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临近水榭,这琴声听来越是入耳,到得水榭前,欧阳子卿见亭中坐着一人,那人一身紫衣随风飘飘,肩上青丝如墨,双手十指轻挑慢拨,单单只这一个抚琴的背影,便仿佛要令人从此沉醉其中一般。
欧阳子卿不禁有些呆住了,一来是因抚琴之人的倩影,二来是这琴音虚虚实实,听来教人犹如漫步云端,同时又仿佛身入梦境一般,实是奇妙之极。
琴声一阵阵,不绝如缕,飘荡在这烟波浩渺的湖面,欧阳子卿越听越是着迷,他一生自负琴艺无双,却从未听过如此令人心醉神迷的曲子,一时竟有些忘我,呆呆的站着一动也不动了。
直至许久,那琴音不知何时已经终止了,欧阳子卿仍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惊醒过来,连忙朝亭内坐着的紫衣女子拱了拱手:“抱歉,在下为此琴声所吸引而来,不想惊扰了姑娘,实是抱歉至极,还请姑娘恕欧阳唐突……”
“哼,你这人,怎生如此无礼?”
这时,亭中女子轻轻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听来如珠落玉盘,又似三月里的绵绵细雨,实是动听至极,无法以言语描述。
欧阳子卿不禁心神一荡,天下间怎会有如此动人的声音?便如那绕梁琴音一般,教人听后久久不忘,寝食不思,不禁有些失神,喃喃道:“姑娘,你……”
这时,亭中的女子终于转过身来了,只见她紫衣飘飘,眉若翠羽,肌如白雪,整个人仙姿嫣然,恍如那画中仙子一般,纵使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亦难描绘其一二,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素怜月,至于方才那琴声怎么回事,后面再说。
此刻欧阳子卿一见倾城佳颜,更是七魄丢了三魄,一时竟然呆住了,目光一动不动的停留在素怜月脸上,仿佛着了魔一般。
他这一生风流倜傥,见过不少人间绝色,往下可至这金沙城玉春楼里的头牌琴姬,往上可至昭明国的公主昭月,但是与他此刻见着的女子相比起来,那些人仿佛一下子变得庸脂俗粉了一般。
素怜月慢慢走了过去,轻轻从他身旁掠过,微风徐来,发丝飘在他脸上,欧阳子卿不禁浑身一颤,闻着这淡淡发香,一时间竟变得有些飘飘然了。
过了好片刻,欧阳子卿才终于醒过神来,但是茫然四看,却再不见素怜月一丝踪影,心里不禁有些失落,空空荡荡的,又想到刚才自己那般失态,定是着恼了她,急忙向身后四名护卫问道:“方才那姑娘呢?你们可见她往何处去了?”
四名护卫茫然的摇了摇头,欧阳子卿轻叹一声,心想难道自己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么?她若走了,这人海茫茫,何处去寻?正思念间,忽见亭中瑶琴还在,惊道:“呀!那姑娘的琴忘了带走!”
欧阳子卿说着便走进了亭中,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余香,而石桌上的瑶琴也异常别致,他伸出手缓缓摩挲在琴弦上,却突然发出“嘶”的一声,竟是手指被那琴弦划伤了。
“欧阳公子!”四名护卫立即走了进来,生怕那瑶琴琴弦上面淬有剧毒。
欧阳子卿摇了摇头:“无妨,是我自己不小心。”言虽如此,心中却想,自己此刻虽然没有真气护体,但怎会被一根琴弦划伤手指?
但是此刻他更担心弄脏了这瑶琴,立即抬起袖子,在琴弦上面擦拭了几下,说道:“方才那姑娘忘了把琴带走,这般遗落于此,若教人拿走就不好了,我要找到那姑娘,将琴还给她。”
后面四名护卫欲言又止,就这样,欧阳子卿将瑶琴收好,一直找到暮色时分,也再不见素怜月,心里不禁失落不已,过了今夜,自己就必须前往昭明城,难道此生,真的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么?
