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彻是在教周元昉如何取悦正德帝。
周元昉却第一个想到了阿满。
他想阿满只叫他哥哥,只与他玩,可阿满不听话,他还管不了。按照阿彻所说,下次再见阿满,他应该先哄阿满开心,哄得阿满最喜欢跟他玩?
阿满之后,周元昉才想到了父皇。他想要父皇的宠爱,想要父皇的倚重,想要本就该属于他这个嫡子的太子之位。但父皇不肯轻易给他,周元昉强求不得,所以,他该想办法取悦父皇,等到父皇最器重他那天……
思及此处,周元昉再次看向阿彻,眼眸明亮。
阿彻看懂了周元昉的眼神,既然周元昉明白了讨人欢心的重要,阿彻压低声音,语重心长道:“殿下,天下父母,无不望子成龙,殿下只需做好分内之事,父母希望你做到什么,你事事做好,这便足矣,无需与任何人比较。”
周元昉是唯一嫡出的皇子,这是端王、英王再怎么努力也越不过去的优势,只要周元昉言行举止没有过错,哪怕周元昉只是平庸之才,正德帝要将那个位置交给别人,都要费一番功夫。更何况,周元昉天资聪颖,读书习武都有慧根,唯二的缺陷,一是年幼,一是性情。
所幸正德帝年富力强,周元昉还有大把的时间。
有皇后的提点,阿彻清楚周元昉该变成什么样,他要做的,就是帮周元昉改正那些缺点,哪怕改不了,也要周元昉暂时收敛。
.
来行宫的第十日,正德帝领着端王、英王以及几位武将去跑马,跑着跑着,晴朗的天空突然变了脸,似乎雨水将至。正德帝立即带人原路返回,可惜牧场辽阔,众人跑到一半,雨水从天而降,不算大也不算小,很快就将众人淋湿了。
“行了,又不是弱质女流,淋点雨算什么!”正德帝突然勒住缰绳,放眼四方,豪爽道:“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盛赞江南烟雨,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咱们就来场雨中放马,好好感受下金陵城的雨景!”
陪在正德帝身边的都是武将,尤其萧震、霍维章这些辽东旧部,他们连北地大雪都不怕,又岂会在乎这场柔风细雨?
马上的帝王、武将们放声大笑,跟随的太监公公们却着急了,只是着急也没办法。
行宫里头,皇后正招待寿宁长公主,天色一变,皇后就派人迅速准备马车去接驾。马车出发了,皇后亲自赶到行宫外面,等候帝王归来。
皇后这么做,只是出于本分,其他妃嫔却不想让皇后一个人出风头,打扮一番,匆匆也来陪皇后接驾了,力求等会儿让皇上感受到她们发自肺腑的关心。
寿宁长公主也来了,但她关心的不是正德帝,只想抓住所有能接近萧震的机会罢了。
等了快小半个时辰,远处的烟雨中终于出现了男人们浩浩荡荡的身影。
寿宁长公主站在伞下,不禁踮起脚尖,眺目远望。
武将们多魁梧高大,可寿宁长公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萧震,骏马靠近,男人身上的圆领长袍早已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衣衫下的身躯仿佛山石,强壮结实,肌.肉间的纹络都被衣袍勾勒了出来。
这样强健的身体,寿宁长公主忽觉浑身发软,再看萧震淌着雨水的冷峻脸庞,寿宁长公主目光越发痴迷,只想变成一缕风飘到萧震身边,一圈一圈地缠住他,缠住他山岳般雄伟的身躯。
“都散了吧!”马队一停,正德帝朗声笑道。
其他武将可以走,萧震的职责就是护卫帝王,所以他与几个侍卫留了下来,一直将帝王送回寝宫,萧震才快速往外走。
“侯爷留步!”
身后有人喊他,尖细的声音是应该是位公公,萧震回头,就见一位年轻的公公冒雨朝他跑来,手里拿着一把伞。烟雨蒙蒙,更远的地方站着一位身穿华服的女人,身边有宫女为她撑伞,伞檐遮挡了女子的面容。
“侯爷,长公主从此经过,见侯爷冒雨而行,长公主特意命小的前来送伞。”
年轻的公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脸深意的朝萧震笑道。
萧震脸都黑了,这个寿宁长公主也忒不要脸了,他家有娇妻,用得着她来送伞?
