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个时候吧,刘氏也是闹着要分家的,可不知当时是因为什么,唐清并没有说出今日这番话,于是一直搅和在一起。唐清为了家庭和睦,为了省钱,没有出去找先生上课,反而是除了在私塾里教书外,还要帮家里做农活。
导致第二年的府试落第。
后来是吴家大哥做生意赚了钱,没有只还妹妹妹夫借给他的钱,反而是给他们的钱算了股,拿回来不少钱,唐清才找了正经书院读书。等他中进士时,唐明月都已经十一岁了。
因为耽误了太多年,唐清的名次不太好,又因为没有门路,最后分到了比较偏远的兴源县做县令。唐清举家前往兴源县,一待便是六年,聂恒宗跟唐明月,也是在那里认识的。
很多事聂恒宗记得并不清楚,但是唐明月这个大伯娘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两家人早些分开比较好,聂恒宗真希望等晚上唐大伯回家后,这个家就能分了,省得影响他的安排。
聂恒宗有聂恒宗的想法,唐明月也有唐明月的想法。
村里许多人家分家,也有许多人家不分家,可她看来看去,日子过得红火的,多半都是分了家的,可能,分家的确是好的吧!
只是唐明月不知道,分家对她爹娘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毕竟,她娘的手里,现在的确是没多少银钱的。没有钱,她爹要如何念书呢?
可唐明月又想,若是分家了,是不是大伯娘日后见了她娘,就不能总是说些尖酸刻薄的话了?她娘是不是就能过得更开心了?或许她也能少挨大伯娘几句说,想到这些,唐明月又开心些。
看着坐在炕上的聂恒宗,唐明月想起她爹说过:不懂就要问。于是唐明月停止了自己想,转而问聂恒宗,“大哥哥,你说分家是好事吗?”
当然好,总是在一个锅里搅马勺,还能不吵架?各自成家过日子,谁没有自己的心思,一家人都齐心协力没自己的心思,那还真是少见。
只是聂恒宗不想说得太直白,他只是伸手摸摸唐明月的头,“如果生活在一起不合适、不开心,那还是分开的好。月儿懂吗?”
世间之事,本同一理。便是夫妻,亦如此。
可是世间之事,很多时候又不能随心所欲。聂恒宗想到前尘往事,心中有些难受。
唐明月想了想,便点点头。她弯了弯嘴角,露出可爱的小梨涡,“大哥哥这样一说,我真是觉得……”
说到这里唐明月顿了顿,仔细想了想才想出一个合适的词:豁然开朗。
小姑娘的笑容实在太有感染力,聂恒宗只要一看见,就不想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
外面,唐清两口子也从上房回来。两人进屋,先来看聂恒宗。见聂恒宗坐在炕上,吴氏还关切的说了一句,“你受了伤,还是躺着养伤的好。”
聂恒宗对岳母大人十分客气,“劳婶子挂心,这样坐一坐并不打紧。”他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有脚踝是真的扭了,肿了老高,总是躺着也难受。
“此时还是想不起任何事吗?”唐清更关心实际的问题。
聂恒宗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还是想不起。”
唐清看出聂恒宗不好意思,以为他想多了,“你不要多心,若是还想不起,明日我去给你请个郎中回来。”
两口子都是心善之人,丝毫不觉得聂恒宗这样是个多余的人,两人又问了几句,便要回自己的屋子。吴氏临出去前还嘱咐唐明月,“月儿出去玩,不要吵到哥哥休息。”
回到自己的屋子,唐清跟吴氏压低了声音商量起来。
“阿莹,你不要忧心,今日我说那番话并不是没有思量。今日见到山子,他跟我提起有个亲戚在县城里开书肆,需要抄书的人。我的字好歹能看,我想着哪日去看看。大嫂怨气这样重,长久下去,只会越来越生疏。”这是唐清安慰吴氏。
吴氏也反过来劝唐清,“清哥,你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绣活还过得去,等过些日子坐稳了胎,我多做几幅绣活,你去县里也帮我问问,可有人家收?”
