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一脸不可置信:“你约你表妹去河边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摊开来在人前说?”
说起这个卫渊也有些郁闷,道:“还不是因为您……”
卫夫人更加莫名了:“关我什么事?”
卫渊看了她一眼,道:“您想把表妹塞给我让我娶她为妻,可我对表妹只有兄妹之谊,并无男女之情,就想提前跟她说清楚。”
“这涉及到女儿家的婚事和颜面,自然不好当众说,我便约她去河边见面了,想趁着进京前把此事说清。”
彼时他们身边都是自己人,私下见个面也不会传出去,不像进了京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卫夫人闻言差点儿背过气去,抬起手想打他一下,看着他额头刚刚换了药的伤口,到底是忍住了。
“我何时想把你表妹许配给你为妻了?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卫渊一愣,眉头一拧:“您没打算撮合我们?”
“撮合什么啊撮合!”
卫夫人道。
“你爹都已经明确拒绝过和谢家联姻了,我再撮合,那不是给你爹找不痛快呢吗?”
“而且我之前给你写的信里跟你说的也是让你顺路接曦瑶过来小住一段日子,谁说要给你们定亲了?”
卫渊亦是莫名:“可是无缘无故的谁会忽然接一个表亲来家里住啊?还是个女孩子,还是个刚好到了成亲的年纪的女孩子,这一看就是要给她说亲啊!”
“说亲又如何?就一定是说给你吗?你真当你是什么香饽饽呢?”
卫夫人气的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可是……可是那您让我去接她干吗啊?”
“你这不是刚好要回京顺路嘛!”
“……就因为顺路?”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卫渊:……以为是让他们路上培养一下感情。
他扶额无奈地靠到枕头上,啧了一声:“那您倒是跟我说清楚啊……”
这闹了半天原来全都是他自作多情,还差点儿因此丢了性命。
“还要怎么说?曦瑶是个女孩子,她的婚事我能跟你说吗?”
“再说了,你是咱们靖国公府的世子,你的婚事定然是要千挑万选的,就算是跟谢家联姻,那也是个在族中有一定地位的女孩子,怎么会是父母双亡的曦瑶呢?就算我同意了,你爹能同意吗?”
卫渊撇嘴:“您向来对表妹很好,整个谢家您最喜欢的就是她了,逢年过节给她准备的年礼比别的表兄妹加起来都多,所以我才……才想多了。”
卫夫人无奈道:“我对她好是因为我嫁给你爹前你大舅舅和大舅母对我很好,后来你大舅去世了,他们孤儿寡母在族中的日子不好过,我若不照应着,让人知道他们还有咱们这门亲戚,那她们可能就没有活路了。”
一个没有了丈夫又没有儿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的女人,对家族而言是没什么用处的。
没了用处的人慢慢就会被摒弃,在今后的生活中举步维艰,连下人都敢踩上几脚。
卫夫人是从谢家嫁过来的,对于谢家那群亲戚的势利是十分清楚的,所以才会格外照顾谢曦瑶母女。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她以为是谢曦瑶算计了卫渊的时候,才会特别失望。
卫渊叹了口气:“这次全都怪我,若不是我,表妹也不会遭到这种无妄之灾。”
说完又看向卫夫人:“娘,您可得帮我好好补偿一下表妹。”
他是男子,不方便以自己的名义给谢曦瑶送什么东西,就只能拜托卫夫人了。
卫夫人避开他的脑袋戳了一下他的肩膀:“还用你说!”
