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差的关系,程谦对于这个弟弟向来是纵容的,只要不过火,他一般不会理会,顶多在旁边提点几下。
他对他这个哥哥还是带着几分敬重,提点过的话也还是会放在心上,因此对于程让,程谦一向放心。
看着程让离开后,程谦也上了车,去了安城古巷。
做民俗工艺相关产业的,平日里都爱来这里。
但就像程让说的,他只是个商人,是个外行。他喜爱这些东西,只是单纯的喜欢,并不懂得从专业角度鉴赏。
经过王叔店铺时,程谦习惯性往里看了眼。
王叔虽然已经被请去了沈靳公司,但还没正式入职,他家也在这边,晚上都会开门营业。
不止王叔在,夏言也在,和王叔打对面坐着,面前搁了张矮桌,桌上放着些未经加工的藤条,王叔正拿着藤条说着什么,夏言坐一边安静听着,不时单手拿过藤条打量,神色认真。
程谦脚步停顿了下,走了进去。
王叔面对着门口,先看到了程谦,微笑打招呼:“程先生。”
夏言闻声回头,看到走进来的程谦,起身打了声招呼:“程总。”
程谦也客气回了声,拉了张凳子,也在矮桌前坐了下来:“王叔在忙什么?”
王叔笑:“能忙什么啊,就瞎琢磨些东西。”
夏言和程谦不熟,也不是很擅交际的人,和程谦坐一块儿有压力,也不太自在,干脆不说话。
程谦和王叔聊了会儿后转向了她:“夏小姐经常来这边吗?”
夏言拘谨回道:“也没有。偶尔有空才过来逛逛。”
程谦点点头:“夏小姐现在沈总公司做什么的?”
“就打打杂那种。”夏言不大自在地笑笑,“程总今晚怎么有空过来了?”
程谦:“就随便逛逛,走着走着就走到这边了。”
夏言了然点头,没接话,她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和程谦就像两个世界的人,没什么共同话题。
“听说程让最近常骚扰你?”还是程谦先开了口,很随意的闲聊。
夏言却是拘谨地赶紧摇头:“没有。他就爱闹了些而已,人挺好的。”
程谦似是笑了下:“你不用替他说话,他什么性子我还能不了解?”
夏言不说话了,除了特别熟的人,她大概是属于那种一开口就把天聊死的。
王叔笑着插话缓和气氛:“你们也认识啊?”
看向夏言:“丫头,你这迷之交友圈,王叔也看不懂了。”
夏言有些窘:“我和程总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和程总弟弟是同学。上次一起来过您这儿您忘了?”
王叔拍了记脑袋:“真忘了,你看我这记性。”
夏言笑笑不说话,像她这种不会聊天的人,这样的氛围总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正要起身告别时,门口突然有阴影迫近。
夏言下意识抬头,两个高瘦男人,一手叼着烟,流里流气的,一副痞子样。
她看过去时,两人也正好看过来,高个的嘴角一边斜斜勾起:“看什么?没见过帅哥啊?”
安城地痞多,混混也多,治安一向不是很好,尤其是在2011年前后的那几年,街头偷盗抢劫斗殴也多,后面几年就业机会多了,政府又重点整肃过后,才慢慢好了起来。
夏言平时不常出门,对于这种街头地痞流氓的事也只是偶尔听徐佳玉或者邻里说起,那种看一眼就被挑衅挨揍的事听了不少,没想着今天也遇上了这样的人。
她是深谙自己弱势的人,也不爱惹事,因此在男人训斥后,很自觉地转开了视线,不去多看。
王叔对这种事早已是见惯不怪,面带笑容地起身招呼:“看看要买点什么?”
高个男人随手拿起货架上的藤编笔筒,看了眼,突然“啊”了声,变了脸:“你他妈的卖的什么东西……”
笔筒一下被狠狠摔在了地上,男人食指上有个浅浅的血口,正往外渗着血。
男人将手伸向王叔,破口大骂:“看看,看看,你这都什么玩意儿,碰一下就把手给割了,这种东西能拿出来吗?”
夏言看了眼地上的笔筒,所有的藤编制品都是经过打磨抛光的,尤其王叔又是这方面的行家,根本没可能出现倒刺割人的情况,而且这是藤条不是竹篾,两人摆明了上门找事的。
她没说话,一声不吭拿过手机,编辑了条短信报警。
王叔想着息事宁人,依然是面带笑容地连连道歉,也不想生事,估摸着是来讹钱的,也就笑着道:“实在对不住,要不你看看,我赔您点钱,您看看多少合适呢?”
“谁他妈要你钱!”高个男人气焰越发嚣张,“看不起老子是吧?”
手往货架一指:“老子诚心来买东西,结果你整一劣质货出来,要这手感染了你他妈赔得起吗?”
“我看这对劣质货色也崩留着害人了。”大手一扬,冷不丁扫向货架。
王叔是个匠人,对自己一手制作出来的东西爱入了骨子里,架上东西都是心肝宝贝,眼看着要被糟蹋,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想护住,被高个男人狠狠推开,他身子弱,根本抵不住高个男人的气力,整个人失衡往旁边矮桌扑去,惊得夏言急急过去想扶住他,但到底一只手还伤着,虽然硬撑着抬起,速度还是慢了些,眼睁睁看着王叔一头栽在了桌子一角。
“王叔!”夏言急急叫了他一声,扶住他。
王叔额头撞在桌角,破了个洞,鲜血涌出。
夏言气急,愤愤抬头看两人:“你们做什么?”
