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挂了温溪的电话,秦深脸上还洋溢着得知好消息的喜悦笑容,笑眯眯地转身和章俟海分享这个好消息,却见对方坐在长椅上面容沉静、严肃,心中苦涩,该来的还是要来,对吗!
    章俟海哪怕没有说完,他也明白了对方要说什么,八年前把自己抱上床的那个家伙就是他!
    他还是丢丢的另一个爸爸。
    他是该恨、该原谅,还是该当做伤害从未有过选择继续爱?
    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同一个人?!
    心中也庆幸,还好是一个人。
    秦深觉得自己好矛盾,矛盾的都要炸了。
    章俟海交叠在一起的大长腿分开,站了一起来,一步一步似踏在秦深心上,慢慢靠近。
    秦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垂下视线不想看他。
    章俟海抓住秦深的肩膀,“秦深,对不起,那时候伤害了你。”
    秦深扯动嘴角,“伤害的不仅仅是这样呢。”
    章俟海咽下口中的苦涩,忆起八年前的事情。
    章俟海没有家庭扶持的情况下大学时代就开始经商,他的事业就跟开了金手指一样,做什么发什么、买什么赚什么,秦静是被财神爷摸顶的话,那他就应该是和财神爷拜了把子,经商多年从无败绩。
    身家亿万,青年才俊,全国优秀青年。
    这么个青年八年前的一天开始感觉到头疼,视力模糊,有耳鸣症状,他一开始没有在意。为了生意来到东洲市后饮酒的次数频繁,晕倒送医,确诊脑瘤,位置不是很好,手术有八成再也醒不过来的可能。
    再事业有成、处事淡定也是个不足三十的年轻人,章俟海觉得天都塌了,回到酒店进入酒吧,看着舞池中朝气蓬勃的男男女女,他决定放纵一把,打破那个循规蹈矩、洁身自好的美好一切。
    然后,一个喝得迷迷糊糊的小家伙撞进了怀里面,抱着自己又啃又咬、又挠又抓,紧紧贴着不放。
    章俟海决定,就是他了。
    但是回到房间又后悔,小家伙看着很年轻、干净,还是个喝大的,自己真做了便是趁人之危。
    颓丧地放弃,章俟海准备离开房间,小家伙扑了上来,扯衣服不说还像是抱着大棒骨啃着上面的贴骨肉。
    像是有人在身后推了一把,房间里充满了暧昧的味道,脑海中冲动的情绪一点即着,汹涌燎原。
    菊花丛里将军舞剑,章俟海和秦深在床上大和谐了……
    “我靠,我才没有又抱又啃,扑上来个你妹,你才是狗去啃大棒骨,我不是我不是……”章俟海的回忆秦深听不下去了,指着章俟海的鼻子骂:“你个禽兽,那个时候劳资十八岁生日才过不久,你差点儿对未成年那个那个啥,你害不害臊,竟然还有脸说。”
    “对不起。”章俟海的良心也很受谴责。
    “妈的,这是一句对不起能够解决的嘛!”他肚子都被搞大了,还找不到债主,好气哦,好想咬人。
    “一句对不起太轻,我用一生来偿还。”章俟海的声音是好听的男中音,低沉不暗沉,认真说起情话来酥软到不行,耳朵会怀孕。“再一次遇到你,我就再也放不下了。”
    秦深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烦躁地从领口里面拽出项链解了下来,用力砸向章俟海,“你知道,你一直就知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你这个骗子,为什么之前不说!”
    章俟海堪堪接住项链,“对不起秦深,那时候我命不久矣……”
    “啊啊,我现在不想听解释,烦死了。”秦深愤怒地往前冲,跨过移门想了起来,怒瞪章俟海,“这是我的房间,你给我滚出去。”
    章俟海忧郁地微微垂着头,“秦深我先出去,你冷静冷静,我并不是有意欺骗你。”
    “滚!”秦深字正腔圆。
    章俟海无奈,目光紧锁秦深慢慢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被秦深喊住,秦深问他:“为什么那天我醒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你,那个刀疤男是谁?”