唐清摇摇头,“太伤眼睛,你还是只管好好养胎吧!其它的,我来想办法。”
从前唐清不怎么考虑这些事,只想好好读书,有出息了报答家人,可如今现实给了他残酷的打击,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些事。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许多话。
眼见着夕阳西下,二十里外的徐家村,常顺走得汗流浃背,还在找一处姓吴的人家。
第4章 决定
一大早,常顺就被聂恒宗撵了出去。叫他往下头村子里去,找一个叫吴万明的人,给他家里五十两银子,说是他在外赚了钱,托他拿回来的。
说罢也不等常顺问,聂恒宗又教他,若是人家家里问起他问题,他要如何回答。等嘱咐的差不多了,聂恒宗才挥挥手,叫常顺赶紧出门。
“玉河村你就不用去了,肯定不在玉河村。”常顺临出门前,聂恒宗又嘱咐了一句。
给主子办事,自该鞠躬尽瘁,可是常顺还是觉着这活儿十分不好干。关键他家殿下不知道这吴万明到底在哪个村。河田镇虽然不大,可是这村子也不少,可叫他从何寻起啊!
常顺拖着疲惫的身子跑了一天,喝口水都费劲。
他就不明白了,自家殿下这是发的什么疯。自从醒过来之后就没做过什么正常事,若不是他贴身伺候着,能看到殿下身上那胎记,都要怀疑这是个假殿下了。
这一出出的,又不让他问。对他摆起脸子来,那可跟从前没任何分别。
大老远从京城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就是为了给这吴万明的老婆五十两银子?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一个从未离开过京城的皇子,咋就知道这个地方了呢?可怜常顺一肚子的疑问,就是无人解答。
心里抱怨归抱怨,常顺还是跟村口遇到的大婶道谢,随后走出了徐家村。他在村口遇见这大婶挺好,直接告诉他村里没有姓吴的,叫他去别的村找找看。
眼见着再不回镇上就来不及了,常顺便不准备再找了。这一日无功而返,常顺有些难受,不过一想想明日就可以不用来这几个村子了,心里又好受点。
可怜的常顺哪知道,回到客栈,等待他的将是空空的屋子。他的殿下,又出走了。
聂恒宗虽把自己弄受伤了,可是到底没有常顺凄惨,到了时间,他在唐家吃到了热乎乎的饭菜。
晚饭是唐明月给聂恒宗端过来的。唐家一大家子都在一处用饭,聂恒宗伤了脚,不好动弹,唐明月便把吃的端了过来给他吃。还把自己的那一份也拿来了一起吃。
“大哥哥,你尝尝,这个山菜炒肉是我娘做的,我娘手艺可好了。”唐明月拿着筷子,将菜碗里的肉丝夹给聂恒宗。
山菜就是从山上挖来的野菜,把野菜用水焯过就着肉丝一起炒,出锅前撒上蒜末,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聂恒宗看见饭尖上堆着的肉丝,心里虽说热乎乎的,却还是有些难过。唐家日子一般,平日难得吃到肉,他的小月儿竟把肉丝都夹给了他。
跟平日吃的那些山珍海味比起来,聂恒宗觉着这肉丝更加珍贵美味。他夹起来尝了一口,果真很鲜嫩,随后便把大部分肉丝夹给唐明月,“月儿吃吧,哥哥不喜欢吃这个。”
咋会有人不喜欢吃肉呢?唐明月想想,觉得这大哥哥肯定跟她爹娘一样,为了把好吃的给她吃,所以便说自己不爱吃。
“大哥哥,你受伤了,就是不爱吃也得吃,这样才好得快。”唐明月自认自己不是妹妹那么好糊弄的,可她也不想拆穿聂恒宗,于是笑眯眯的,又把肉丝夹了回去。
两个人你谦我让,聂恒宗有些哭笑不得,却又十分享受这样的过程。他从小便金尊玉贵一样的身份,并没有吃过任何苦头,这样的肉丝,平日都没有机会端上他的膳桌。
可此时,在这样静谧的小村子里,他跟喜欢的人,独自分享着这么一点肉丝,心里甜如甘蜜。这种感觉,未曾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感受到的。
聂恒宗十分庆幸,庆幸那个重新来过的人是他自己。这一生,他要好好护住这个小姑娘,让他从此刻起,便不再经受前生那些让他们心碎的事情。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要把她护在身后,前生那些遗憾,他今生全部都要避开。