两人本是被王叔摔倒一幕镇住,看人似乎没事,又冷笑着倾身:“做什么?我他妈在你们这受伤了还不能给自己出口气是吧?”
手轻佻伸向夏言,半途突然被扣住,程谦扣着他手臂,很冷静:“你们是什么人?”
高个男人冷笑看程谦:“怎么?想逞英雄是吧?”
用力一抽手臂,抬腿就想朝程谦踢去,被程谦拽住了脚腕,用力一掀,高个男人被掀翻在地,稍矮个的男人也撩了袖子上。
夏言眼角瞥见旁边桌上的瓶装黄豆,很快拎起,用力一倒,黄豆满地滚落,男人一脚踩在了黄豆上,身体一下失衡,“碰”一声倒在了地上。
程谦扭头看了夏言一眼,夏言正在摁手机,想打电话报警,还没拨出去,警察已经进来了,刚才的短信报警已经出出警。
“怎么回事?”为首的警察问。
“有人寻衅闹事。”程谦代为答道,把刚才的情况大致提了下,那两人很快被警察带走。
程谦看夏言和王叔,一个一头血,一个面色苍白,眉心紧蹙,两个人情况都不太好,当下起身:“我送你们去医院。”
夏言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到底还是有些受惊和紧张的,一受惊心脏就受不住,确实有些脱力,一上车冲程谦道了声谢后便靠在了车门喘息。
王叔头上的伤口也已经过简单包扎,但到底年纪大了,又受了惊吓,状况比夏言还糟糕。
夏言估摸着她自己一个人处理不来,家里只有一个13岁的夏晓,也帮不上忙,也不好太麻烦程谦,掏出手机给纪沉打电话,没想到他电话关机,估计在手术室了。
夏言不得不给她爸妈打了电话,让他们过来帮一下忙,电话刚挂完医院便到了。
程谦帮着把王叔送急诊室,他有轻微脑震荡,要住院。
办住院手续时夏言爸妈终于赶来。
徐佳玉性子急,一看到夏言就急急问她身体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问完这才看到一边的程谦,一下子有些愣。
“这位是我同学哥哥。”夏言介绍道,转向程谦,“程总,今晚真的谢谢你。麻烦了你这么久挺不好意思的,要不然您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爸我妈就好,回头我再请您吃个饭。”
程谦看她家人都已过来,也就点点头:“行,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给夏言留了张名片,这才回去。
徐佳玉看着人离开,转身看夏言:“沈靳呢?怎么放任你一个人忙活?”
夏言这才想起沈靳在她妈眼里还是女婿的事来。
“他……出差了。”她避重就轻道,下午王叔来公司,她陪着他参观了厂房,以及将新产品的相关情况和他提了下。
王叔想着在藤条打磨加工上再做改进,他之前有尝试过一些新方法,样品还在铺面里,夏言便与他一道回去看,沈靳有事要忙,没一块过去。
徐佳玉一听他出差了也不好责怪什么,帮着给王叔办好住院手续,看夏言情况也不是很好,也找医生给她看了下,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才放下心来,留了夏言父亲在医院陪床,徐佳玉和夏言先回家休息。
夏言惦记着王叔的伤,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医院看王叔,在医院门口意外遇到了程谦。
“我过来看看王叔。”程谦解释道,给王叔带了些营养品。
“你没事吧?”程谦记得她昨晚脸色不太好,随口问道。
夏言摇摇头:“没事。”
正欲与他一块往电梯走去,突然听到一声略带困惑的“夏言”,夏言下意识回头,看到了正拿着药站在不远处的姜琴。
她心情一下变得复杂,勉强冲她弯了弯唇,算是打过招呼,电梯门一开,便与程谦一块进去了。
姜琴眼神黯了黯,看着电梯门合上,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药,轻吁了口气,回了家。
今天沈靳也在家,刚起床一会儿,正在吃早点,看到她推门进来,看向她:“妈,大清早的你跑哪儿去了?”
姜琴冲他晃了晃手中的药:“去医院取点药。”
沈靳眉心拧了拧:“怎么不让你陪你一块过去。”
“只是去拿个药而已,你昨晚那么晚才回来,想让你多睡会儿。”姜琴说着搁下手中的药,想了想,又问他,“前一阵听说夏言去了你们公司上班,你和她怎么样了?”
沈靳:“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姜琴:“我刚在医院碰到她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沈靳拧眉:“医院?她又怎么了?”
“好像是去医院看人。”姜琴道,“看那个男人手上拎着早点,两人有说有笑的。”
沈靳:“纪医生吗?”
姜琴摇摇头:“不是,纪医生我认得,不是他。好像是那个什么紫盛公司的程谦。”
沈靳吃饭的动作微顿,看了眼吃到一半的粥,搁下筷子。
姜琴担心看他:“你和夏言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情况,就同事。”沈靳淡声道,站起身,收拾了碗筷,“我先去打个电话。”
回房拿起手机,刚要给夏言打过去,沈桥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二哥,听说王叔的店昨晚让人给砸了。”
沈靳面色一凝:“什么情况?”
沈桥:“具体我也不清楚,一大早听街坊邻居说的,说有人去闹事,把店砸了,王叔还给闹到住院了。”
沈靳记得昨天下午夏言是和王叔一块回店的。
“夏言呢?”他问,“她有没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