里出不来了。
    楚恪宁抬眼看了看良妃,想不到这样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却有这样的心思,如此狠毒的手段!
    她比她父亲都狠!
    因为怕别的没反应过来的人擅自接口,说了不该说的话,因此楚恪宁很快的就道:“良妃既然赞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何况之前本就是玩笑之语,大家来到我的府上,我是主人,当然希望大家高高兴兴的玩一玩,聊一聊,只说那些倒没意思了。这会儿都快午时了,外面天气正好,不如出去晒晒太阳,走动走动?比闷在屋里强。”
    别人还没说话,良妃已经笑着道:“你们想出去玩的就去吧,本宫倒是喜欢和王妃聊天,王妃虽然说是玩笑之语,其实这句才是开玩笑。上古便有圣人论理,前朝亦有大儒谈仪,咱们一介妇人,虽然比不上圣人大儒,但既然都是知书识礼的,便在这后宅之中,论论我们的礼又有何妨?”
    楚恪宁便笑道:“良妃要论礼,看样子还是认为我今天招待的不周,礼仪出了问题,既然如此,那就论吧。”
    既然一定要说,那就说好了,不就是端着笑脸吵架吗,不就是你一句我一句吗,谁怕谁啊。
    楚恪宁真有点火了。
    第140章
    良妃就道:“诗礼之家,王侯之门,不过就是……”才说了几个字,她的一个宫女窜了上来,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才是失礼。良妃娘娘正在那里说话,长篇大论的才开了个头,且还是她自己要求的,要论礼,不让人出去玩。结果她的宫女却用如此无礼的举动打断了。
    良妃脸一下便涨得通红,眉梢有了怒意!
    但隐忍了,听着宫女的话,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万般紧急,宫女不会这样无礼。
    皇上还在前面呢。
    其实楚恪宁早看见了,那宫女不知道为什么着急的不行,在那边脚尖动来动去的,似乎早就想禀报了,就是因为良妃一直说话,不敢打断罢了。
    现在看看,良妃还要继续说下去,似乎不行了,这才冲上去。
    楚恪宁没说话。
    泾阳侯世子妃倒是来了一句:“什么着急的事情啊?”这是故意的点出来,良妃,你这是失礼。
    良妃脸更红了,却顾不上跟泾阳侯世子妃计较,那宫女说完了,她吃惊的转头看惠妃:“惠妃,你……将这里的一切禀报给皇上了?后宅不过是闲聊,你竟然多此……”
    楚恪宁一听惊讶,然后便恍然了,接着马上去看楚老太太。
    如果不是楚老太太给出的主意,那说明这个惠妃还有些头脑。
    惠妃抿着嘴笑着,仿佛听得津津有味,一直到良妃吃惊之余问到了脸上,才特别无辜的样子,莫名其妙笑着道:“是啊,本宫只是派人去跟皇上说了说,后宅妇人们在论礼呢。谁知道皇上一听感兴趣,就叫宫女们细细听着,一一禀报着,听听大家都是怎么说的……”
    她两手一摊,一副我能怎么办,我也没办法的样子:“所以妹妹就只好叫人禀报了。”
    说完了,转头看楚恪宁这边,兴高采烈的道:“皇上听了晋王妃的见解很高兴,夸了晋王好几句呢,说晋王妃虽然是女子,见识非同一般呢!”
    良妃在那边气的不行,努力的装没事,还想做出平静淡然的笑来,只是满脸通红的实在遮掩不住。
    楚老太太惊讶的问道:“惠妃娘娘是什么时候禀报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惠妃就笑着道:“坐下了之后,松夫人说起来了,本宫就叫人去禀报皇上,一开始只是想让皇上听听,后宅妇人们也能论礼呢,”说到这里就羞红了脸捂着嘴笑:“这也是有出处的,有一天皇上和本宫开玩笑,说起来春秋儒士论礼的规矩来,本宫说妇人也能论,让皇上好好的嘲笑了一番……”
    她娇羞不已的说着,旁边良妃的脸色也跟着发红,只是当然的,红中带紫,非常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怒意表露出来。
    惠妃还在继续说着:“本宫只是告诉皇上一声,才说了那话没多久,就真的亲耳听见了妇人论礼呢。谁知道越来越精彩,本宫都忍不住要喝一声彩了!忍不住命人将论礼的话原原本本去给皇上禀报了两回,皇上大约听着也觉着好,就派人来说,谁是怎么说的,谁又是怎么回的,全都禀报。”
    说着掩嘴笑:“本宫觉着,皇上童心未泯呢。”
    楚老太太便笑着点头:“惠妃娘娘这是会开玩笑,皇上这哪里是童心未泯?皇上是听出来了一些道理。看着吧,说不定过一阵子,朝堂上也会来一次大儒论礼。照我说,儒士们讲学论礼,这是正经事,做一做是应该的。”
    这话说的非常合适。
    因为皇上既然叫人传这边的辩论驳斥到前面去,显然是动了这个心思了,正好他才登基,尤其是他占着嫡出正统的名分,所以,儒士讲学论礼,是给他正名。
    这么一个好主意,由后宅妇人们的一番斗嘴,皇上其实应该是已经想到了,现在楚老太太又多嘴说一遍,倒好像她的想法跟皇上非常的接近似得。
    皇上若是真的找儒士讲学论礼,后宅的妇人们会觉着是知道了楚老太太的说法,听了楚老太太的建议,于是,对楚老太太又要刮目相看了。
    楚恪宁喝着茶,心里特别无语,老太太真是见缝就钻啊!自己这儿说的口干舌燥,她倒顺手捡个大便宜!