想到此处,欧阳子卿心里大是失落,再也无心游玩,又到夜幕降临,金沙城华灯万盏,恰逢皇帝诞辰在即,整座城异常的热闹,一名护卫上前笑道:“玉春楼我已吩咐过了,今晚只接待公子一人,玉琴姑娘也在阁中相候,不知欧阳公子……”
“罢了罢了。”欧阳子卿摇摇手,脸上神情显得失落无比,道:“年年都去,有什么意思?不去了不去了。”
四名护卫对视一眼,也不多说什么,接下来欧阳子卿便在这城里走走逛逛,时而回顾四周,时而摇头叹息,整个人像是丢失了魂魄一般,白天里素怜月的容颜,到现在还萦绕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唉……”
长长叹了一声气,欧阳子卿来到一处湖边卖花灯的小摊前,见店家正在往花灯上题字,说道:“店家,把笔给我。”
“哎!好的,公子想写什么,尽管写在灯上。”
欧阳子卿接过狼毫笔,捋起袖子,一口气在一盏花灯上书下八个大字:“有美一人,见之不忘。”
写完后,又向那店家道:“你吩咐所有人,立即在每盏灯上书写这八个字,然后放飞到天上,银钱我有,动作快一些。”
“哎!好的,公子稍等!”
不到片刻,天上便飘满了写着这八个字的花灯,映在湖面上,璀璨无比,欧阳子卿看着满天飞的花灯,心中更是着急,她能够看见么?她看见了,会来这里么?想到此处,立即转身向后边的那些伙计道:“你们把字写大一些,写清楚一些,再多叫些人来,我再加十倍银钱!”
就这样,不到一炷香,天上几乎飞满了花灯,欧阳子卿急得四处张望,终于在一处湖边看见了一名紫衣女子也在放花灯。
“姑娘!姑娘!”
欧阳子卿欣喜万分,连忙跑了过去,素怜月转过身来,蹙了蹙眉:“你是谁?”
“我!是我啊!白天我们在湖心见过!”欧阳子卿指着自己,又说又笑,而素怜月却故作冷淡状:“哦,是你哦,做什么?天上那些花灯是你弄的?”
“是啊是啊!姑娘喜欢么?”
欧阳子卿大是欣喜,却不料素怜月冷哼一声,竟然转身便走,欧阳子卿心中一惊,是了!她能弹奏出那等曲子来,自是非寻常之人,自己叫人放花灯太过俗气,怕是又着恼了她,连忙追上去道:“抱歉姑娘,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了,白天姑娘的琴忘了带走,我……”
“原来是你!”素怜月忽然转过了身来,指着他蹙眉道:“原来是你偷了我的琴,怪不得我回去找不着了……”
“放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岂会要你的琴!”这时,一名护卫走上来叱喝道。
“住口!你们退下!”欧阳子卿立即喝退了护卫,又转过身向素怜月笑道:“抱歉姑娘,在下是担心有人将姑娘的琴拿走,这便还给姑娘。”说着,便从元鼎里将琴取了出来。
素怜月往琴上瞧了一眼,蹙眉道:“你要让我抱着这么大一张琴在街上走么?”
欧阳子卿一听此言,起初还愣了愣,怕自己又着恼她,但想不对啊,她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还要在城中游玩,这不正合自己的意吗?当下立即将琴收起,拱手笑道:“抱歉,姑娘请。”
“哼。”素怜月轻哼一声,往湖边小路走了去,欧阳子卿立即跟了上去,笑道:“我叫欧阳子卿,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不告诉你,还有,你的名字好难听。”
“啊!姑娘说笑了……”欧阳子卿心中窃喜不已,她起初说自己偷她琴,现在又故意说自己名字难听,这便不是真正对自己冷淡,而且,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等她知晓了,必定惊讶万分。
两人就这样,一直走到深夜时分,一路上后面四个护卫都紧紧跟着,素怜月眉心微蹙,心想有这四人紧跟着,根本无法动手,她倒不是忌惮这四人的修为,而是这四人可以一瞬间传出神念,如此一来任务会失败。
“夜已深,不知姑娘家住何处,不如由在下送姑娘回去吧?”
欧阳子卿忽然说道,他也不知怎么了,仿佛就被身边这个女子迷得神魂颠倒了,他此刻言虽如此,但心中实是纠结万分,明日自己就要离开,有什么办法把她留在身边?
素怜月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远处湖面道:“我家不在这里,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欧阳子卿一听此言,心中顿时窃喜万分,太好了,她家不在这里,那自己有什么方法让她今晚跟着自己回去呢?然后再让她跟着自己同行,往后便与自己修成百年之好,如此好极!
