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但卓一晨眸色猛然沉了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他面前用这么高高在上的口吻说话。更何况眼前这人还很不把他当回事儿,而那种不当一回事儿根本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谢关雎开始淡定地收拾书包。
    “等一下。”卓一晨靠在桌子边缘,刚好挡住了谢关雎的去路,微笑着说:“听说你拿过很多奖项,不如比一比?”
    听见这句话,赵之明一下子急了,糟糕,都是他惹出来的祸。要是说在刚刚他还对一中小霸王谢小飞有着迷之信任,认为他画画一定比卓一晨强,那么在见过谢关雎刚刚的那副涂鸦之后,他的视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感觉谢哥是输定了!
    “比什么比?你说比就比啊——”赵之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关雎打断。
    “好吧。”谢关雎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说:“那就限时20分钟,20分钟之后交给老师,让老师评判。”
    卓一晨眸色更沉,嘴角笑着道:“好啊,你想比什么?你来挑。”
    二十分钟刚刚好,他速写的速度远远比这快。无论谢小飞想要比什么,他都知道自己会胜出。而当着教室里这么多人的面,谢小飞已经骑虎难下,反悔都不可能了。
    “国画?”谢关雎眉梢一挑,同样对他微笑道:“那是你最擅长的,就选你擅长的好了。”
    谢小飞这是故意让着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呵,现在逞能,到时候输得会更加难看吧。
    卓一晨勾了勾嘴角,径直回到自己座位上。
    两分钟后,比赛正式开始。整个阶梯教室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人,全都不想上课了,简直是屏住了呼吸看这场比赛。所有人都围到一起,一大半站在了卓一晨那边,堵卓一晨会赢,而只有一小撮谢小飞手底下的同学,站在了谢小飞那边。
    就连老师看着卓一晨的握笔姿势,都觉得卓一晨会赢。
    …………
    谢关雎将白纸摊开,用毛笔蘸取了一点墨汁之后,就一直盯着空白的纸张,抬着右手仿佛无从下笔。看得旁边的赵之明急得不行——他就知道要输!真是丢脸死了,早知道就不给谢哥争这个面子了!
    然而并非如此,谢关雎只是在回忆捏画笔的姿势。的确,他是对画画一点都不会的,甚至连怎么握笔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国画和油画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问题是,上个世界的贺关昀会啊,还是曾经举办过跨国画展的人,艺术造诣绝对已经超过国内的绝大多数大师水平了。
    502在一边看好戏,笑嘻嘻地问:【确定要耗费500积分,换取二十分钟贺关昀的能力吗?】
    谢关雎每经过一个世界,原主的能力和记忆就变成了永久性的东西,存储在了他脑子里。如果他需要那个能力的话,只需要花费一些积分,将相关能力开启。毕竟关于那些能力的记忆已经是原主和他共享的了。
    谢关雎道:【换吧,刚好二十分钟。】
    就在502告诉他贺关昀的画画能力已经开启之后,谢关雎手中的笔尖落下了第一笔。紧接着,如同神助一般,力沉千钧而又峰回路转的一条线条在他手中落下。起先周围的同学还分辨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只瞧着他手中的笔一气呵成的,如同行云流水般在纸上留下印记。当他第一次抬起手腕时,纸张上已然变了天地。
    那是一尾眼珠突出的鱼,周围没有水,但莫名让人觉得鱼快要窒息,并且在拼命跳窜,想要逃出生天。也不由得让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谢小飞手腕忽然一转,手中笔如同滑翔一般,在纸张上游走,一笔带出所有的胜景。
    周围简直一片静谧。
    赵之明看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他知道谢小飞的绘画功底不错,但是什么拿过全国性的大奖,不过都是吹嘘罢了。但是真的根本没想到——这么好!这岂止是好,简直可以拿去装上相框陈列在画展里了!
    谢关雎落了笔,站在他旁边的几个兄弟全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那边,卓一晨也刚刚结束画作。老师正站在他身边,举起他的画给大家看,正在啧啧称赞,几乎把他的话当成标准习作了。周围的女孩子们自然纷纷挤过来,想要站得离卓一晨更近一点,并且看到那幅画,都忍不住称赞。
    “这个水平在同龄人中算是非常拔尖的了。”老师笑着说:“继续努力,一晨,你成为画家也说不定。”
    卓一晨放下笔,脸上挂着笑容,抬眸朝这边的谢关雎看了一眼,说:“谢谢老师鼓励。”
    老师犹豫了下,放下他的画作,走向谢小飞这边。他知道这场比赛无非两个学生胡闹,还很有可能是谢小飞这家伙嫉妒人家,故意欺负人家。但他也不想表现得太偏心,待会儿也不能把谢小飞说得太差……
    他正抱着这样的想法拿起谢小飞的画作,可是一瞬间,瞳孔猛缩。
    这是十七岁的高中生能够画出来的吗?这种程度,这种水平,简直已经达到了大师画展级别,就连他也远远不能企及!更何况还是在短短二十分钟内画出来的!这简直、这简直是……这简直是惊人的天赋!