“萧某粗人一个,不喜用伞,告辞。”
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寿宁长公主的“好意”,萧震径直离去,连声谢都没提。
年轻的公公追了两步,实在追不上,气恼地去回话。
寿宁长公主没听出公公话里的责怪,她呆呆地望着烟雨中萧震高大的背影,只觉得不用伞的男人好有英雄气概啊!
萧震转弯时,余光瞥见寿宁长公主还站在原地,多半是在看他,顿时更火大!
公然觊觎有妇之夫,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公主?
换个人被公主看上,怕是会暗暗窃喜,萧震一点喜也没有,有的只是怒火。
不过,当萧震拐进通向自家小院的那条巷子,当他看见家门口撑伞而立盼他归来的小妇人,萧震满腔的怒火登时飞去了天边。
这才是他想要的那把伞。
☆、第71章
下雨了, 苏锦一点都不担心萧震。
就萧震那块头, 风雪都压不倒他, 何况江南的毛毛细雨。
不过,听到隔壁霍维章回来的动静,苏锦就有点坐不住了。阿满在厢房午睡, 苏锦撑起一把青纸伞,自己去门口等着。春风细雨, 空气清新,苏锦一边等自家汉子一边赏雨, 也不觉得无聊。
等着等着, 幽静的小巷口突然出现一道身影,那人穿了一条深色的圆领长袍,高大得就像一棵移动的大树,雨水打在他身上,他毫不在意,不急不缓地走着, 看到她后,他的脚步反而变小了, 不知在想什么。
没料到她会出来等他吧?
苏锦笑了笑,撑着伞走下门前的青石台阶,一手提着裙摆, 迈着碎步前去接他。
注意到小妇人提裙的动作,萧震立即加快脚步,他多走几步, 她就可以少走一段。
男人龙行虎步,冒雨疾行过来,衣袍拂动猎猎作响,苏锦与他面对面,很快就注意到了萧震被湿衣勾勒出的雄伟身躯,那肩膀,那手臂,那胸那腰那腿,直看得苏锦步子迈不动了,伞也举不动了,只想倒在萧震怀里,随他扛随他抱。
认识萧震这么久,苏锦还是第一次直面萧震如此“不雅”的一面,以前虽然两人夜里睡在一张榻上,但萧震中衣宽大,他又特别注意举动,苏锦很难在眼睛上占萧震半点便宜,想叫他占,他和尚似的不解风情。
苏锦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故意放低伞面,掩饰自己的窥视。
谁说只有男子喜欢看美人呢,遇见萧震这样的极品武将,怕是没有几个女子能管住眼睛。苏锦甚至能理解寿宁长公主对萧震的着迷,但理解归理解,苏锦是绝不会将萧震拱手让人的,只要萧震不变心,别人拿十座金山来换,苏锦也不换。
“你,你怎么出来了?”
小妇人的脸庞被伞挡住了,萧震担心地看着她脚下问,见苏锦的绣花鞋面上沾了些雨水,萧震挺拔的眉峰立即皱了起来,怕娇滴滴的她因此着凉。
“刚刚安平侯回来了,侯爷迟迟不归,我有点担心。”伞底下,苏锦瞄着萧震的腰带道,大概是心不在焉,她的声音仿佛馋了水儿,既柔且媚,如周围的细雨绵绵,虽然落下去了,却还留着几分氤氲湿气在耳边。
萧震看不见她的脸,可他听出苏锦话里似乎有撒娇之意,好像在说:我来接你了,是不是很好?