    “后半夜我头疼犯了,就去了医院,早晨我让聂冰回酒店守在门口,等你醒过来。聂冰,就是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是我大哥给我找的保镖。”
    “哦。”秦深语调平平地应了,“出去!”
    “秦深,那我走了。”章俟海打开了门,像是无家可归的兽可怜兮兮地看着秦深。
    秦深决定铁石心肠,所以,“走了就把门关上。”
    “好吧。”秦深态度坚决,章俟海最后只能够出去,带上了门。
    多年的疑惑被解开,秦深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如释重负还是疑虑重重,各种情绪在心里面一锅烩,他觉得自己要神经病了,脑袋成了一锅粥,需要冷静冷静。
    “对,我就是要冷静冷静。”秦深自言自语地走进了浴室,很快里面传来了水声,哗啦啦……
    楼上,回到了房间的章俟海坐进了沙发,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中,略带疲惫的捏着鼻梁,秦深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但不管秦深的反应如何,他都决定用一生偿还,这个客栈他是不打算走了。
    目前,有一件事需要问清楚。
    拨通了电话,第一遍没有人接,章俟海又拨通了第二遍,依然不接,在第三遍不接之后他打通了家里面的座机。
    “喂,找哪位?”非常熟悉的声音,柔软温暖。
    “妈,是我。”
    “哦,小章啊,你找谁?”声音中出现了淡淡的疏离。
    章俟海已经习惯了母亲对他客气疏离的态度,从小没有抱过他、哄过他,所有的叮嘱、关切像是领导对下属、普通长辈对晚辈,母子之间还不如陌生人。
    “大哥回家了吗,我打他电话好几次都不接。”
    “嗯,他回来了,手机在沙发上。”
    章俟海沉默,母亲看着手机响了三次却没有半点反应。
    “我知道了,等他来拿手机让他回我个电话。”
    “好的,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事我挂了。”
    “好,再……”在忙音中,章俟海低声说:“再见,妈妈,晚安。”
    他求着什么呢,亲生母亲对客气的仿佛个陌生人,而他渴望的母爱在秦静身上感受到过。
    没有给章俟海多少胡思乱想的时间,手机响,是大哥发来了视频。
    “俟海你现在怎么样,头还特不疼,我怎么听leo说你从酒店里面搬出来了,现在住在哪里,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有没有按时去医生那边就诊,药有没有按时吃。”视频一通,坐在书房内的
    大哥就是一连串的关切之语,关爱之情不用言表。
    章俟海被妈妈的疏离伤害到的表情消失,笑着说:“大哥,我很好,你不用担心的。”
    “好个屁,你脑袋里面的东西一天不拿出来就一天不好,乜大师给你算过你还有不到半年的寿命,俟海,听大哥的,取孩子的心头血续命吧。”
    这个,章俟海就不是很乐意听了,“大哥,我有孩子也不会同意这么做,你说的乜大师是歪门邪道,以命换命的法子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收收手吧,别相信这些。更何况我没有孩子,我也不会为了自己生个孩子出来让他受罪。”
    “没有孩子,那这是什么!”大哥从抽屉里拿了一份报告出来拍在桌子上,“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镜头移动,调整了几次对准了纸页,上面的内容章俟海看得清清楚楚。
    眼睛瞬间睁大,不可思议,“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和哪个孩子的亲子鉴定?”