刚醒过来的时候,他只想赶紧见到人,可是他的身份,让他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清楚。他必须承认,他这样跑出来见唐明月,非常冲动,但他也并不是无所考量的。
他需要一个契机,去帮助唐家,改变唐家现在的处境。至于其它的,他也有所谋算。他想看看,自己那些兄弟们,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大哥哥,你快吃呀,再等一会儿就凉了。”唐明月小口小口吃着饭,见聂恒宗一动不动呆了半天,这才开口提醒。
聂恒宗回过神,冲唐明月笑笑,这才开始吃饭。边吃还边哄着唐明月吃了不少肉丝。他的小月儿实在是太瘦了。
晚上唐清叫了下午给他帮忙的山子吃饭,刘氏再不愿意,做饭的时候还是加了菜,咋的也不能叫外人笑话家里不是?
饭后唐清又跟山子问了他亲戚那书斋的地址,这才送山子出门。
唐海跟儿子唐祺桐是晚饭前回来的。回来之后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唐海人一向厚道,没刘氏那么多心眼子,也没在意。唐祺桐却从自己老娘的脸上看出了暴风雨来临前的感觉。
说起来,唐海兄弟差了十岁,唐祺桐如今都十六了,已经定了亲,冬底就要成亲了。唐祺桐对于分不分家这件事,并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总归他的钱,肯定落不到自己媳妇手里就是了,反正都是要上交,交给谁都没什么差别。
虽说唐老爹说要跟唐海商量,可是晚上吃过饭也没有把人留下。刘氏见自己公爹也没那意思,拖着男人回了自己的房间,有一次提了分家的事。
“现在这样哪不好,你咋就非得要分家,分家你能捞到多少好处?”唐海老实,可是他知道自己爹不想分家,自家婆娘老是提起,他也有些来气,忍不住就说了几句。
刘氏自从嫁进唐家就没怕过唐海,听他这样说早有一百句话等着他了,“他爹,你缺心眼儿是不是,你跟儿子天天出去累死累活的,难道就为了供老二读书啊,你儿子快娶亲了,你可就这一个儿子,后头俩闺女要成亲,你一毛嫁妆不出吗?”
“孩子成亲,娘能不管?”唐海又顶了一句,想想又接着道:“再说老二那本事,他肯定能考上,若他不是那苗子也就算了,可他学问好,我做哥哥的,帮衬帮衬他咋了?”
一听这话,刘氏火气就上来了,她上来使劲拍了唐海的肩膀一下,“咋了咋了,要死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肯定考不上,肯定考不上,你咋就不信?”
这不是唐海第一次听刘氏说老二考不上了,往常他都没在意,这回见刘氏脸上一脸紧张,他就多说了一句,“把你能耐的,这你都知道,这么能耐你给我看看,我几时能发财?”
别看唐海老实,真要较起真来,那说话也是挺噎人的。
刘氏见自家男人不依不饶的,也不打算瞒着了,“陈瞎子给老二算过了,他考不上,你信不信?”
说起这陈瞎子,唐海也是听过的,他是刘氏娘家那个村里一个算命先生。别看他窝在个小村子里,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的。平日里东家丢鸡西家丢鸭,他都能给掐算出来。最能耐的一次,是县里发生了一起命案,这陈瞎子算到了罪犯的藏身之地。
也就是这一回,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了陈瞎子的厉害,连唐海这样整日不关心这些事的人都听说了。刘氏一听陈瞎子算过,唐海也有些动摇了心中那坚定的信念。
“算人前程,不要生辰八字吗,他咋知道?”唐海问完,突然盯住了刘氏,“你把老二生辰八字拿去给他算命?娘知道这事要找你拼命的。”
刘氏听到这里也有些心虚,只他一向是没理也要辩三分的主儿,“我这不也是不想家里的钱打水漂。再说了,你不出去说,谁会知道,我自己会出去说吗?”