萧震当然觉得她好,他孤零零一个莽汉子,居然也有被女人送伞的一天。
他的念头刚落,苏锦也反应过来了,忙举高雨伞凑到他身边。
萧震低头,恰好苏锦抬头看他,两人便彼此看了个对眼。
烟雨濛濛,小妇人姣好的脸蛋白如梨花,细细的黛眉黑亮的丹凤眼,仿佛出水芙蓉开在面前。
青伞底下,大将军发冠全湿,水珠沿着他冷峻的脸庞滚落,就像被江水拍打的岸石,坚定无畏。
苏锦好喜欢这样的萧震。
她痴痴地望着他,眼神迷离,红唇微张。
萧震突然紧张起来,小妇人看他的眼神,好像小时候梦里出现的要吃他的妖精,露出獠牙之前的妖精,都是美艳的,令人无法自拔的。
“你,你自己撑,我不碍事。”萧震僵硬地从伞下跨了出去,耳根泛红。
“我出来就是为了给侯爷送伞的,侯爷不撑,那我也不撑了。”叫他跑,苏锦一赌气,随手就将伞扔了出去。
青纸伞伞檐落地,原地转了几转,还没停稳,忽的被一只大手提起伞柄,转眼就重新撑在了小妇人的头顶。
“我不要。”苏锦气冲冲跑了出去,背对萧震站着,“怪我自作多情了,明知侯爷避我如蛇蝎还巴巴地往侯爷跟前凑,侯爷自己撑伞回去吧,我在外面待一会儿。”
她才说几个字时,萧震就重新追了上来,一把伞几乎全部罩在苏锦脑顶。看着她淋了雨水的侧脸,听着她委屈的抱怨,萧震登时头大,急着解释道:“我没有避你……”
“那你刚刚跑什么跑?”苏锦猛地扭头,瞪着他问。
萧震动了动嘴,没话说了,谁让他确实跑了?
“不用你撑。”苏锦推他一把,又要出去。
萧震本能地拽住她手腕,强势地将小妇人拉了回来,苏锦手腕被他牵着,人却背对着他,一副只要萧震放松力道,她就继续跑的样子。
萧震不敢松手,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个理由,笨拙地道:“我,我不是想躲你,是,是我太高了,这伞小,两个人用多半都会淋雨。”
苏锦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此话当真?”
萧震连忙点头。
苏锦抿抿唇,长长的睫毛垂下去,再抬起来时,小妇人就从炸毛的母鸡变成了刚出生不久的雏鸟,扭捏地往萧震身旁靠了靠,低头道:“咱们挨近点,就都不用淋雨了。”
她一靠近,萧震身上的水都要被自己的体温给蒸干了。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萧震是再也不敢提出让她自己撑伞了,只好将伞往她那边移。
苏锦左右看看,忽的挽住他撑伞的手臂,小鸟依人似的半靠着他,同时将伞往他那边挪了挪。
萧震:……
他半边身体都要僵了,僵硬地走着,胳膊肘碰到了什么,萧震赶紧往自己这边躲。
苏锦没再追,能这样挽着他,苏锦暂时就很知足了。
两人谁都不说话,雨水连续的砸在墙头瓦上,咚咚咚的好听。苏锦脸贴着萧震结实的手臂,手挽着他紧绷的手腕,干脆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小时候家里下雨,大伯母就是这么挽着大伯父的胳膊,那时候我就想,将来我要嫁一个比大伯父还高大魁梧的丈夫,然后也这么挽着他。”
她回忆幼时的可怜,萧震心里忽的一片柔.软。
其实,他也喜欢被她这样依靠着,喜欢为她撑伞。
只可惜路太短,仿佛没过多久,两人就到了家门口。
苏锦主动松开了萧震胳膊,但依然站在他身旁。
“我先送你回后院。”萧震低声道。
苏锦偏首嘀咕:“侯爷难道还要回前院沐浴更衣?是怕丫鬟看不出咱们是装的吗?”
萧震沉默。
夫妻俩一起回了后院,如意见两人衣裳都湿了,体贴地派小丫鬟去水房烧水。
苏锦领萧震去了西边专门供二人沐浴的浴室。
浴室很大,中间摆了一张四幅的山水屏风,屏风南侧是临窗的长榻,屏风北侧放着足够夫妻一起用的香柏木浴桶。
苏锦背对萧震道:“我洗的慢,一会儿侯爷先洗,我在这边等着,侯爷洗完再去东屋,我晚点,丫鬟们必不会起疑。”
萧震支支吾吾的,觉得这么安排不妥,可如果他马上出去,确实会叫丫鬟们起疑。
“难不成,侯爷害怕我偷看你?”他迟迟不答应,苏锦声如蚊呐地问,低着脑袋,小手攥着帕子。
“我绝没有那么想。”萧震红着脸道。
苏锦哼了哼,为了证明自己不会偷窥般,丫鬟们端水进来再出去后,苏锦就搬把椅子放到榻前,她背对屏风面朝榻坐着,还抓了一条巾子蒙住眼睛,故意使劲儿地勒了勒巾子两端。绑紧了,苏锦幽幽道:“这样,侯爷可放心了?”
萧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