凝思许久,欧阳子卿心生一计,道:“今日听姑娘一曲琴音,实是难忘,在下不才,对于音律,正好也略通一二。”
“哦?你也会弹琴?”
欧阳子卿轻轻一笑,这时便不如之前那般谦逊了,笑道:“恐怕,还要稍胜姑娘一筹,在下所居之处离这里不远,不知姑娘可否移步府中,听听在下琴艺如何?姑娘放心,在下绝无轻薄之意……”
不待他话说完,后面的护卫立即道:“公子,夜已深,还请公子回府,由属下另择他处,安排这位姑娘歇息吧。”
四名护卫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岂会让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与他同处一室?
第825章 太古遗音
听见四名护卫这么说,欧阳子卿大是感到厌烦,今晚本是好风景,全让这四个人给搅和了!若非有他们四人在,指不定自己就……
一想到此处,欧阳子卿更是厌烦,但此刻绝不会在美人面前表露出来,笑道:“你们四个够了啊,我与姑娘兴趣相投,你们不要对姑娘无礼,否则我一生气的话……”
听到他后面这句话,四名护卫立即不敢出声了,他们如果得罪了朝中权贵,还尚有一丝生机,若得罪了眼前这个琴圣亲传弟子,帝国第一琴师,那可就大不妙了。
欧阳子卿回过头来,向素怜月摆了一个请字:“姑娘,请。”
素怜月轻哼一声,笑道:“我可没说要听你弹琴呢?走了大半夜,腿也好酸了……”
欧阳子愣了一愣,立即向四名护卫道:“你们还不快去叫一顶轿子来?”
片刻后,两名护卫去叫了一顶轿子来,欧阳子卿与素怜月乘轿而行,一炷香后才来到一座繁华的府苑,这里是皇帝让人建设的,专门供欧阳子卿路过金沙城歇息。
“姑娘,请。”欧阳子卿面带微笑,摆了个请字,随后又向身后四名护卫传去一道神念:“你们四个听着,今晚只许守在外面,若敢到里面窥视,煞了风景,没有一个能跑掉,听清楚没!”
后面四个护卫吓得不敢作声。
“想不到公子这里,还挺大啊。”素怜月进到府苑里,看着远处亭台假山,笑着道。
欧阳子卿笑道:“让姑娘见笑了,里边请。”
二人进到府苑靠里的一间大屋子,但见屋中装饰精美,金雕玉琢,榻上所放着的也是金丝被,好不奢侈。
“这里在下一人居住,无人能进,因此未设凳椅,姑娘榻上请坐,待在下先弹奏一曲姑娘听听。”
欧阳子卿轻轻一笑,请素怜月坐到床沿上,又走至榻前,取出之前的那张瑶琴,笑道:“欧阳不才,便借花献佛,借姑娘的琴弹奏一曲了。”
素怜月曲膝坐在床上,笑道:“我这琴,天下间只我一人能够弹响,公子怕是弹不了。”
“哦?”欧阳子卿甚感兴趣,天下间还没有他弹不了的琴,说道:“那我可得试试了。”说着,便一拂衣衫下摆坐好,开始弹奏,然而还真如素怜月所言,他竟然弹不响这琴。
原来,这张琴乃是萧尘从家里带出来的那张九霄环佩,此琴为百年前雷家主所制,琴成那晚,天现血月,红花遍地,雷家老小一百多人一夜间死于非命,怨气集于此琴中久聚不散,往后历代琴主更是死于非命,从此无人能再弹响此琴。
而当初在三清门,李慕雪却能一下子弹响此琴,还不为琴弦所伤,正是因李慕雪为玄阴之体,能够克制这琴中的死气怨气。注1
不过今日在那湖心水榭里,却并非素怜月弹奏的琴声,而是事先萧尘已经将琴曲弹好了,再以秘术施法于琴上,只须素怜月装模作样弹奏,便能发出声音,否则以素怜月的普通琴艺,如何能吸引欧阳子卿这等琴中高手?
此刻,欧阳子卿弹了半天也无法弹响,苦笑道:“姑娘这琴,倒也别致,在下真的无法弹响。”
素怜月笑道:“这回公子总算肯信了么?”
