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阿祁与自己不同,太后眼眸微暗,她用了足足二十年时间才得了第二个孩子,但是阿祁不同。
倘若那些宫外的夭桃艳李入了步微行的后院,届时一个贼胆包天,对霍蘩祁用了自己当年所承受的一样的伎俩,步微行想必抱憾终生。何况,如愿自幼便对女人避如蛇蝎,一个霍蘩祁能入了他的眼已经是造化了。
步微行道:“母后不必忧心,朝堂的事朕会处理。”
见罢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步微行没什么要说的了,有阿朗,母后了却一桩沉积二十年的心事,她该是知足了,至于父皇,他求仁得仁,如今卸下一身重担,往后尽可享受稚子绕膝、含饴弄孙之乐。
霍蘩祁也觉得,其实她不该让步微行来这儿,看到这,他心里很不好受。
出了雍和宫,霍蘩祁再也不愿想他和太上皇之间的纠葛和心结了,终归是父子一场,来日或许逢得转机,但不是现在。
小黄门来传信,说陆厌尘入宫了。
霍蘩祁怔了怔,“许久未见舅舅了,他不是去云游了么,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步微行道:“我搬了两道圣旨,他才肯听宣回宫。”
霍蘩祁疑惑,“你非要舅舅回来做甚么?”
舅舅在凉州那苦寒的不毛之地待了十年,好容易重获自由,他要出去游历山川,怎的步微行还不让,这确实过分。
步微行侧目,“当年给母后调理身子的太医太过平庸,师父曾经亲自配过药方。他对这个,”他微掩薄唇,“很有心得。”
霍蘩祁:“……”
原来是她买通的那两个太医不够神通广大,不够取信于他。
但是陆厌尘替霍蘩祁诊了脉之后,险些跳起来要揍人了。
大老远将他用圣旨大张旗鼓叫回来,竟是为了给他屁事没有的媳妇看病!
陆厌尘真的要揍死这小兔崽子了。
见师父脸色铁青,步微行难得悬心,“不太好?”
陆厌尘皮笑肉不笑,“好得很,好得很。”
霍蘩祁往后头躲了躲,“舅舅,我很怕,你说实话。”
陆厌尘挤了挤脸上的笑,然后温声道:“实话是,内火偏虚。什么事都没有。”
“那……”
陆厌尘还能不知道他要问什么,要是一般女人也就算了,这是他外甥女啊外甥女啊,说这个不尴尬啊。
陆厌尘扶住了额头,“随便!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她身体好得很。”
步微行安心了,“好。”
好个屁!
陆厌尘从小修道,修得是个心平气和,也难免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霍蘩祁更是脸颊绯红,总之,很尴尬就是了。
都怪你。这三个字是霍蘩祁说了一路给她夫君听的。
步微行倒没觉得有甚么,医者不避,没什么好遮掩的。
走了一截,霍蘩祁忽道:“今晚传我侍寝?”
他微微一顿。
宫里面的侍寝?
那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霍蘩祁眼眸璀璨,好像得了糖吃的孩子,他顺手就曲指弹了下她的额头,“不要后悔。”
看他挑唇,霍蘩祁就安心了。
“阿行,秋去冬来,你说,团团在外头还好么?”
她有点想她的雪狼崽子了,现在已经长成了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狼。一定。
步微行道:“它在山里有个窝。你明日要能起得早,我带你去见它。”
“好啊。”霍蘩祁答应了。
他挽着她的手,薄唇微微上扬,眼眸渐深。
(正文完)
第94章 番外:侍寝
侍寝的那一晚月满中庭, 霍蘩祁紧张地准备了许久。
听说宫里规矩繁多,她以前还不怎么信,直至她被人横着抬入了寝宫。
不着片缕地, 被裹成一颗粽子, 然后被并不温柔地送上龙榻。
“你们……”
霍蘩祁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拎着裙摆碎步飘走了。
她睁着眼无力望天。
当然此时她还不知道,作为中宫之主, 这种脱光了裹着被子上龙床其实是不需要的,这是后宫嫔妃和陛下玩的情趣。但是, 这很显然不是她自己要求的。
烛火幽幽, 风一阵吹来, 刮得桌上的宣纸窸窣作响。
霍蘩祁手脚不能动,望着窗帘发呆,然后便见眼前出现了一个漆黑修长的影, 由远及近,霍蘩祁屏息凝神,直至那身影徐徐走近,看了她一眼, 霍蘩祁梗着脖子,羞窘地抬起头,四目相对。
她轻轻唤了一声, “这个我好不习惯。”
数月不曾同床,霍蘩祁很期待,但是也很害怕。
这种情境下,她是完全被动的那个。她现在出不来, 只能一直被裹着,蜷缩在被子里。
步微行原本脸色淡然,被她这么楚楚可怜地一看,手指缓慢地一动,掩唇笑了一声。似有什么自眼底泅开,一波温柔似朗月照花。
霍蘩祁只觉得身子一轻,大红的被子一层一层地被拉开。仿佛一朵盛开的红莲,托出最姣柔白嫩的蕊。似亭亭舞动的花枝,被烛灯笼上蜜蜡般的光泽。
她羞得抱住了腿,缩到了里侧,一声不敢吭了。
但是他好像并未动容,起身走了开去,镇定地从桌上取了一盏清酒,从容地小酌。
殿内很安静,霍蘩祁等了许久没等到夫君过来扑倒她,忍不住困惑,只见他立在红烛微光之中,一袭清冷漆黑的袍,衬得人如修罗,俊美而阴森。那一盏酒下了肚,又是一盏。
酒碗溢出的水,沿着他光滑的脖颈,滚入胸膛。在半敞的衣襟之中消失无踪了。
喉结几次滚动,酒水沿着喉管落入腹中,将他的脸晕出了一分红。
这画面异常的……诡异。霍蘩祁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一个吞咽,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平的,没有那种凸出,当然,也不能有那种滚动的魅惑感。
他都喝了七八杯了,还没有过来的意思,霍蘩祁问:“那个……那个是壮胆的么?”