    “这还要问我,这应该问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章瑞泽的声音在画面外传来,“我让聂冰取了那个孩子的血,和你留在医院里的血液样本进行了鉴定,匹配度99.99%。”
    “你让聂冰取了丢丢的血!”各种信息串联了起来,章俟海的声音冰寒。
    丢丢之前手指受伤,去医馆那天在路上遇到刀疤男聂冰,种种画面在章俟海的脑海中纷乱出现,他的表情越发冰寒。
    章瑞泽上位者当久了,不甘示弱,哪里会因为章俟海冰冷的声音退缩,“你不配合,我就帮你一把。我不管你知不知道孩子是不是你的,现在,你把孩子带过来,我让乜大师炼药。”
    “荒唐!”章俟海厉声,“我不会同意的,我的命是命,他的也是,他比我更加重要。”
    “阿海。”章瑞泽痛苦地祈求着,眼中的情绪复杂,有愧疚,有亏欠,还有挽留和追忆,他想要补偿章俟海,“乜大师只是取心头血而已,不会伤害他。”
    “大哥,我和乜大师聊过的。”
    章大哥愕然了一下,“什么时候?”
    “当你反复让我去生个孩子时候。”章俟海声音平静了下来,哪怕心中惊涛骇浪般翻涌,面上也没有带出多少,“你找到的那位大师说了,金针入穴逼迫气血汇入心脏,取心头血三滴入药,每一旬取一次。哥,这不是你口中的不会伤害,而是以命换命,耗光孩子的心血。”
    “大哥,我是你的弟弟,你不舍得我去死。但那是我的孩子……”章俟海顿了一下,语调中已经带上了酸涩,抬手挡住眼睛,“我也要保护他。大哥,我的病已经好了,你不用想那些法子了,不要去接触那些旁门左道,害人的。”
    章瑞泽颓丧地垮了脊背,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他的执着害了多少人。“对不起,孩子。”
    “大哥,我不怪你。”
    “挂了吧,我再想想。”
    “哥,我真的好了,明后天我去医院做个检查,会把检查报告给你。”
    与章俟海有着几分相似的脸上布满了疲倦,有气无力地声音响起,“知道了,挂了吧,挂了吧。”
    章俟海抿了抿嘴,说:“好。”
    挂了大哥的电话,章俟海急切地站了起来,呆呆的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孩子,孩子,丢丢竟然是他的儿子?
    丢丢不是秦深的儿子吗?怎么又成了他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章俟海可以保证,他从未和女人发生过关系!
    可是……
    男人生孩子,他想的太荒谬了吧……
    客栈的客人都有妖怪鬼神,男人生孩子又有什么不可能。
    如果真的,那他对秦深都做了什么!!
    难怪问起秦深孩子的妈妈是谁,他从来不说。
    章俟海微微动了一下,长时间没有动弹,双腿变得麻木,他一下子扑倒在地,膝盖撞上了茶几,生疼。章俟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拼命活动着过电一般的腿让它们尽快恢复血液流通,稍微能够动了就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
    推开门,脚步凌乱地跑了下去,一路上撞了好几下,他满不在乎,走到一楼秦深他们房前,他又迟疑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秦深小小年纪生下孩子,抚养孩子长大,肯定有很多委屈、痛苦吧,这个过程中没有自己。
    章俟海转身,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到地上,用力握着手中的项链,无声苦笑到无法呼吸。
    ………………
    日升月落,黎明再现,晨光微熹中,在外面枯坐了一夜的章俟海撑着腿、扶着墙艰难地站了起来,缓步走出了客栈,站在院中,七月末的清晨空气还未被太阳炙烤炎热,清新中带着一点点凉凉的水汽。
    远处,太阳已经挣脱地平线慢慢爬升,东边的夜已经被日光驱散,西边的天还犹带黑沉,头顶上的天空正在日夜交替中过度。
    这个点,已经有早起的鸟儿振翅飞起,扑棱着翅膀的声音在寂静一片中非常明显。
    章俟海想了一夜、思了一夜,已经理顺了所有的心绪,以后,他的所有都会是秦深父子的。
    “年轻人不错啊,这么早起来。”
    章俟海看过去,是昨天来客栈的客人崔珏。
    一宿没睡,但整理了好心情的章俟海并不怎么疲惫,他笑着向崔珏打招呼,“先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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