欧阳子卿仍是摇头苦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认主之琴,唉……”
素怜月道:“那么公子还弹琴给我听么?”
欧阳子凝思细想片刻,心想临走前师父曾再三嘱咐,太古遗音非一般的琴,绝不能轻易拿出来,但是今晚又岂能坏了兴致?思念及此,便即笑道:“这是自然,在下既然是喜好韵律之人,自然也备有瑶琴,我这琴,可说是天下仅有,绝无其二,堪比那传闻里的伏羲琴。”
说完,欧阳子卿便即掐诀结印,将太古遗音从元鼎里取了出来,但见琴身浑然一体,整张琴古韵悠然,并没有伏羲琴那般华丽,但是却给人一种十分特别的感觉,仿佛只看一眼,思绪便跟着回到了那太古洪荒时期。
“此琴名曰‘太古遗音’,不知姑娘可曾听否?”
素怜月于琴并不怎么了解,只是想起昨夜萧尘听闻此琴时,脸色大是不对,想必这琴对他而言,定是有着不寻常的记忆,那么今晚,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帮他将琴弄到手。笑道:“洪荒年间,有神木自天外飞来,为一奇人所获,终制成一琴,名为太古遗音,琴弦一动,可令风云惊变,天地失色,仅次于伏羲神琴,对么?”
欧阳子卿仰头一笑:“哈哈!我倒是忘了,姑娘也是精通韵律之人,岂有不知太古遗音之理?倒是在下失礼了,那么便由在下弹奏一曲,以赔不是。”说着,十指轻挑慢拨,开始弹奏起来。
可惜他的本事不够,如此神琴落于他的手中,却与凡琴也无甚区别。
堪堪一曲收尾,欧阳子卿便要将琴收起来,素怜月忙道:“这一曲是公子赔不是,那么还有一曲呢?”
欧阳子卿轻轻一笑,自己又险些失态,难不成她还能将琴抢去不成?笑道:“姑娘所言甚是,那么在下再弹一曲给姑娘听。”
堪堪一曲,又将收尾了,素怜月凝思细想,绝不能让他再将琴收回元鼎,时候也差不多了,思念及此,便轻吐一口兰气,一股无色之香,随即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钻入了欧阳子卿口鼻之中。
欧阳子卿渐渐的感到有些眩晕,再抬起头看素怜月时,也不知怎的,仿佛整个人完全已经着迷了,只想一亲芳泽。
“姑娘,你……”
“公子怎么不弹了?”素怜月轻轻一笑,说话时眼中异芒一闪而过,显然已经在开始对他施展媚术了。
“我……姑娘,你……”
这一刻,欧阳子卿满脑子里全是她的媚笑,竟然连琴也不管了,站起身,鬼使神差的向她走了去,深情的凝视着她,轻声道:“其实今日在湖心水阁初见姑娘,在下便喜欢上姑娘了,只是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公子不开口,莫非还要小女子先开口么?哼……”素怜月故作娇态,将头一偏,轻声说道。
欧阳子更是心神一荡,隐隐已有些失控了,不过他修为颇高,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完全沉迷,素怜月见他还能抵抗,轻声道:“公子,我脚好酸,你帮我揉揉好么……”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将裙子撩起,露出了雪白的玉腿。
欧阳子卿更是浑身一颤,心跳不止,看着如玉雕刻的小腿,立即蹲下身去,慢慢褪去了素怜月的鞋袜。
玉足在握,欧阳子卿一颗心扑扑直跳,素怜月鼻子里故意发出一声轻哼,这一下欧阳子卿更是神魂颠倒,手掌顺着她的小腿,慢慢往上抚摸了去,便想去解她衣衫。
素怜月连忙将身子一侧,蹙眉道:“公子怎生这般性急?”
欧阳子卿浑身打了个激灵,清醒了几分,立即扇了自己一个巴掌,连忙赔礼道:“抱歉姑娘,是在下……”
话未说完,素怜月又一个翻身,双臂交缠在了他脖子后面,轻声笑道:“公子想要我么?有一句话,叫做‘美色细如丝,利如喉上刃’,不知公子听说过没有。”话到最后,凝视着他双眼,又朝他口鼻之中吐去了一股淡淡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