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宫内膳房的坛子又是如何回事?”坛子是东宫的,不管有没有人下毒,血迹在里头,光这点就难解释的清。
“依儿臣看,摆明是有人利用父皇这事要加害于东宫。”宋景年拱了拱手,“母后请先歇息,容儿臣回宫查看一番,明日再来向母后禀报。”
皇后便点点头:“也好,那你且先回去,切记万事小心,今日宁王也回了宫,怕是早有准备,你多提防着,可莫要让小人来钻空子。”
宋景年应诺,转身打开格扇门出了屋子。
*** ***
苏皎月还未歇息。
宁王爷回宫一事瑞香已跟她说了,他回来的声势浩大,紫禁城上下几乎无人不知。都以为他与皇上兄弟情深,特地赶回宫探望。
瑞香同她说此话时,仍有些唯唯诺诺,像是怕她还不死心。
月色沉沉,本是深夜,她坐在罗汉床上,没有丝毫睡意。
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仿佛哪里不对劲,很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片刻眉心微动,她更觉不详。
实则从瑞香说起宋如澜回宫那刻,她便有些不受控制地心乱如麻,也不知是原身给的反应,还是她自己。
但苏皎月很肯定,她对宋如澜没有半分感情。她只觉得这人阴沉,就算脸上挂着笑,也让你如坠深渊,身上大寒。
格扇门上传来动静,她侧目,宋景年踱步走了进来。
“皇上可无事了?”知道他去了乾清宫,苏皎月便道。
宋景年在她面前停下,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嬷嬷得她的令出去了,他便直说:“皇上身子不好,是因为中了毒,这事你可知道?”
苏皎月顿了顿,而后慢慢摇头:“我一直待在东宫,不清楚具体的事。”
“皇上中了毒才会晕倒。”他告诉她,“是蛊毒,蛇蛊。”
珊瑚说时,她还抱着怀疑,这下确了定,真有些觉着可怕。
不是没听说过蛊毒,就算是现代社会,也有这东西的存在,害人不浅。
“那宁王爷今日回宫,也与皇上中毒有关?”
宋景年“嗯”了一声,又抬眸看她:“这事你倒是清楚。”
她抿抿唇:“王爷回宫这事,宫里已传开了,我也是听宫人们说起。”苏皎月顿了顿,“那皇上现在如何了?”
“宁王带回来个道士,据说懂些邪门异术……”他解释了一遭,后来渐渐挂上冷意,“……在乾清宫里闷了两个时辰,就把蛇蛊解了。”
苏皎月静静听着,末了竟问:“您信吗?”
宋景年一顿,有几分被她逗笑的意味,反问道:“你不信?”
她摇了摇头:“不是不信,我是觉着有些怪异……”
宋景年没转身,脚步慢慢往后挪,然后身子一矮将香几扯上前,缓缓坐下,正坐在她面前,然后道:“你说,我听着。”
许是被烛光熏染的,他又坐在烛光下,苏皎月脸色泛红,轻声道:“这只是我个人想法,毕竟不大了解其中的事——”
“无妨。”他打断她,“此时就我们两人,放心说。”
苏皎月便道:“自古帝王家冷漠无情,宁王爷我曾在家中见过一回,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得了消息,千里迢迢从江西赶回宫,那道士路上定也跟他说了解蛊的办法,他在不知后果的情况下,大可借口道士出游未曾寻到作罢,但他竟连夜赶了回来送死,很不对劲……这是其一。”
“道士解蛊的时候,屋子里只他、王爷和昏迷的皇上,皇祖母得是多着急,竟放心听了道士的话,就任其三人在里面。若是那蛊本就是王爷跟宫里的人串通好下的,现在再来解,岂不是毫不费吹灰之力,又落得个舍己为兄的美名……这是其二。”
“其三,也是最不对劲的……”
“皇太后一心都在皇上身上,怎么会突然想起江西还有个王爷,身边有道士会解蛊毒?”宋景年学着她的语气,笑着打断她,“其三,是这个么?”
苏皎月点点头,也笑:“正是如此。”
宋景年看着她,又收了笑,脸色忽然有些严肃,被光照射的眉目如画,苏皎月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对,正想解释,就听到他问:“你曾见过宁王?”
她一惊,霎时想起他似乎问过这话,当日里她道的是没有,可方才说的急,没注意到不对,竟坦诚说出来了。
她没回答,宋景年微微凑近了些,又问:“可是你在尚书府的时候?”
苏皎月闭了闭眼,知道已瞒不过,实话实说:“那时您还在平乐,尚书大人受寒,一直未见好,皇太后和皇上便允了我家去看看……”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苏皎月在他面前不用掩饰,便道:“您知道的,尚书府的家事,我除了从瑞香那儿听了些来,其余的皆是茫然……自然碰见宁王的时候,我不知他就是宁王……”
“……当时是在园子里头,瑞香也在,还有位庶妹……毕竟多有避讳,只远远见着一眼,并无其他了。”
宋景年静静听她说完,听完她话音落下叹的那口气,便知道她在说谎。
这是苏桃改不了的习惯,他记不起第一次问她这事时她是否叹气了,但这次他听的格外清晰刺耳。
她每次说完谎话,总觉如释重负,像是内心受了谴责,末尾总轻轻叹一口气。
夜里很静,呼吸便重。
宋景年微微蹙起眉,她来这里才多少时日,竟为了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撒谎?
