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虽然薛太医私下认为,这完全是因为老侯爷所知医理不多导致的,但拍马屁得说的好听些不是!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膳时分,薛太医赶紧告退。刚走几步,就被邓公公给截胡了。
    “老薛啊,你这成了侯爷跟前的红人了。”邓公公似笑非笑,“这次时疫,侯爷肯定会为你上表记一大功的。”
    薛太医心里发虚,虽然他的确出了些意见,但大方向都是侯爷自己定的,只是用的他的名字发出去。
    “我好歹也是医者,做这些是应该的。”薛太医敷衍道。
    “虽然咱家不通医理,但好歹也有些力气,侯爷若有用得着咱家的地方,还望薛太医在侯爷面前替咱家美言几句啊。”邓公公这几日观察了侯府的动静,发现侯府上下对时疫非常重视,每日都在清扫。薛太医已经抢先一步表现了,而且还是侯爷近身伺候这种比较安全又容易露脸的活,邓公公怎肯屈居人下。在侯爷这里表现好了,太后娘娘肯定会赏他,等回了宫说不定还能升成黄门令。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大家都是内朝官,薛太医以后还要在太医院混,自然不敢得罪太后身边的亲信,连连道:“邓公公放心,老侯爷自然不会忘记您的,您可是身上担着太后娘娘的差事呢。”
    聂冬听闻邓公公想要来效力,虽然猜到这家伙的小心思,不过此时人只会不够用,从来没有嫌多的。略略思量了一下,给他派了个传话的活,又能露脸,也算是邓公公老本行。
    “速将此方子告知府衙。”聂冬道。
    邓公公有些激动,这可是直接参与预防时疫可以替他记上一大功,却又顶顶安全的差事,声音都有些颤抖道:“老侯爷放心,奴婢一定带到!”
    府衙内霍文钟等人决定先在博陵挑几个地方做试点,若预防之法可行,便全县推广。张县令突然道:“既然如此,不如下官家中也效仿侯府组一个,恩……消毒小队吧。”
    见县令都同意了,其他人更是争先恐后抢着做试点,想要在侯府面前留个好印象。沈江卓乃博陵县尉,自然也拿了张方子回去。
    霍文萱盯着看了半响,有些疑惑:“这真是薛太医开的?”
    “这是自然。”沈江卓笑道,“你大哥说侯府里颇为热闹,这个薛太医倒是很得老侯爷欣赏。听说自从薛太医开了这预防时疫的方子后,老侯爷夜里睡的安稳不少。不过也多亏了这薛太医,有他在府里,老侯爷也安心不少,这段时间里都没有提要离府的事,你大哥那边省了不少心。阿萱,阿萱?”
    “……啊?什么事?”
    “看得这么入迷啊。”沈江卓从屏风后换好了衣裳出来,“刚才喊了半天了,都不应我。”
    霍文萱笑了笑:“太医开的方子呢,在博陵可不多见,我要多看几眼才够。你好不容易回来,今儿早点歇着吧,听说你们在府衙里好几天都没合眼了。”
    沈江卓的确是累及了,掩口打了个哈欠:“可不是,今天县令大人还得继续轮值,吴王那边也送了信来,对时疫颇为关心。”
    夫妻二人也不在闲聊,沈江卓几乎是挨着枕头就睡了。黑暗中,霍文萱睁着眼,无比清醒,小心翼翼的起了身,将桌上的方子又拿了起来,见沈江卓还在熟睡,轻手轻脚的去了书房。
    “大蒜汁……”霍文萱用指甲轻轻在那一行划上印子,“太医院的人竟然会开这样的方子?”可如果不是薛太医开的,那又会是谁呢?思索了片刻后,霍文萱放下了那张药方,又拿起了第一张关于建立消毒小队的文书看了半响。
    “区区太医竟然用了兵法里的列阵,连秦苍都听了他的调遣……”霍文萱揉着额头,自从那天被老侯爷放回沈家后,霍文萱一直在思索他爹最后与她说的话。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太认识她爹了。这么多年来,她爹只有一个心腹秦苍,小小的太医,短短数日竟然也能成为老侯爷的心腹?
    若说这世上最清楚老侯爷那魔幻性格的人,定然是同样患有蛇精病的霍文萱莫属。
    看着手中的那两张纸,所有人觉得这些药方是出自薛太医之手,霍文萱却觉得如果没有他爹的授意,薛太医绝对不敢这样大胆。用个最简单的想法去思考,如今正值时疫,此药方价比千金,他爹竟然没想到以此生财,哪怕他只收百金都会有人称颂他的献方义举。
    如今竟然是分文不要!
