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继续说:“张龙再回去拿鞋,却发现鞋不见了,尸体应该也没了,不知道是谁干的,他又惊又慌,把自己搞的精神出现了问题,疯了以后还想着找鞋,潜意识里觉得只要找到鞋,自己就安全了。”
陆城拆开橡皮糖吃:“听起来有几分道理。”
“当时路过的人就是老大爷,他知道那个女人的表妹早就死了,所以才说鞋是给自己穿的。”
话声一顿,顾长安的推测踢到了大石板,困惑不解道:“老大爷要是真的看到了藏尸过程,或者是凶杀现场,为什么不报警?俩人非亲非故,他没理由替张龙隐瞒这宗命案。”
他手一伸,拿走陆城送到嘴边的橡皮糖吃:“张龙的鞋是谁藏起来的,尸体呢?躲在背后的人那么做,难道是为了替他毁尸灭迹?没想到弄巧成拙,把他害成了一个疯子?那他又是谁杀的?还是离奇恶心的死法,像是要故意那么弄,为的就是让人觉得是鬼干的。”
“这回要从老大爷身上下手了,他是个突破口……”
陆城拍开又一次伸过来的手:“你一直在吃刑警碗里的饭?”
顾长安舔了舔嘴角,意味不明的看着男人。
陆城从容淡定的迎上青年锐利的目光:“顾家的秘密在我这里不是秘密。”
顾长安还是那副神态。
陆城弯腰低头,薄唇虚虚的贴着青年白皙的耳朵,低沉缓慢的说出一句:“谎言鱼。”
顾长安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世上不是谎言,就是真言,前者会被鱼吞入腹中。”陆城不快不慢的说,“只有顾家人可以听见,并将其取出,加以利用,靠得到的能量来镇压封印在老宅下面的庞然大物。”
详细的让顾长安匪夷所思。
陆城看出青年的疑惑:“我是下一任族长,出来一是帮你渡劫,而是完成家族交代的任务,之后就会回去继任,知道的多没什么好奇怪的。”
顾长安扯了扯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这是吹的哪门子风,怎么突然跟我掏心窝子?”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很不爽,因为你发现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而你,”陆城笑了起来,“依然对我对陆家一无所知。”
他上挑着眼尾啧了一声:“看我愿意主动对你透露多少,你才能知道多少。”
顾长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老头生前没有提过只字片语,网上没有半点关于陆家的信息,他问了立春,对方也不知道。
陆家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有一点我很奇怪,这世上的谎言多到无法统计,还在日益剧增,你大可以挑那些好揭穿的谎言,为什么要选难度大,费时费力的?”
陆城的声音将顾长安拉扯回现实,他冷笑:“你以为我是日子过的太无聊,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这就跟上班族一样,想找个工资高待遇好,活儿又轻松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事,做梦。”
“打个比方,你揭穿一个大谎言需要用时一个月。”陆城说,“那段时间你去揭穿小谎言,累积的能量不会比一个大谎言换来的能量少吧?”
顾长安呵呵:“会,我试过,少很多。”
“有的小谎言看似容易,却要牵扯到七大姑八大姨,到最后煽情的不行,麻烦,还不如直接选大的。”
陆城看过去的眼神更加怜悯:“我发现跟你接触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和你一对比,我那种极度枯燥乏味的生活都变得温馨了起来。”
顾长安的眼角抽搐,妈的,敢情是上他这儿找安慰。
陆城问道:“你见过封印在老宅下面的东西?”
顾长安摇头,他只在手札里面见过相关记载,那东西是因谎言而生,非人非妖非魔非鬼,却也可以是人是妖是魔是鬼,形态万变。
只要有人类,就会有谎言,无穷无尽,它不死不灭,只能封印。
老祖宗封的,顾家一代代的使命都是守护老宅,揭穿谎言,用转化来的能量镇住那东西。
一旦能量消失后没有及时补上,顾长安不但会被爸爸爷爷太爷爷……所有人念叨,还会做噩梦,各种各样的噩梦,哪个年代的都有,他要是继续偷懒,不赶紧去钓谎言鱼,那就等着邪物冲破封印现世,天下大乱吧。
想休息也好办,搞个巨大的谎言,靠得到的巨大能量撑一段时间。
在这件事上面,付出跟回报是绝对成正比的。
陆城看着青年苍白的脸:“你不好奇?”
顾长安笑:“好奇害死猫。”
其实他好奇,从知道有那么个东西之后就无比的好奇,每天都想偷偷去看一看到底长什么样。
老头生前留给他一把剑,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他无数次的拿起来放下去,最后还是郑重的收进了木盒里面。
因为伴随着好奇的是恐惧,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用那把剑。
顾长安眯了眯眼睛:“怎么,你们陆家有兴趣?”
陆城说:“没什么兴趣。”
那你问什么?顾长安欲要说话,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按下接通键,那头是立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活力。
“长安,我报了个陶艺培训班。”
顾长安的脚步顿住:“陶艺培训班?你吃饱了撑的?”
“没饱,我饿着呢。”立春嘿嘿笑,“你也知道我这儿种了好多好多花,一年下来要买这个那个瓶子,我就想啊,不如我报个班学陶艺,这样等我学会了,不就可以自己做瓶子了吗?
