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干巴尔,为什么不耐心地等到可以结婚的法定年龄,然后再正式地跟你喜欢的女孩子告白呢?
无论是恋爱,还是婚姻,都是人生当中非常重大的事情,它不应该如此草率的宣诸于口的,对吗?”
于少卿缓缓地走至查干巴尔的面前,他微微倾身,以跟少年平视的高度,认真地注视这对方的双眼说道,
从查干巴尔发现自己喜欢上这个比自己大整整九岁的吉雅之后,每次他做类似的宣告,阿布跟额吉就会笑话他,现在连吉雅吉雅姐姐都不把他的告白当一回事,查干巴尔其实很受伤。
可是第一次,有人理解他,理解喜欢一个人,本来就不是可以控制的事情。
这个人没有取笑他,他还告诉他,他可以等到法定的结婚年龄,再光明正大的跟吉雅告白的。
查干巴尔逐渐地红了眼眶,
吉雅看见小家伙发红的眼眶,是真的彻底呆住了。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家伙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这太荒谬啦!
这小家伙才多大?
她上小学的时候这家伙根本还在吃奶吧?
考虑到小家伙的自尊心,吉雅当然没有把自己的吐槽给说出口。
好在查干巴尔是背对着吉雅的,否则要是他看见了吉雅此刻目瞪口呆的表情,只怕这情窦初开的小男孩真该掉金豆豆了。
对于一个出于青春期萌动的少年而言,有什么比心上人不喜欢他,甚至还不把他的情感当一回事来得更加令人绝望呢?
“好了。松开他吧。
我相信查干巴尔接下来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吗?”
于少卿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在吉雅的肩膀上拍了拍。
吉雅原来以为小家伙就是在闹着玩,故意整她呢,一个十五岁的小破孩,哪里就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了?
这会儿见小家后似乎动了真格,顿时有点尴尬。
吉雅犹豫着,到底还是松开了查干巴尔。
这一回,查干巴尔没有再说什么他就是喜欢吉雅,等成年了就要娶吉雅回家的话。
“谢谢你!大哥哥”
查干巴尔郑重地朝于少卿行了个蒙古礼,然后和这个倔强得饿少年深深地看了吉雅一眼,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会尽快长大的!
他会成长到足够有资格站到吉雅接的身边,然后再把他的那份喜欢,郑重地告诉她。
吉雅摸摸鼻子,唔,她是不是下手真的太狠了点?
“看不出,于先生你对哄小孩子还真有一套啊!”
她好言好语地劝了,拳头也威胁上了,要查干巴尔以后不许到处胡说,结果那家伙就算被她揍得鼻青脸肿都不愿意改变心意,最后还越说越来劲了。
朵儿朵草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吉雅是真的不想自己天天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废了那么大的劲都能把查干巴尔那个臭小子给说服,他倒是三言两语就把小家伙给说通了。
额吉说汉人都是能说会道的,果然没有骗她。
“怎么,吉雅小姐是认为,我在哄他么?”
于少卿转过头,去看吉雅。
两人的位置本来就站得比较近,于少卿这一转头,两人的脸便近在咫尺。
吉雅甚至能够看得见眼前这个汉族男人长得不像话得睫毛,在他的眼睛下方投下的淡淡阴影。
吉雅忍住伸手去拨弄对方睫毛的冲动,她吞了吞口水,把那句“难道不是吗”给咽了回去。
其实,这么近的距离,是超过安全距离的。
纵然没心没肺如吉雅,跟异性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地接触,还当真是从来都没有过。
只是吉雅骨子里有蒙古儿女不服输的性子,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她有什么好躲的?
于是,吉雅就那样睁大一双乌亮的眼睛,跟于少卿两人大眼瞪小眼。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于少卿望进眼前这双清澈的眸子,看见她的眸子倒影出自己的身影,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唯独没有任何情动的痕迹。
仿佛于她而言,他切乎只是一个陌生人。
这样的认识令于少卿的胸口惨然一痛。
不仅仅是于少卿在观察吉雅,吉雅也一直盯着眼前这个过分好看的汉人看。
这人的眼睛可真漂亮,就跟六月草原夜晚上的星空似,仿佛里头有浩瀚的星海。
忽然,这浩瀚的星海黯淡了下来,仿佛草原的星空在悉数之间坠落,吉雅忍不住出声道,“喂,你怎么了?”