    “这是……你画的?”老师不敢置信地看着谢小飞。
    谢关雎微微颌首,回视卓一晨,说道:“是我,刚才同学们都看着呢。”
    “这实在是……”老师激动得说不出口,他又看了眼谢小飞刚才交上来的那副涂鸦,居然在此刻看来,觉得那副涂鸦都非常具有大师风范,那不就是传说中的抽象派吗?!“你的天赋真的非常高,非常非常高……”
    老师道:“这没有十几年的经验,绝对画不出来,可你才这么大年纪,就能够作出这样的画了,以后的前途,你的前途真的不可限量!”
    卓一晨也走过来,视线落到谢关雎的那幅画上的一瞬间,就浑身僵硬了,脸色也有些几不可察的变化。
    而刚刚还觉得他会赢的那些学生也纷纷都震惊了,原本他们以为谢小飞经常吹嘘地拿全国大奖,不过是瞎说的,可现在看来,难道是真的?!而且,极有可能他的实力还不止如此!
    卓一晨视线久久才从那幅画上移开,转而落到了谢关雎脸上,他眼眸暗了暗,其中逐渐出现一丝难解的深意。
    来这个学校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呢。
    谢关雎将书包甩到肩膀上,似笑非笑地说:“比完了?现在开心了吗?”
    卓一晨抿着嘴唇,给他让开了路,同样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心服口服。”
    谢关雎没说话,径直离开了,走到走廊上时听到了积分上涨的提醒。
    卓一晨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直到他消失在教室拐角。卓一晨这才收回视线,忍不住伸出大拇指摸了摸嘴角,将嘴角的笑容压下去,真是有趣,这让人很期待和谢小飞的第三次相遇呢。
    …………
    谢关雎离开了校门,就拦了辆的士来到了钟知家楼下。即便是白天,楼道里黑黢黢的,显得无比狭窄与冷清。他站在门口,敲了三下门,但是里头没有反应。
    “钟知,在家吗?”谢关雎清了清嗓子,问道,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听起来却很焦急:“你今天上午没来学校,是不舒服吗,我很担心你,你开门!”
    里面似乎传来什么“咚”地一声砸在地上的声音。
    谢关雎这才皱了皱眉,意识到里面的情况或许不太妙。他将书包拿下来放在一边,然后侧过身,用肩膀重重地去撞那扇锈了的门。撞的第一下,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从上面剥落了一层朱红的漆。撞的第二下,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
    谢关雎尚未反应过来,一下子朝里面撞去,直直撞上钟知,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谢关雎的腰本来是要撞在床的尖角处的,但是却没撞上,他察觉到钟知把手挡在了自己腰下,于是刚好,钟知的手背被床尖角撞出血来。
    “你没事吧?”谢关雎站了起来,看起来相当焦灼。
    钟知嘴唇干燥起皮,脸色苍白,脖子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起来就像是在发烧。谢关雎将他从床上拉起来,让他躺下,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摸,果然发烧了,并且温度还不低。
    “该不会是破伤风吧?”谢关雎问道。
    钟知躺在床上,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他,因为发烧的缘故,眼里看起来有模糊的水雾,但钟知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哑着嗓子道:“你早上为什么不过来?”
    谢关雎愣了下。
    钟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忽然说:“我想喝水。”
    谢关雎没有动,他一下子有点搞不懂钟知现在是什么意思。要说,钟知对他的好感度才10,连朋友的级别都没达到,喜欢他肯定是一点都不可能的。不过,似乎并不像是想拒绝他,甚至是,在渴望着他的接近?
    见谢关雎一直盯着自己没有起身的意思,钟知放在被子底下的手指紧张地悄悄攥紧,有些泛白了。他不知道谢小飞昨晚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他也一点都不相信谢小飞这样的人会喜欢这样子的他。但他又忍不住,想要相信——
    万一是真的呢?