    所有人都以为老侯爷贪生怕死才这样,可贪生怕死与贪财好色又不矛盾,大户人家花百金买方子回去一样能防时疫,保住这些大户,将染病小民赶出博陵便是。可侯府的架势却是要连小民也一起保了。奇怪,太奇怪了,她爹什么时候有这种善心了?霍文萱不断蹙眉,或许……她应该再回一趟侯府看看。
    第十八章 疑心
    霍文钟留宿府衙,侍从回侯府向其妻余氏告知一声,余氏温柔道:“我听闻这些日子张县令等人都住在哪儿了,府衙能有多大呢,那么多人哪里住的开。你去与大郎说,我一妇道人家对外面那些事也不懂,只盼着他能爱惜身子。府衙人来人往的,切莫沾了病气。”
    侍从心中默念一遍,表示记熟了。
    余氏招来丫鬟,将准备的铺盖还有换洗的衣裳都装了箱,还有一小包药材,一并都让侍从带过去。余氏陪嫁过来的卫嬷嬷见她一直不开颜,不由劝道:“娘子且放宽心,大郎忙的是大事呢。”
    余氏轻轻叹道:“我知道。可若是其他事到也罢了,偏偏是时疫。嬷嬷你也瞧见了,府里这段时间也清静了不少,就连……”说着,声音压的更低了,“那位,这几天也安静了。”
    卫嬷嬷知道余氏所指的是老侯爷,心中颇有几分感叹。时疫虽来势汹汹,可对侯府长房来说竟然有些因祸得福,老侯爷虽然还会骂大郎,但这段时间都没再干什么荒唐事,真是谢天谢地啊。
    “大郎的辛苦侯爷是看在眼里的。”卫嬷嬷替余氏道了声阿弥陀佛,“所以侯爷才将这后院诸事都交给娘子您来打理了啊。”
    听卫嬷嬷提到这一点,余氏也安心不少。她嫁来有好几年了,连嫡长孙都给侯府生了,按理说侯府没有侯夫人,应该是她这个长房媳妇儿来管家,可侯爷偏偏宠信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杨氏!
    余氏是世家女出身,自有她的傲气。——你不让我管,我还稀罕不成!
    但自从杨氏被禁足后,后院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又集中到了她身上,那段时间余氏颇为难受,因为老侯爷依旧没有把管家的权利交给她。
    想到以前回娘家省亲时,原来闺中的姐妹们相聚一个个看她的目光都颇为复杂,有同情,有怜悯,也有幸灾乐祸。大家族的后院阴私不过那么几件,要么是事关子女,要么是妻妾争宠。可她嫁了个好男人又如何,生了嫡长孙又如何,男人不花心还顾家又如何,偏偏遇到个位高权重还无比糊涂的公公。
    对于侯府后宅这种小妾们毫无规矩,每天演着上不得台面的争宠构陷戏码,余氏看着都觉得污了眼睛。想她余家,当家主母都是知书达理,又有大家族的教养,眼界很颇为开阔,可堂堂博陵侯府却专门叫个妾来当家。大家来走亲戚的,我家的特地让当家主母带着嫡子嫡女出来拜访你,你叫个妾出来接待,这到底是走亲戚啊,才是结仇人啊?
    偏偏老侯爷觉得一点事儿都没有。妾怎么了,妾也是他的女人,怎么,你看不起本侯的女人啊……老侯爷的流氓思想就是这么无赖。
    不过自从有了时疫的传闻后,老侯爷的手也松了。三天前,特地将府里后宅出入平安的对牌,以及银库的钥匙交给了她。自从嫁到侯府来整整七年,余氏觉得自己终于被真正的尊重了一次,老侯爷静养不怎么见人,她便朝正院的方向拜了三拜,郑重的收下。
    主仆二人正在核对侯府的开支,二门的守门丫鬟走到里院,对里院的丫鬟道:“好姐姐,快去回娘子,大姑奶奶回来了。”
    听到院子里大丫鬟的传话,余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起身回屋换一身见客的衣裳。
    霍文萱乘轿从侯府侧门入,一直到二门放停下,在侯府的四个丫鬟拥簇下往余氏所住的兰泽院而去。兰泽院,差不多是个串字型,前面是霍文钟的书房、议事之地,后面则是女眷住的地方,算是侯府里的独立庭院。
    “嫂嫂这段时间可忙坏了吧,大哥一直在府衙不曾回来,府里大小事都得嫂嫂忧心了。”霍文萱边说,边微微福了礼。
    余氏侧身微避,伸手将她扶起:“三娘不必如此客气。这院子里大小事都有成例,我也是做惯了不费什么心。倒是东哥儿前阵子淘气,现在被他姐姐拘着读书,我这个当娘的倒是省心不少。”
    “嫂嫂儿女双全,好福气啊。”霍文萱有些羡慕,她刚嫁入沈家一年,现在还没有好消息。
    闲聊间,又有几个府里的管事娘子前来回话。霍文萱微微一愣,余氏矜持的笑了笑,霍文萱心中震惊了,脸上也带了一丝惊讶:“看来我这会儿来的不是时候,倒是叨扰嫂嫂了。”余氏竟然开始管家了,不仅是她的兰泽院,而是整个侯府的日常!
    她爹禁足了杨氏,可后宅中他爹喜欢的小妾又不止杨氏一个,没了一个杨氏,再宠另一个对渣男来说多正常啊,可如今这是怎么了?!
    聂冬正坐在湖边垂钓,博陵侯府的大的如同一座公园,在侯府里他还可以在湖上泛舟。古代贵族们的人均住宅面积真是大啊,哪怕这里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空调,可作为顶尖贵族他的生活质量并没有下降多少,更何况,他又不来大姨妈。
    湖边微风徐徐,聂冬舒服的叹了一声。外面的事交给霍文钟,侯府里的日常交给大家族出身的余氏,不然让他去看古代的账目开支,去听侯府今天花了多少银子,明天有多少进项,哪处的小厮犯了错了,某一家的管事与人有了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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