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多是多，但对面就是医院，又临近下班的点儿，根本拦不着。
    “明天就买新车。给你也买一辆。”林生说。
    旧车根本跑不动长途，要不然林生还舍不得卖，现在来了京省，少了车就缺条腿，不买不行了。
    “我就不用了，钱还是留着买楼吧。”
    “还买？”林生瞪眼。
    “以后就不买这么贵的，这是自住，买的是附加值。如果纯投资，咱们就捡便宜的买。”林芝把林生一挽，带着他往公交站走。
    来京省小半年，林芝早把楼市摸透了，什么地方可以买，什么地方再便宜也不能要，说得林生一愣一愣地。
    “照这样说，你现在住的那幢楼很有升值潜力？”
    林芝点头，“从投资的角度来，性价比最高。”
    长阳大街过几年的改造计划绝对是稳的，中央下达的指示，谁都推翻不了。
    随着楼市均价增长，林芝住那片房子价格比买下时升了五千，到了三万左右。
    这个价格比起附近动辄六七万的楼盘，低得令人发指。
    “你觉得好我就去问问，可以就买了。反正钱放在银行也难增值，况且那一块价格确实低，怎么买都不亏。”林生点头。
    “除了买住房，还得找找厂房位置。咱们说是开家庭作坊，但压面机封装机什么的也挺占地方，肯定得找个面积大一点的……”
    “那得在城外围看，我觉得京市东边那一片挺有发展潜力……”
    说起厂房，林生自觉颇有眼光，涛涛不绝跟林芝说起当年自己看中南城地皮的事。
    林生这点得意事，林芝不知听他说过多少遍了，一边打起精神听着一边望向远处，看公交车几时来。
    忽地一辆银色跑车掠过街面，在复杂的路况下极灵活地拐了个弯，冲进了华隆新苑后街。
    林芝只觉得那车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看过，正琢磨着，被林生拉上了公交。
    “坐这儿。”
    正好有位置，林生带着林芝坐下，又想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题继续。
    “有电话来了。”
    林芝都没来得及看是谁打来的就接了，成功阻止了林生的唠叨。
    “是林小姐吗？”
    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林芝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外地号打来的。
    “喂？是林小姐吗？我是赵强。”
    “……啊，是你呀？”
    林芝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
    赵强就是背着麻袋出山卖古董的那个小胡子男。
    赶在赵强过年回老家前，林芝把那只龙泉官窑把杯修复完成，喊他过来取了货。
    赵强拿了东西，也瞧不出好坏，只看着杯把修好了就挺满意的。
    另一个矮个男胡虎倒是说了要带回去给那个姓万师傅看看，说就他能辨得出。
    林芝看他们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麻袋，虽然有些心痒，想看看袋子里还有别的什么好东西没，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万一看了东西他们又求着修，拒绝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两人道过谢，拿东西就走了，林芝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谁知道居然又给她来了电话。
    听赵强说了一会儿，林芝大概知道了他这通电话的意思。
    那把杯是一对，她原先就答应过帮着修复的。
    可赵强没能从老家拿过来，只是叫人拍了几张照片传她，当时林芝觉得那一只缺损不大，放在一起也不至于太拉低价格就没提醒他一定要带来。
    自己修复的那只也是修旧如旧，绝不会出现一只新一只老的对比，肯定是没问题的。
    当时赵强答应了，怎么现在又强调一定要把那只也修好呢？
    “东西我都带来了，你看一眼吧。万师傅说了，有几个地方肯定得补，不然价格卖不上去。”赵强有点急。
    “怎么看？我现在不在x市啊。”林芝说。
    “不在？你不是本地人吗？我就在钢窗厂院子门口，你要是在家，就下来啊！”
    听了赵强这话，林芝眉头微微皱起。
    没商量好就带着东西找到家门口，就好像是被逼迫着一定要做这件事似地。
    只不过好心帮个忙而已，二百块钱也是他们硬塞的，林芝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在不在家啊？我今天把万师傅也带过来了，有些事我不明白，他可以跟你说清楚一点。你什么时候回来？”赵强问。