    那如果是真的,给自己倒一杯水,他应该会做的吧。
    钟知在书上看到,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会情不自禁生出照顾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的想法。那如果谢小飞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的话,应该会给他倒这一杯水。
    然而现在看谢小飞这副反应,钟知又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他怕自己瞎折腾瞎试探,会让眼前这个人退缩。
    他喉咙动了动,别过脸去,努力完全让自己好看无暇的那半张脸对着谢小飞,然后张了张嘴,打算停止刚才那个无理的要求——
    就见谢小飞扬眉笑了笑,站起来将杯子洗干净,然后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
    钟知怔住。
    谢关雎眉眼万分温柔,是能让人沉溺其中的温柔。他伸手拨了拨钟知额前被汗水浸湿的黑发,轻笑一下,说道:“今天我就留下来照顾你,你想喝水,尽管使唤我,要是饿了就跟我说。”
    钟知垂下眼睫毛,接过杯子,捧在手心里小口小口地喝着。
    尽管水一点也不热,是温的,但他依然感觉掌心发烫无比。并且他感觉到谢小飞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他的脸也开始发烫了起来。
    过了良久,他哑着嗓子应了一句:“……嗯。”
    不知道是不是谢关雎的错觉,那句话里竟然有颤音。与此同时,他听见502在耳边提醒:【目标人物好感度 10,当前好感度20。】
    第27章 半面妆5
    虽然谢关雎作为一个任务者, 早就不知道发烧是什么滋味了。但如何对待发烧中的病人,他还是很有一套的。钟知不愿意去医院,于是谢关雎只好露出无奈而又迁就的神情, 寸步不离地待在这个屋子里陪着他。
    谢关雎将屋子收拾干净之后, 就出去买了一些退烧贴和止疼药。这一片住宅区快要拆迁, 附近的药店就没几家,最近的也在两三公里之外了, 所以他来回一趟很费了些功夫。等他提着白色药袋子回家时, 本以为钟知该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谁知道一推开门, 就对上钟知死死盯着门口的双眸。
    似乎是自从他离开之后,这少年就一直盯着门口,等待他归来。
    谢关雎愣了下。
    他推门进去,钟知就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视线,慌忙低下头去, 装作看着手中的习题集。
    “都发烧成这样了, 就别看书了。”谢关雎走过去, 将少年手中的书拿了过来,合起来放在桌上。他注意到钟知虽然捧着书, 但书完全是倒的,也不知道在他离开的半个多小时里, 钟知到底看进去了几个字。
    钟知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对着谢关雎的左半边脸好看得惊人, 如同精致的木偶。由于生病的缘故, 他脸色比平日里更加苍白,整个人透着一种病弱的美感。
    谢关雎在床头边坐下来,把药和水递过去,他一声不吭地喝了。
    这药是中药,非常苦,不过他喝药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苦一样。喝完了药之后,他有些发怔地盯着手中的玻璃杯,谢关雎给他倒水时,捏过杯子之后还留了指纹在上面。他忽然有些鬼迷心窍地,如同做贼心虚一般,将自己的手指也印了上去,直到触摸到那个人的指纹。
    “现在来量体温,好不好?要是实在烧得厉害,就真的得去医院了。”谢关雎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脸上表情有些担忧,甩了甩手中的体温计,朝钟知又坐近了一点儿,然后伸出一只手,将钟知的睡衣领子往下拽。
    钟知顿时浑身僵硬,但没有后退,跟块不知所措的木头一样坐在那里任凭谢关雎摆弄。
    于是谢关雎将他衣领一点点拽了下来,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
    谢关雎拿着体温计的手伸了过去,将那根体温计探入钟知的胳膊下面。他能够感觉到,在他的手靠近的那一瞬间,钟知整个人如同上了发条一般,全身的汗毛都耸立起来,皮肤之下的血液也疯狂流动,甚至呼吸都忘了。正因为如此,整个屋子内的温度一下子升高。
    谢关雎心底里有些好笑,这少年居然这么敏感的吗,只不过为他量个体温,他锁骨到胸膛上的皮肤都红通通一片了。
    不过谢关雎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表现出来分毫,他脸上端的是一副认真紧张,又忐忑羞涩的表情,完全是刚刚坠入情网中的小男生的表现。
    “夹好了吗?”谢关雎关切地问。
    钟知咬着下唇,仍然僵硬得厉害,小声说:“……嗯。”
    “要是我早点来就好了,你白天肯定很难受。”谢关雎担忧地说,然后将钟知的衣领拉上,手指指关节有意无意地蹭过少年的锁骨和脖颈,说:“小心点,别着凉了。”
    钟知低声开口道:“我没事,好像退了些烧了。”
    “真的吗?我看看。”谢关雎看着他,突然一下子凑过去,脑袋向前,突兀地用自己额头抵住钟知的额头,像是想要看看对方有没有退一点儿烧。
    而在这之前,钟知从没和别人有过这么亲昵的行为,他眼睛猛地瞪大,在谢关雎额头贴过去的一瞬间,便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半寸的距离,但并没有逃开多远,就被谢关雎用力揽住了后脑勺。
    在这一瞬间,钟知脑子嗡嗡响,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人额头上的冰凉,如同舒服幽凉的清泉,熨帖了自己发烧高热的温度。除此之外,还有干燥肌肤相触碰的感觉,缠绵而令人安心。静谧当中,只听到两人鼻息落到一处的呼吸声。以及——
    他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谢关雎的双眼。
    他这才发现,这个人的双眼中居然倒映出了自己。
    然后谢关雎冲他笑了下,他一下子慌乱得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放。血液冲上脑门儿,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刻而窒息的渴望。他不知道他在渴望什么,但那种渴望仿佛变成了实质,想要将眼前这个人缠绕起来,困住眼前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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