为什么你的眼神看起来,会这样难过?
又为什么,看着你眼里的星辰黯淡下来的时候,我的胸口也闷闷的?
于少卿把眼神投向遥远的雪山,却并没有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们肩并肩地站着,他的声音也好像是遥远的地方抵达她的耳膜,她听见他像清风般叹息的声音在问,“吉雅小姐喜欢过一个人么?”
“等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
爱情啊,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东西。
你的心情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忽悲忽喜,因恼忽怒。
哪怕全世界都反对你们在一起,为了她,你也宁愿与这个世界为敌。
你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劝你,你该放下了,你看你的人生才过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你应该重新打起精神,再找一个人与你携手此生,你也没办法再踏出那一步。
因为你愿意携手余生的那个人不在了。
从此,你的人生只有回忆跟孤独。
活着,也不过是为了给所有关心你的人一个交代罢了。”
所以,我刚才跟查干巴尔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实意。
我不是在哄他,我只是太过明白,喜欢一个人当真是半分不由己。
……
吉雅搀扶着于少卿回毡房的时候,满都拉图刚好在毡房里跟吉雅的阿布额尔德木图以及额吉娜仁托雅在谈事情。
见到走进毡房,姿态亲昵的两人,满都拉图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但是日积月累的稳重,还是使他稳稳地坐在了毡毯上,没有贸然的站起来,一双剑眉却是狠狠地皱了起来。
这两人为什么会一起回来?
“纳古斯先生也在?”
于少卿云淡风轻地跟满都拉图打招呼,态度自然地,仿佛他就是这间毡房的主人,而满都拉图是到他家来坐的客人。
满都拉图到底比于少卿年轻,又没有他那样的阅历跟气度,于少卿不过一句话,满都拉图的眉宇便拢起了戾气,已然有些沉不住气。
吉雅丝毫没有察觉出两人之间的风云诡谲,她扶着于少卿在铺着毡毯的椅子上坐下,就跑过去,挽着娜仁托雅的手臂,撒娇道,“额吉,饭做好了没有呀?我肚子饿扁扁啦。”
“好了,早就好了。你哥哥中午有事,不回来迟了。
我跟你额吉就等你回来开饭呢。
拉图,你中午也在这里吃吧?有什么事,等吃完饭我们再商量?”
娜仁托雅用眼神询拉图满都的意思。
拉图满都本就是话不多的人,听了之后也就点点头。
“怎么样,于先生,我们草原的风光如何?
不比你们内地的景致差吧?”
饭桌上,额尔德木图主动打开话匣子。
这是额尔德木图的老毛病,只要有汉族客人上家里来做客,就会想要变着法子从对方口中听见对朵儿朵草原的赞美。
没办法,他太热爱他脚下生活着的这片土地了。
“我所生活的地方,即便是冬天,都未必会飘雪。
即使偶尔下了,也常常是下在夜里,悄无声息,早上太阳一晒,雪也就如春梦,了无踪影了。
倒是以前念书的时候,读过‘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样的诗句。
当时就在想,有生之年,总要去看一看诗里头所谓‘山舞银蛇,红妆素裹’到底是何等妖娆。
真的踏在这篇寥阔的土地,抬头便是连绵的雪山,终于明白为何那位伟人会发出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的感慨——只要到了这里,见识到了这里的辽阔跟广袤,只怕都会激起那样的豪情壮志。
这是一片足以激发男人骨子里血性的土地。”
“好,好,好!于先生这一席话,当真是深得我心!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嫌草原生活太苦,去了城里就不愿意回来。
要我说,城里哪有这里好?
城里有广袤的雪域,有一望无垠的草原,有成群结队的牛羊么?
来来来,于先生,尝尝我们这里正宗的马奶酒。是吉雅的母亲亲手酿的。
于先生尝尝看,味道如何。
我就先干为敬了!”
额尔德木图被于少卿这一席话激荡得眼圈都发红了,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马奶酒,大口大口地喝着。
草原生活苦不苦?
跟大城市安逸的生活相比,当然是苦的。
要随着气候迁徙,要忍受恶劣的自然灾害,还要承担牧牛放羊等的风险。
可是,他们就是马背上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