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刚说完,竟然真的双膝跪在了地上,惊得王瑞道:“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可你这也太屈了吧,这么点事儿,你就下跪,你敢跪,我都不敢受。”
赵安仁哭丧着脸拍自己的腿,对左右小厮道:“都愣着干什么,快扶我起来!”
王瑞这才知道他是不情愿的。
左右小厮赶紧搀扶自家少爷起身,死拽活拽才把人从地上弄起来,可是赵安仁才站稳,就觉得天旋地转,看东西都是倒着的,树长在天上,王瑞等人也呈倒立状在他面前。
他不得已将脑袋也跟着倒过来,这才好受些:“不行不行,快放我跪下。”
随着左右小厮让他重新跪在地上,他这才觉得正向的视角又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跪着,看景色是正常的,站起来的话,看东西都是倒立的。
王瑞道:“你跪着吧,我回去了。”
“诶,等等啊——”赵安仁起身要追王瑞,才站起来,整个人的视角又颠倒了,仿佛被人倒吊在树上,才走了一步,就又栽倒。
没办法只好叫呈现跪姿,让小厮架着胳膊抬着他走。
此时就听院内的许胜哎呦了一声,赵安仁回头一看:“诶?你怎么也跪了?”
——
王瑞先坐了一辆马车,吩咐车夫一路回到了赵家,至于赵安仁怎么样了,他不关心。
满脸怨气的往院内走,正巧碰到了他母亲不知从哪儿带着青瑗窜门回来。
见了他,赵氏道:“你怎么回来了,你表哥呢?”
“日完金可玉后,在他家门口跪着呢,不过也可能快回来了。”
赵氏脸一黑:“你妹妹还在这儿呢,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然后对青瑗道:“你先回你屋去。”
青瑗心里嘀咕,真是的,把我当小孩,我什么都懂。
等青瑗走了,赵氏将儿子拽进房中,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瑞便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提到藏赌具的时候,他道:“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栽了,忽然想起何云一曾送给我一个可以装许多东西的袋子……”
“幸好幸好,所以你将赌具什么的,都藏进去了?”
“没,我正要往里塞,却发现手里的东西,忽然空了。”王瑞道:“……所以肯定是何云一帮的忙。”后来刚出门,表哥就跪在地上,一站起来,似乎就头晕,他觉得也是他做的。
赵氏明白了,儿子是跑自己面前“显摆恩爱”来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王瑞耸耸肩:“没什么,就是将表哥的恶行,还有何云一替我做的事情告诉你。”
想要赢得母亲的支持,当然是多说何云一的好话了。
亲戚们不靠谱,而他的何云一靠谱。
赵氏心里五味杂陈,如果没有何云一,儿子这次凶多吉少,不过,她还是不想承认他俩的关系:“我跟你说,不用你小子得瑟,早晚有你的苦头吃。”
她也不知道所谓的苦头是什么,但这么说总没错,等儿子以后真的因为何云一受苦了,翻出今天的话,可以证明自己的睿智。
“苦头”是个筐,什么七灾八难都能往里装。
王瑞却联想到了金可玉,心惊的想,娘知道的可真多啊。
赵氏道:“这么看,你那安仁表哥不是个好人,你以后别搭理他了,你大舅那里,我替你说去。”
“不光我大舅那里,还有我三舅母那里,她今早上给我送糕点了,反正我不信是单纯的对亲戚好,才这样的。”
“你都别管了,该吃吃该喝喝,剩下的都交给我。”赵氏叹气:“我真是做了孽了,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
“辛苦您了,我给您捶肩。”王瑞“献媚”般的嬉皮笑脸的道。
赵氏往他脸上捏了一把:“你真是个猴崽子,拿你没办法!别搁这皮了,下去吧。”
“……要不然我跟我爹也摊牌吧。”
“你可别介,让你爹安生安生吧,我一个人遭罪就够了。”赵氏朝儿子摆手:“下去吧,现在看见你,我就头疼。”
王瑞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欢欢喜喜的出了门,因为赵安仁和金可玉生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一进门自己的房门,就见何云一背对着他坐在桌前,双手抱肩。
王瑞绕到他跟前,见他眼睛微闭,嘴角向下,一副掺杂小情绪的高傲表情。
王瑞坐下,将圆凳往他身边搬了搬,往他身上斜靠:“今天谢谢你。”
何云一心中一怒,谢?谢什么谢啊?他俩什么关系,居然提谢?
本来想睁眼的,这会眼也不睁了,哼道:“不懂你要谢什么。”
王瑞这时发现何云一右手握着什么,掰开一看,里面是个骰子,正是他们当初要藏的赌具中的一个。
他把骰子从他掌心取出来:“那我就不谢了。”
何云一心里一阵失望,他虽然去放于子游回大海,但同时也放出神识跟着王瑞他们,眼瞧他离开自己一会又遇为难,他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出手相救。
忽然,觉得脸颊上落下一个温润的吻,睁眼就见王瑞正朝他笑。
何云一强压笑意:“不是不谢的吗?”
