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系女生宿舍?”林生僵着一张脸,瞧了半天才问。
林芝和范晓丽也齐齐盯着眼前这栋爬满绿植,隐没在高大树林间的老旧宿舍发呆。
“这边就一栋楼吗?”
林生往前走了几步,再三确认后,才肯定这栋位于学校后山半坡上的宿舍楼真的是独门独栋,且被一片年数久远的树林紧密包围。
这栋看起来修建于七十年代的红砖房子,共高五层,从外面长长阳台窗户可以数得出来,每层大约有十几个宿舍间。
“兴许就是外面破点。听说京大前两年才做过宿舍统一翻新,有的楼里还安了空调,环境挺不错的呢。”范晓丽来前在网上搜索过,想当然地说。
“进去吧。”林生皱着眉头,拖着箱子往坡上走。
京大校园分成了三个区,林芝宿舍在的这个区最为偏远。
进了宿舍楼,林芝才能确信,自己对京大了解的还真是不够,居然从不知道这儿还能有这么破旧的宿舍存在。
“是不是学文物修复的,全都赶这儿住着了?这破楼,就是你们平时的作业吧?”林生摸摸走廊潮湿的墙皮,回头打趣。
“潮气好大。”范晓丽锁着眉头,跟在林芝后头进了宿舍。
倒被范晓丽说中了,这宿舍里头还真是翻新过的,四人间,上床下桌,墙面刷得雪白,卫生间木头门框子上油漆还是新涂的,还散发着轻微的味道。
已经有人先进来了,正在收拾床铺,这也是一家三口,选了位置最好床铺,正忙活着架床帘子。
都住一个宿舍,林芝一家就主动做了下自我介绍,那家子点头回应,气氛还算融洽。
范晓丽跟林生虽然不满意宿舍环境,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多抱怨,跟林芝商量了一下选了个床铺,就开始替她往外倒腾行李。
“哎,小姑娘。”帮女儿弄好床帘,四十出头的富态女人坐在床上冲着林芝笑。
“嗯?”林芝抬头。
“你平时睡觉有没有什么坏习惯?磨牙、打鼾、说梦话什么的?嗯?”富态女人说着,询问的眼神就飘向了林芝父母。
她也是会问,这些不都得是别人听到才能做出回答的吗?
“我睡觉还好啊。”林芝挺实在,想了想直接回答。
范晓丽脸色挺不好看的,忍了没说话。
“那最好了。”富态女人满意点头,“我女儿神经有点衰弱,都是高中搞学习搞的,平时听到一点响动就睡不着。”
林芝若有所思,“是吗?那得吃点药,长期这样下去,病情肯定还得恶化。”
这宿舍又不是她一个人住,谁要是半夜起来上个厕所,或者有什么事情睡得晚些,都可能会打扰到这位患者。
“只要环境安静一些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哪需要吃什么药?是药三分毒。”女孩父亲不赞同地插嘴。
“环境怎么安静啊?一宿舍住四个人,谁能保证就没点响动?”范晓丽有些恼火。
“不能保证,那别选挨着我女儿的这张床,换对角去睡也挺好。”
富态女人话是笑着说,眼里却没半分笑意,指挥别人挪窝好像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估计平时对下属颐气指使惯了,看着林生和范晓丽模样老实,这女人话就说得很不客气。
林芝脸色冷了下来,“你们怎么不换对面去呢?”
富态女人皮笑肉不笑,“那怎么能行?那头正挨着厕所,不说味大,出出进进也闹人。”
“那还让我去?”
富态女人被问得一怔,缓了两秒又笑了起来,“我这不就是建议吗?我女儿的神经衰弱可是有医生诊断书的。如果被你吵着,病情变得严重了,这个责任也得你们担着不是。”
“行啊。”林生点头。
富态女人和她丈夫都是一愣,坐在桌边翘着腿吃零食的那位姑娘也停了嘴。
“什么?”男人有点没明白林生的意思。
“该住院住院,该治疗治疗,费用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们都包了。”林生点头。
范晓丽拉了林芝一把,“别将就,怎么住得舒服怎么住。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精贵娘娘呢,别人都得伺候着?只要你们能证明是我女儿导至的病情恶化,治疗费我们家全出了。”
“妈。”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噙着包眼泪缩到富态女人身后,一脸委屈,“这些人好凶。我不想住这个宿舍了,我要换一个。”
“换什么换?要换也是他们换!”富态女人恼火地嚷嚷。
“凭什么让我们换!”范晓丽气得发根都竖起来,不是林芝拉着恨不得都冲上去了。
她不动不代表对方不动,富态女人一把扑过来,把范晓丽跟林芝推推搡搡往外赶,“走走走!你们出去!”
林生迅速伸手来扶,可就是这样,范晓丽也差点被这女人推得仰面摔倒,险些磕到门框上。
富态女人不依不饶,揪着范晓丽衣服使劲扯,嘴里还嚷嚷着不跟没素质的住,爱去哪儿去哪儿,这个宿舍我们先来的,那个激动劲像是被掀了她们家祖坟似的。
林芝站稳身子,反手掐住女人抓着范晓丽的手腕,卯着劲往下一顿。
一声杀鸡般的叫声响起,整个宿舍都安静了。
“疼!疼疼疼疼!老肖,你快来!这小丫头片子把我手给弄折了!!!”富态女人身体跟着手腕翻转,扭得跟麻花似的,一张脸胀得通红。
“你干什么呢!你住手!”