    郭氏就去斜睨楚月瑶。
    楚月瑶自然知道母亲想说什么,看看人家惠妃!惠妃虽然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可比自己强多了,对良妃恭敬的很,却懂背后使这种绊子,且不显山不露水的,就不能说她做错了。
    楚月瑶心中怨怼,暗想现在这些跟自己还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要提醒自己注意?!
    自己现在还不够惨吗?是还能进宫还是怎么着?学这些有什么用?
    其实,郭氏让楚月瑶注意的意思,就是让她看看,她以前错在哪里,应该怎么做。楚月瑶一辈子还长得很,难道就不学为人处世了?
    郭氏要是知道楚月瑶现在怎么想的,估计又要给气的背过去。
    楚月瑶头一次进宫就非完璧之身,所以忍不住的就往这方面想,因为一旦成为人上人之后,又重新打回原形,实在很难接受。更何况现在楚月瑶在府里天天被老太太教训,真的是以前大姐楚恪宁经历过什么,她现在也一一的尝过这些滋味,跪宗祠成了家常便饭,楚月瑶真的感觉度日如年。
    想赶紧出嫁。
    王夫人看了看王婷,母女俩只是暗自咋舌,王婷不由得忧郁起来了,若是今后自己要面对的都是这样的人,自己笨嘴拙腮的,真是别人一开口,自己就大眼瞪小眼了。
    良妃端起杯子来,先看看,然后闻了闻,笑着道:“这茶汤色清澈明净,香气浓厚,应该是闻林茶?”饮了一口,‘嗯’了一声道:“好茶,馨厚味甘,香醇可口,这是上等的好茶。”
    说着抬眼看楚恪宁:“庐山巍峨峻奇,山峰断崖陡峭,峡谷幽深,云雾漫山,这茶树亦是越往高处越好,但生长的越高,鲜叶开采的便延迟,清寒食前后虽然可以采摘,然最高峰上面的最好的那几株茶树,怕是要到四月底五月初方能采摘。”
    梁越氏马上听出来了,良妃这是要选新的话题斥责晋王妃了,忙笑着道:“良妃娘娘说的是,臣妾听说,闻林茶比其他茶的采摘的时间本就晚,一芽一叶均讲究,形要饱满秀丽,色要碧嫩光滑,芽要隐露,这才是上上品。”说着端起自己的杯子看了看,闻了一下,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来:“香味扑鼻,真是好茶,怕是宫里都无此好茶吧?”
    “庐山茶便是庐山茶,说什么闻林茶,我听了半天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突然有人开口,原来是郑玉依。
    将坐在她旁边的泾阳侯夫人吓了一跳,不由的着急看了女儿一眼。
    郑玉依其实也是能说会道的性子,并不是软绵绵人一句话都不敢说的,这在去年和楚恪宁一起去荣国公府参加‘虫子宴’的时候便能看出来。
    看见良妃带着梁越氏和松古氏‘围攻’晋王妃,郑玉依实在看不下去了,笑着开口了:“到底还是我们这些人孤陋寡闻了,虽然庐山茶宋时便已经是贡茶了,也有叫庐山云雾的,如此的大名鼎鼎,但我竟然不知道上古的时候名叫闻林茶?难怪有人说,文化厚重的家族和别的人家就是不同,从这里不就看出来了?言谈中句句都是会上古的历史,我们这些人真真听得目瞪口呆。如此的孤陋寡闻,真是惹人笑话。”
    “玉依别这样说。文化厚重这是好事,我们华夏引以为豪的是是什么,就是这厚重的文化。虽然其实我并不很看的上春秋时期,春秋诸侯纷争,各国称霸,一团乱局。这是短处,人民苦痛,颠沛流离。当然,有短处也有长处,文化兴盛,诸子百家辉煌。”
    楚恪宁说话了,笑吟吟的看着郑玉依继续道:“文化灿烂辉煌自然是好,但朝局混乱,百姓遭殃,任何一个朝代,百姓若无安稳平静的日子过,那么那个朝代也无法长久。先秦、魏晋这就是例子。秦之强大,灭六国,统一中原的功勋谁人能比?然因为不善待百姓,短短两世便倒下。所以,国泰民安才是正理。如今皇上仁厚圣德,忠臣拥戴,朝局已定,民生富足,盛世繁荣指日可待,这才是我们这些人的福气。”
    这番话说出来,不但是良妃变了脸,梁越氏也变了脸。
    嘉兴越氏出自越国,也是一方诸侯,越虽灭于楚,然而也是因为秦统的大环境,因此,对于秦灭六国到底是功勋还是什么,越氏心里自然会有不同的想法。
    如今这位晋王妃直接就说统一中原是功勋,这等于是当面打越氏的脸。
    她们这群人中,梁越氏的水平是最高的。梁越氏正经是越氏后人,从小家里头就是这种学问氛围,从小学的东西都是和男子一样的。
    良妃都比不上她,良妃占得只是个身份的便宜罢了,这个女儿都是梁越氏亲自教出来的。
    现在在这个晋王妃面前,梁越氏是屡屡受挫。
    第141章
    良妃变色,是因为她没想到,晋王妃居然如此的大胆!
    她之前想引诱晋王妃说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秦灭时期造反的人说的。
    若是按照她的想法说出来,绝对不同。良妃绝对有这个把握,给晋王造一个天大的把柄,即便不会马上被怎样,但皇上也绝对会心生警觉。
    只是晋王妃当时没上当。避过了这个话题,虽然显得聪明,但其实也就如此了,这就是良妃当时心里想的。
    万万没想到,晋王妃现在居然又说了出来,而且还是如此的坦荡,说了这么一番冠冕堂皇奉承皇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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