顾长安说:“可把你厉害坏了。”
立春得意的哼笑,完了就被顾长安泼冷水:“你想过没,就算你学会了手艺,但制陶要的材料跟工具呢?模胚要烤制的吧,你上哪儿烤?”
“我……”
“春啊,鲜花就放外面养着不行吗?干嘛要剪下来塞那么小的瓶子里?”
“我……”
“你是太闲,上网找一些教程学个ps什么的就能打发时间。”
“对啊!我可以画画!”立春眼睛一亮,“长安,到时候你给我当模特,我画你啊。”
顾长安敷衍的应声,立春活的太久,已经脱离出了世俗的那个框架,日子过的像一缕白烟,漂浮着,定不下来。
陆城意有所指的开口:“不管是什么东西,在人群里待久了,就会沾上人的气息,把自己当成人一般的活着。”
顾长安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去。
陆城扫了眼提防着自己的青年,他轻笑:“长安,你在紧张,也在害怕。”
顾长安拿掉眼镜,用另一只手重重的抹把脸。
立春跟她姥姥从没干过破坏自然规律的行为,也不多管闲事,不用自身能力危害他人利益,一直隐居在山林深处,规规矩矩的活着,比人还要老实,善良。
顾长安回去就进被窝里睡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午饭没吃,他饿的前胸贴后背,热了剩饭剩菜吃掉。
屋里就他自己,陆城不知道去了哪儿,白天总是神出鬼没。
顾长安不过问,跟他没关系,除非对方主动告诉他,否则他是不会把心思跟精力放在那上面的。
泡了一杯茶,顾长安撕开一包曲奇饼干,坐在摇椅上边吃边喝,他想起来个事,按了吴大病的电话:“喂,大病,你回来的时候帮我买个……”
那头突然挂了。
顾长安有点怪异,大病从来没在他说话的途中挂过电话,出去一趟,转性了?
不多时,电话打来,那头是吴大病的声音,他认认真真的解释:“长安,我不小心按错了。”
顾长安的语气笃定:“你身边有其他人。”
要说有个意外情况,也不是不可能,比如手机出故障了,或者是像大病说的,按错了键之类的,但他就是感觉那边有陌生的气息。
吴大病的语气有点急了:“没,没有。”
顾长安开玩笑:“你已经是大小伙子了,交朋友是可以的,谈恋爱都行,不用紧张,我又不会说你什么。”
不认识的人都以为顾长安比吴大病年纪小,其实大很多,吴大病才刚成年不久,只是长的比较赶,早熟,性格憨厚老成,体格发育的也比普通人要快数倍,像是打了激素,不堪身份证没人信他那么年轻。
“真没有。”吴大病讷讷的说,“长安,我下周回去。”
“好啊。”
顾长安没再提刚才让带东西的事,他挂掉电话陷入沉思,大病有事情瞒着他。
跟身世有关?等人回来,他要问一问。
顾长安摇摇头,算了,还是不问了,既然一开始就瞒着,说明不想让他知道。
顾长安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外面上了锁,里面放着小秘密。
陆城回来时,顾长安吃掉了整盒饼干,喝了两壶茶,肚子里的水晃荡来晃荡去,有些反胃。
“你一下午就在屋里吃东西?”
“还喝了茶。”顾长安不等他开口就打哈欠,“我已经都捋清楚了,也想好了对策。”
陆城很不走心的说:“是吗?那祝你顺利搞定这个谎言。”
顾长安给他一个笑脸:“需要你的帮忙。”
陆城撤回视线往屋里走。
顾长安伸出一条腿将男人拦住,大爷似的摊在椅子里,半眯着眼睛看他,懒懒洋洋的说:“还没聊完,你走什么?”
陆城撩撩眼皮,薄唇勾了一下,他直接抬脚,对着眼皮底下的那条腿踩了下去。
顾长安收腿的时候没控制住力道,连人带椅往后倒,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拉住,他下意识摆出最完美,也最虚伪的笑容:“谢……”
话音尚未落下,拉着他的人就松了手。
嘭地一声响后,顾长安满脸戾气的从地上爬起来:“陆城,你早死是吧?”
回答他的是关门声。
顾长安的气息粗重,像头豹子似的在屋里来回走动,桌椅被他踢的哐哐响,踢累了他又瘫回椅子里,等着夜幕降临。
.
九点多,老大爷收摊回去,他住的地儿是老房子,在巷子里头,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家门口。
天很冷,老大爷抖着手,摸出钥匙开门,当他放下工具箱,一阵凉风自屋外袭来,他打了个冷颤,头皮头皮微微有些发麻。
“嘀嗒”
一滴水从屋顶滑落,是楼上的水管坏了,虽然几天就已找人报修,可是现在还是漏水。
“哎。”老大爷不由叹息,没有钱,连水管工都懒得搭理他。
“嘀嗒”
又是一滴水落下,落在老大爷的脸上,他原本抬起步子不由僵住了,脸上显出一丝震惊——水滴竟然是热的,如人体温一般温热。
这只是普通的自来水管,怎么可能会有温度。
老大爷佝偻着背,借着稀薄的月光往院里走,水声“嘀嗒——嘀嗒——”的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