富态女人丈夫身形就跟自己女儿一样,像根没长开的豆苗,脸上气势虽足,冲过来的样子却是风拂杨柳,轻飘得不行。
林芝一手拉着富态女人的手腕子,看男人提着拳头过来了,算准距离,往他正提起来的小腿上猛踩一脚。
“咣”地一声,男人扑到一边的桌子上。
手趴着桌子,上半身是勉强稳住,可两条腿就直接给跪地上了,看起来很是狼狈。
“爸!”
站在一边的小姑娘赶紧冲上去扶,拉着自己父亲手臂,还不忘恶狠狠地冲林芝扔眼刀子。
“庆庆!帮帮妈妈!把她扯开呀!”富态女人声音都叫劈了。
可这小姑娘往林芝身边近前一步的胆量都没有,除了表情做得到位,两颗眼珠子瞪得要掉下来,实际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看这男人扶着自己小腿,疼得直吸凉气,林芝得意地撇撇嘴。
这招还是跟陆长风学的,挺有效果。
从林芝出手擒住女人到踢开帮手,也就是眨眼的功夫。
范晓丽跟林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到自己女儿利落地把事件给解决了。
“妈,你没事吧?”林芝回望。
“没。”范晓丽赶紧摇头。
“你放开我!放开我!手断了!”女人疼得不行,却又不敢挣扎,生怕手腕真叫林芝掰折了,再一动叫骨头把皮肉戳个对穿。
“松了吧。”林生被她嚎得也有点发虚。
林芝也没把她怎么样,就是力气大了点,看她嚎得吓人,也就顺势把手松开了。
摸了张纸巾出来擦手心,林芝觉得这女人也太经不得吓,才多大会儿就出了一手臂的汗,滑腻腻地难受。
“你们……你们也太欺负人了!”
瘦弱女孩泪流如注,拉着父母凄声控诉。
好巧不巧另两个住同宿舍的女孩跟父母正站在门外准备进来,看这阵势,瞅林芝一家的眼神就不对了。
范晓丽嘴皮子利索,三两句把事情说清,没让这些人继续误会下去。
“要真是神经衰弱,是不是得跟学校上报一下呀?该休学休学,该住院住院,跟个定时炸.弹似地住在这儿,出了什么问题,这一宿舍的都脱不开干系。”后进来的一个家长皱眉说。
“就是。到底是神经衰弱,还是神经上面有毛病,得查清楚了。发了什么疯,害着人算谁的?”另一个家长说话就更不客气了。
“你怎么说话的!啊?说我女儿是神经病啊?你再说一句试试!”富态女人气炸了毛,脾气一上来,都忘了刚刚被林芝教训的事了。
范晓丽看着这一屋子的热闹,心里烦燥得要命。
好好地来上个学,怎么第一天就碰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真叫人不舒服。
“妈。”林芝扯扯范晓丽,又冲林生使个眼色。
一家子到了走廊,林芝瞟了眼正闹个不停的那些人,“我觉得还是不要住宿舍了吧?自己一个人住外边,还清静。”
“就是!”范晓丽一拍巴掌,“这里哪能住人?看看这环境,又阴冷又潮湿,九月的天气,墙上还渗得出水。外面树又这么多,也不知道犄角旮旯里有多少毒虫,怕不是连蛇都有吧?”
看了眼阴森森的走廊,范晓丽越想越觉得害怕。
林生不废话,“收拾东西,咱们走。”
一家子在附近找了个干净的小旅馆,把行李放下,直接就出门找房子去了。
“要租那种环境好的,大小倒是其次。一个小姑娘在外头住,安全第一,你说是不是?配套设施也要齐全,最好是冰箱洗衣机空调什么都有的,新装修的不要,味道大,最好是放了两年的那种新房。”范晓丽坐在中介里,滔滔不绝地摆着条件。
中介苦笑,“按您这要求,这附近还真没有。京大周边受保护的古建筑多,校园子里也有,所以这附近不能搞太多建设,说是不能破坏地基什么的。想要新房,离这儿就远了。”
“你看这附近哪片治安好,推荐一下吧。”林生说。
“都还行。”中介笑眯眯。
这边是老区,房子旧人又多,鱼龙混杂的,谁能保证哪里治安好哪里不好?
“咱们还是自己先到处转转,觉得哪里合眼,再回来问那片有没有出租的吧?”林芝提议。
“也行啊。您附近转转,看哪里合适,回来再找我,这附近房源都是在我这儿登记的。这是名片。”中介递上名片。
从中介出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林生看看时间,“先随便看看,也不着急。不行咱们就在旅馆住几天,房子慢慢找。”
“嗯。”范晓丽点头,“刚才被那个女的气着了,都没觉出饿。咱们还是先去吃饭。”
林芝当然不会拒绝吃饭这种提议。
美美吃了一顿后,林芝趁着范晓丽跟林生喝茶清口的工夫,让起司调出附近的房产价格曲线图仔细研究了一通。
“这里不错啊!”看到图上某处房产标明的价格曲线,林芝眼睛一亮。
这几栋楼在鸿山路(京省大学所在路段)和长阳大街的交叉口,目前价格是25319一平。
这个价格在附近动辄五六万一平的房源里,格外显眼。
让起司查了资料,大概知道这小区是在九几年建成的,原先是某单位的宿舍楼,后来单位搬迁,院墙什么的都拆完了,就剩几栋房子留那儿。
看到这个价格,林芝特别心动。
最最让她控制不住出手欲望的,是长阳大街五年后的改造计划,整个路面扩宽,这几栋老单位也囊括在拆迁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