“那行,我收回来就是了。”王瑞一挑眉。
何云一记得上次收回落在指腹上的吻的事,觉得自己还要赚,淡定的笑道:“好啊,来收吧。”
不想王瑞没有采取上次的策略,而是抬袖在他脸颊上擦了擦:“好了,当我没吻过。”
何云一又好笑又好气:“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不老实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将人抱在了怀中。
王瑞挣扎着和他闹成一团,正笑着,就听何云一他耳旁小声道:“还记得咱们从黄粱梦中出来要做的事情吗?什么时候可以继续?”
王瑞就僵了,记得啊,当然记得,当初打算直接破戒,叫迎真子无计可施的。
金可玉的惨相出现在了眼前,王瑞咽了下唾沫:“……那个……我还没想好……”
何云一搂着他,好一会才僵硬的笑道:“那想好了,告诉我,别是一百年就行。”
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恬不知耻”的提出了要求,居然惨无人道的被拒绝了。
本以为水到渠成,肯定成了,万万没想到被王瑞拒绝的如此干脆。
丢人丢人,太丢人了!
王瑞听他的语气,似乎也不是很急,松了一口气:“嗯。”
何云一心里想死的同时,不免生气的想,为什么啊?究竟是为什么?都是男人没必要这样拖拖拉拉的吧?而且当初都同意的了,既然找回记忆了,就不应该拒绝的。
他虽然放出意识跟着王瑞,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这会自然觉得莫名其妙。
但王瑞不愿意,他也没办法,总不能硬来。
难道自己还不足以让他安心?他想不通。
王瑞对他来说,的确是个谜。
—
王瑞觉得有句话形容自己的处境再合适不过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按下葫芦起了瓢。
他爹越权想给他娶媳妇,何云一则一边阻止他娶媳妇,一边想让他当“媳妇”。
这一日,王瑞用过饭后,照例去他爹娘房里请安。
他母亲不在,他爹正在看书,随手指着放在桌上的一个银簪道:“可能是你妹妹落下的,你给她送过去吧。”
王瑞心说,怎么不让丫鬟送,但一想自己最近和妹妹都没好好说过话,这正是个机会:“好,我给她送去。”
他出了门,恰好天上飘起了雪粒子,他缩了缩脖子,加快了步子。
路过一个月亮门的时候,猛地的有人拽了一下他,就见赵安仁捂着嘴巴,白着一张脸靠在墙垛子上:“表弟,你跟我说句实话,我这眩晕多久能过去?我知道是跟你要好的道士整我。”
王瑞抓了抓脸颊,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好像是七七四十九天。”
赵安仁心里一横:“行,我忍!”转身扶着墙,由小厮搀着要走的时候,就听王瑞在后面又道:“也可能是九九八十一天。”赵安仁咬唇回头:“到底是哪个啊?你们想玩死我是吧。”
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敢跟父母说他是因为赌博的事情被王瑞给整治了,只说自己犯了眩晕症。
他这几日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若不跪着,就觉得自己的视线是倒立的,连吃饭和如厕也是跪着的。
如若不然,哪怕闭着眼睛,也觉得眼前有一个黑色漩涡在不停的旋转,仍旧晕。
“稍安勿躁,也有可能是八八六十四天。”王瑞安慰道:“总归是这三个中的一个。”说完,腿脚轻便的走了。
王瑞走到妹妹屋前,听到里面传来少女们的笑闹声,听动静还不止一个。
王瑞自觉来的不是时候,正好有个端着火盆的丫鬟走过来,他便将簪子递给她,叫她带进去给青瑗,自己则转身走了。
才走到院门口,就听身后有人唤他:“瑞表哥——”
一个身穿粉袄的年轻女子追了出来,手里拿着那支银簪:“你怎么会有我的头饰?前几天不见了,我正在找,这可不是青瑗的,而是我的,我叫绣雯。”
王瑞后退一步,他爹套路真深啊,一不小心就着道了。
绣雯又往前走了两步,笑问道:“它怎么会在你那里?”
这时青瑗也追了出来,瞅瞅哥哥又看看绣雯,她就是三舅母家那位想嫁给哥哥的嫡女。
“我爹让我送来的,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绣雯低眉笑道:“表哥,你怎么呆头呆脑的?”
王瑞若是回话,在旁人看来倒像是“打情骂俏”了,他摇头摆手,转身就跑。
一口气跑回父母的房间,他“愤怒”的推门:“爹!”
这会母亲已经回来了,正和他爹说话,被王瑞冷不丁这么一叫,吓得慌道:“干什么啊这是,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王瑞咽了口吐沫,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爹,您让我送过去的簪子不是青瑗的,而是那什么绣雯的,干什么啊干什么啊,您不做生意改做月老了,饶了我吧,别给我牵红线了,行不行?”
王永德淡淡的微笑:“让你们认识认识不好吗?这是我跟你三舅想出来的。”
赵氏听闻,无奈的对丈夫道:“你啊你,不是说好我来管么,你怎么掺和上了。”
“还不是因为你那边迟迟没动静,我和你三哥才想办法的。”王永德对儿子道:“人,你也见到了,模样如何,还算满意吧。”
“您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您要是再这么逼我,我只好……”
放大招了!
赵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瑞儿,别冲动,你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