这件事到此就算是解释清楚了,另一边逃走的家奴小八也很快被抓了回来。
小八原名王旦,是被靖国公卫宏的妾室付姨娘买通行凶的。
当年卫夫人身体不好,进门后好几年肚子都没有动静,倒是付姨娘先怀了身孕。
如今很多高门大户为了保证嫡子的地位,是不会允许庶子先出生的,府里若是哪个妾室先于正妻怀了身孕,都会一碗药拿掉。
但卫夫人自知身体不好,怀上嫡子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便让这个孩子生下来了。
于是这个孩子便成了靖国公府的长子,也就是大卫渊三岁的卫潮。
当时有人建议卫夫人去母留子,卫夫人犹豫一番,到底是没忍心,谁知却酿成了今日之祸。
卫潮自幼聪明,又非常懂事,深得卫渊与卫夫人的喜欢。
付姨娘原本也老实本分,觉得能赶上这样的家主和主母已经是很好了,没动什么歪心思。
可是随着身为世子的卫渊出外游学,卫潮在家里帮着打理各种事务,并且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让靖国公省了不少心思,她便开始为自己的儿子感到自豪和不公。
同样都是国公爷的孩子,只因她的孩子投错了胎,从她肚子里出来,便错过了那国公之位,无论怎么努力都比不过他的弟弟。
付姨娘其实并不讨厌卫渊,因为卫渊对卫潮这个大哥也很敬重,待她这个姨娘也向来亲和,从没摆过什么架子。
可若没有他……那她的阿潮岂不是就能当国公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成了她的心魔,挥之不去,在得知今年卫渊即将完成游学归来的时候彻底爆发,买通王旦想让卫渊在回京路上“意外”身亡,这样身为长子的卫潮就是当之无愧的世子人选了。
王旦其实早就想动手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卫渊虽然看上去亲和散漫,但其实十分谨慎,出门在外很少会单独行动,身边无时无刻不跟着几个武艺不凡的下人,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
他还以为自己怕是做不到这件事拿不到银子了,结果快到京城了,卫渊竟然单独约了谢曦瑶到河边说话。
王旦贪财,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便尾随在后趁他们不备将他们推下了河。
不过卫渊虽然武艺不佳,但也是学过一些拳脚功夫的,第一下竟然没推下去,又补了一下才得手。
王旦怕他凭着一把子力气扑腾到岸边来,便搬了块儿石头砸了下去。
好在卫渊看到了,慌乱地躲了一下,虽然还是被砸中了,但伤的并不严重,保住了性命。
不然就算飘到下游被宁玥他们救上来,怕是也没命在了。
事情被查清,王旦伏法,付姨娘哭着承认了□□的罪行,并一再澄清此事与卫潮无关,全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卫潮可以说是卫宏和卫夫人一手教导的,他的为人他们自然是信得过的。
可即便如此,出了这样的事,隔阂到底是存在了。
付姨娘悔不当初,当场撞柱而亡。
事后卫潮主动提出离开京城,去靖国公府在某处偏远的地方置办的宅子住下,在那里帮忙打理一些府中的产业。
说白了就是主动推掉打理庶务的事情,离开靖国公的庇护,在偏远的不会给靖国公府带来任何威胁的地方自立门户。
卫宏没有答应,但准许他离开靖国公府一段时间出外游玩,散散心再回来。
这样既能让卫潮调整一下心态,也能让卫夫人和卫渊平静一下。
卫夫人毕竟是卫渊的生母,就算对卫潮这个庶子有几分喜爱,也不可能越过自己的儿子去。
让她在如今这种状况下跟卫潮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还做不到不去迁怒。
长此以往,两边的罅隙只会越来越深,还不如分开彼此都冷静一下。
至于何时让卫潮回来,自然是他们这边说了算。
卫渊虽是受害者,但恩怨分明,倒没有记恨自己的大哥。
不过考虑到母亲的心情,还是支持了父亲的做法,只是在卫潮离开的那日带着伤偷偷去送了行。
卫潮离开之后,卫渊便关在院子里好好养伤了,哪里都没去。
他问过谢曦瑶了,当时昭国公府到底是谁救了他们,随行人员中有没有女子。
此事涉及宁玥的名声,谢曦瑶自然不会乱说,一口咬定没有。
而当时宁玥是偷偷跟着余刃跑去玩儿的,为了不暴露行踪,也为了不多生是非,在靖国公府的下人来找人的时候根本就没露面,回程路上也都一直在马车中,连帘子都没掀一下,所以那些下人并不知道她当时也在。
卫渊问完之后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被石头磕坏了脑子,出现幻觉了,因为那感觉实在太真实了,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仙子的长相。
小小的脸盘上一双清亮的眼,头发湿漉漉的,睫毛和鼻尖上还挂着水珠,满眼关切的看着他,额头上一点朱砂痣鲜红欲滴,像树林里他曾见到过的一种浆果。
可是所有人都说没见过她,那这个人自然是不存在的,他自己在幻觉中杜撰出来的。
卫渊叹了口气,看着桌上自己花了好几日才画好的画像,无奈感慨。
如斯美人,竟是幻觉……
可惜,可惜。
他对着画像愣愣地发呆,出神间听到下人在外敲门,说是他吩咐的笔墨纸砚买回来了。
卫渊让人进来将买好的东西放到架子上去,下人放好后路过桌边,看到桌上画像,忍不住惊奇道:“世子,您怎么会认识昭国公府的岳姑娘?”
昭国公府?
岳姑娘?
卫渊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下人吓了一跳,指着那画像道:“您画的这个,不就是昭国公府的岳姑娘吗?”
可他跟了世子这么多年,都不认识这位岳姑娘,还是刚才出门时偶然看到了,听别人小声议论才知道的,世子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何况……这画的也不对啊,那岳姑娘的额头上分明……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卫渊就似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抬脚便向外跑去。
跑出几步又猛然停下,回身拿起这副画像,再次转身跑了出去。
卫渊一路狂奔,直奔卫宏的院子,一路跑一路不可抑制地笑。
他的仙子不是假的!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什么菩萨救了他,是一个像仙子一样的姑娘救了她!
岳姑娘,岳姑娘……
卫渊边跑边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第110章 鱼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