步微行眉梢微挑,放下了酒盏,然后侧目道:“也许。”
壮胆?
没想到也就几个月未曾敦伦而已,她夫君的本领又倒退了,所以来事前还要喝喝酒,壮壮胆?可是那也没什么啊,她又不是不愿意,她保管十分配合。
大约喝出了三分薄醉,俊美的脸从素白之中玷染开妖冶的红,看着分外撩人,霍蘩祁又吞咽了一口唾沫,只见他拎着酒壶便过来了。
她怔了一下,“怎么了?”
步微行斟了一杯酒,“喝了。”
霍蘩祁不大懂,怎么他喝完了自己又要喝,她酒量不大好,便推拒了,“不喝。喝醉了我会……”
步微行没有收。
他今晚好像对酒有种执念。
好在霍蘩祁虽然不喜欢饮酒,但也不是不能喝,小酌助兴还是可以的。
她就不矫情地顺手一抄,一饮而尽。
这种酒软绵绵的。
口感软绵绵的,喝了之后,身体、脑子好像都挺软绵绵的。从里到外,犹如一团封住口的棉絮,有力无处使,像泥牛入海似的,而且一碰上他,就有种要融化他的冲动。
霍蘩祁晕乎乎摇了摇头,“有点不对。”
步微行道:“怎么不对?”
霍蘩祁哈哈一笑,“你想灌醉我?没门!”
步微行摇头,“你醉了会撒酒疯。”
他不至于想不开,把她灌醉了粗暴行事。
霍蘩祁问:“那怎么……这酒这么有问题?”
步微行看了一眼酒盏,也有些疑惑,“这酒是宫中嫔妃侍寝时喝的。”他闻着酒香便觉得有几分不对,方才替她试了七八杯了,但喝下去,辣劲一般,后劲也一般,与一般的酒实在没有不同。
他也没挂在心上,没想到让霍蘩祁一喝,就喝出问题了。
霍蘩祁抱住了光溜溜的两条胳膊,“好冷,窗关了么?”
步微行目露讶然,他瞥了一眼,窗都已落下了。
但既然她说冷,他就起身去检查了一遍,窗确实已落闩了,他试着伸手在缝隙处遮了遮,眉心微微攒起来。
确实,有缝隙的地方还是漏风的。
但也应该不至于就吹到霍蘩祁身上了。
毕竟隔得这么近,手心舀的风只如羽毛轻微,稍稍惊动一些触觉而已。
霍蘩祁哼了一声,很难受,他从书桌上取了一方纸镇,暂且堵住了缝隙才回来看她,霍蘩祁又问,“床下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不待他说话,霍蘩祁便拉上被子,轻轻挪了挪,然后,从数床被褥之下,挖出来一颗细小的小拇指大的珍珠。
步微行问:“怎么会有一颗珍珠?”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霍蘩祁感觉自己现在五感好像十分灵敏,尤其触觉。
她看了眼那杯酒,想到了什么,表情缓慢地开始纠结,纠结,再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床褥被她大力地绞着,撕破了一条小口,细微的羽毛飘了两根出来,落在她光裸的背脊上,顺着微弱的风滑落,激起霍蘩祁一阵战栗。她哭得发抖,怕得战战兢兢,步微行不明所以地要抱她,霍蘩祁说什么不愿,一把将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