其实乡下人并不太注意生辰八字这些东西,反而若是遇见了这样一个能耐的人,都要给自己算算的。可是唐清是读书人,读书人的生辰八字,最好是不要叫人知道的。郭氏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件事,便把唐清的生辰八字捂得死死的。
别看郭氏平日十分宽容,若是刘氏做的这件事叫她知道了,她是绝对不会饶过刘氏的。刘氏也怕婆婆知道这件事,哪敢说出去呢?
自家婆娘犯了忌讳,唐海咋也要给她遮掩一二,只是又十分严肃的叮嘱她,“可不许再说给旁人知道了,若是再犯,我第一个去告诉娘。”
刘氏自然应了,可是唐海没再继续阻止她说分家的事,她便又开始折腾起来。后来唐老爹终于受不了了,招呼唐海商量了之后,终于决定给兄弟俩分家。
第5章 别扭
对于分家一事,唐老爹内心一直是拒绝的,可事情就是那样的不遂心意。
唐明月将聂恒宗从山边捡回来后的第二天,唐清便一早起床去了县城。等他下午回家的时候,手中拿了不少纸张书籍,身边还跟着一个郎中。
聂恒宗失忆了,唐清怕他脑子里有什么看不到的问题,便当真请回来一个郎中来。周郎中是长定县最大药堂济世堂的坐诊郎中。唐清一直等到过了晌午,药堂里没什么人了,才请求他跑了这一趟。
周郎中仔细给聂恒宗诊过脉,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周郎中倒是个实诚人,直接就说他看不出有什么毛病,还嘱咐唐清,若是实在不放心,只能到府城去看看了。
说实话,唐清有些失望。这种不确定,意味着是有隐患的。虽说聂恒宗说自己除了脚疼没有一丝不对劲,可唐清还是希望他能早点正常起来。不说别的,总得知道自己是谁吧!
原本唐清是想留了周郎中在家里住一晚上的,可周郎中不肯,又说他有个侄儿就住在附近村子里,只叫唐清找个车送他一趟就行。
唐家只有用来犁地的牛车,速度太慢。唐清只得又求到山子头上,山子家里有一辆骡车,速度很快,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周郎中要去的地方。
因着没看出聂恒宗有什么毛病,唐清又给周郎中寻到了骡车,周郎中连出诊的银钱都没收。还是吴氏过意不去,将自家留的干蘑菇挑着上乘的给周郎中拿了一些。
身为一个经常有太医请平安脉的皇子,聂恒宗未曾意识到唐清给他找郎中是挺费力的一件事。直到此事在唐家引起了风波,他才想明白这其中关窍。
也真真正正明白了,那些他很少能见到的百姓,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挑起事端的自然是刘氏。知道唐清给聂恒宗请了郎中,又带了一堆纸张书籍回来之后,她连事情都没问明白,就炸毛了。
在刘氏看来,请郎中买东西都是要花钱的。她不能明着阻止唐清买书买纸,可唐清给一个来路不明的穷小子请郎中,刘氏可就受不了了。
她一直以为郭氏偷偷给二房塞钱,若不然,二房吴氏都将银子借给娘家兄弟了,俩人咋还能有钱挥霍?
当天晚上吃饭,刘氏就起刺了,直接问起唐祺桐要成亲,家里是怎么个章程。
郭氏刚开头说了句家中银钱不丰,刘氏就提起唐清请郎中买东西的事,唐老爹已从唐清那里知道事情究竟,听到刘氏如此说,气得立时就扔了筷子。
唐老爹生气了,大伙儿连饭都没法儿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