    “我不在x市，以后也不住钢窗厂了。如果你想修复另一只把杯，建议去长青路的和存居看看，那里有几个师傅手艺都不错的。”
    “可万师傅说你修得好……”
    “到了。”林生起身。
    林芝赶紧站了起来，“不好意思，这个我真接不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喂？喂喂？？”赵强拿开手机看了看，又凑到耳朵边上听。
    “怎么？”
    “挂了。她、她说她不住这儿……”感觉自己把事办砸了，赵强涨红着一张脸说。
    “找错了地方？”
    “不是……是搬家了。”
    “人在哪儿？搬哪儿去了？”
    “不知道。”赵强挠挠头，“万师傅，要不咱们到长青路的和存居去看看？这个女孩说那儿修得比她还好。”
    看到赵强这副傻相，万合一心头火起，忍了又忍才没破口大骂。
    和存居那几个老家伙，手抖得描根线都带着颤，怎么及得上这个女孩的手艺？
    那只龙泉官窑把杯不光破损了，面上的漆画都损毁了不少，照着另一只的照片都能描得这么精细，这样的人才上哪儿找去？
    这次叫赵强他们带点货出来试试路子，一个没卖出去不说，还弄破了几个。
    要不是误打误撞找到了这个手艺高超的修复师傅，把龙泉把杯补得这么完整以功抵过，万合一杀人的心都有了。
    “去，问问。看那个女孩上哪儿了。”万合一推了赵强一把。
    院子里坐着几个大妈，正晒太阳织毛衣，瞧见个穿着破袄的男人走过来，都面有警惕。
    “找林芝？”
    “你是她老家来的亲戚啊？是亲戚怎么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呢？”
    “我……我们那儿都没通电话，没法联系。”面对几个大妈的质疑，赵强背心汗都出来了，想了半天才找了个借口。
    “也是，他们一家子走得太急了，没时间一一通知老亲戚。”
    “搬到京省了，具体住哪儿不知道。林芝不是在念京省大学吗，你打个电话到那边问问，肯定能找到人。”有个大妈看赵强一副山里人打扮，也不像是坏人，就热心快肠地说了。
    “好好……我问问。”赵强谢了半天，回头见万合一眉头还皱着，赶紧跑了过去。
    “怎么样？”
    “搬去京省了。那个女孩在京省大学念书……对对，我记起来了，她是在京省大学念文物修复的！难怪手艺这么好！”赵强陪笑。
    “京省？也太远了。劳师动众拿着东西去找，反而不安全……”
    万合一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带着赵强离开。
    收拾了东西回到新家，林芝吃完饭躺在床上，还在想那通电话的事。
    要是没有搬家，赵强堵院子门口，她怎么也得下去看看。
    本就答应了修一对，东西拿来，不修也得修。
    卖了高价尝到甜头，指不定以后还要回来找，想到赵强跟他同伴手里拎着那两个麻袋里头不知道多少破烂货，林芝就觉得头疼。
    最不该就是把人带回来，不知道自己住哪儿，想找都没地儿找去。
    做善事她是没问题，可要被人逼着做，性质就变了。
    范晓丽这回住院，林生跟林芝都轻省不少。
    比起同病房那位躺在床上起不来身的大婶，范晓丽精神得跟什么似地，连打着针都恨不得拎瓶子出门晃晃，只说睡得腰酸。
    林芝这边没开学，索性就贴身陪着，一日三餐换着花样给范晓丽做，吃得她赞不绝口。
    林生也没闲着，出去了几天，厂房设备都利索地准备好了，效率是一等一的。
    接受了林芝建议，林生还去了上次买房帮着办手续的那个房产中介。
    知道长阳大街那几栋旧楼里有两家在这儿登记卖房，林生二话不说又是全款拿下，还叮嘱中介如果这几栋旧楼里再有人想出手，自己随时都能签合同。
    像林生这样爽快的客人，中介干了快十年还是头次见，简直要把他当佛供起来。
    还有两天就开学了，林芝专门抽出一天时间跟着林生去了厂房。
    知道他把人都雇好了，随时都能来上班，林芝更是干劲十足。
    “最重要是口味，趁着没开学，你赶紧把这一块弄出来，确定好了直接就能生产，以后就不用你操什么心了。”
    林生指指厂房后头那间大厨房，“东西都备了，你自己看着弄，我回了啊。”
    “妈让你带半斤桃酥回去。”林芝提醒。
    林生一边往外走，一边摇头，“人家化疗什么都吃不进，你妈可好，还加餐……”
    “能吃是福。”
    “那是。”林生嘴上埋怨，脸上却笑出一朵花来。
    为了送货方便，林生买了辆小货车，戴着帽子坐上去，哪瞧得出厂长身份，完全就是一壮实司机。
    林芝瞧着林生把车稳稳开上大道后，转身进了厨房。
    把摄像头架好，开了手机直播间，林芝冲着镜头微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