他缓了缓面色,语气里若有似无带着引导,他轻声说,:“宁王这人,沉迷酒色,我是有些担心……”
苏皎月便脱口道:“我明白的,您放心。”
他顷刻反问:“你明白什么?你也知他好女色?”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剧透不好,但是看了评论,我还是忍不住为男主委屈一下……
仙女们最聪明不过,他为什么不掉马甲,大家想想女主以往的态度吧……
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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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这话出口的突兀, 苏皎月倒是也反应过来了,她忙道:“我不是这意思, 王爷是否好女色我并不清楚,但殿下大可放心,我自会小心注意着。”
宋景年盯着她半晌,才极缓地点了头:“你明白便好。”
屋里忽然安静下来, 月嬷嬷这时也进了来,就看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面对面坐着,似乎才刚说了话, 像是被自己打搅般。便忙福了福身:“奴婢在外头候着,娘娘有事吩咐一声便是。”
说完就退下了, 颇为心细地关上了格扇门。
宋景年这才提起正事:“母后方才唤我过去, 说了一事……今日王公公来了东宫?”
确实来了, 苏皎月点点头:“来检查了内膳房,下午过来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为着皇上中毒这事……”
“你当时在不在?”他突然问。
苏皎月一愣, 莫不是在东宫查出什么东西?她就道:“在, 我跟在王公公后面,待他们取走了器皿,我才回了屋子。”
宋景年便又问:“拿走了一个坛子, 你见过没有?”
坛子?
她沉思片刻,今日在内膳房的时候,王公公带着人在里面挨个儿察看,顾虑她在, 动作虽是轻手轻脚,也免不了一阵翻箱倒箧。
拿走的东西也不少,若是说起坛子,她似乎有些印象。
便问:“……可是个绿釉坛子?”
宋景年只晓得是个坛子,具体的却不知,便说:“里头有血迹,已是干涸了,太医院的医士说是蛇血。母后因此特问了我,与皇上这事有无瓜葛。”
她忽然有些心惊:“可若是那绿釉坛子,坛口不大,内里也不见得深,不至于能放条蛇进去……”说着说着,她越发觉得不对,“内膳房怎么会有蛇,宫里头应是不会有这些毒物才对。”
更何况她见着蛇都觉瘆人,更别说食用,那更是绝不可能。
宋景年淡淡看她,轻声道:“太医院说是蛇血,未必就真是蛇血。”
他这么一说,苏皎月也猛然反应过来,血迹干涸,怎么就知道是蛇血!
细思凉气袭人,不是太医院有人故意,那便是东宫的人出了岔子。
她想了一会,说:“殿下身份特殊,估计是东宫里头有人同太医院里应外合,想借此机会谋害殿下。”
她说的他自然知道,但宋景年问的不是这个,“你一直待在东宫,可有觉得谁形迹可疑?”
背后的人是谁一目了然,无非王爷一党,连带着贵妃四皇子等人,可既然在东宫安插了人,这人应当很是了解东宫的饮食起居,知道从何下手,又不会引起怀疑。
还不一定就是内膳房的人。
怕是她贴身宫人也说不准。
苏皎月常待在屋子里头,外面的事不大了解,贴身的宫人不过是瑞香、珊瑚和玉簪,还有就是皇后安排的月嬷嬷。
月嬷嬷不大有可能,她毕竟也是伺候过皇太后的。瑞香则是她从尚书府带过来的丫头,倒也不像。
然后就剩下珊瑚和玉簪,一个聪明机灵,一个蕙质兰心。
看谁都不像。
宋景年见她皱着眉,自然也知道她不擅识人,便宽慰道:“也有可能是外头的宫人,至于你贴身的几个,这两日可以多加注意着些,其余的交给我便是。”
苏皎月便点点头。
其实早该想到的,皇上莫名其妙中了毒,接着就四处检查膳房,先是御膳房,然后又是各个宫里头的内膳房。
宁王爷再回京,带上道士,皇上毒便解了。
看似一步接着一步,步步推进,慢慢把东宫笼在里头。
如果最后的目的是将太子拉下马,她身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下场自然好不到哪去。
她捏了捏手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给宋景年找麻烦是主要,其次她也得好生防范下身边人。
有别人的奸细在,做什么都不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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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瑞香照常进来伺候她梳洗。
这件事明面上暂且还风平浪静,宋景年昨夜同她说完话就出去了,然后一直没了消息。月嬷嬷约莫从皇后那儿知道了些什么,昨夜服侍她睡下时,一边放帷帐,还一边低声说:
“娘娘注意着些,奴婢觉着这屋里的几个丫头还需得提防提防。”
她点头,一夜无眠。
瑞香替她梳了单螺髻,就瞧见她神色有些疲倦,便给她擦了脂粉遮掩,又特地给她配了浅玫瑰色的耳饰。苏皎月便说:“你去内膳房一趟,我有些想吃上次厨子做的桂花糕。”
瑞香正放下象牙梳,听到这话便准备出去唤宫人,就听到她又道:“你亲自去,别人我不放心,记得,要做的松软些的。”
瑞香便笑了笑,应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