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愈三人之后,便是六位进士出身的贡士,在后头还有两排侍卫…前呼后拥的,甚是热闹。
即便牌子上写着肃静、回避…
可今儿个这样的日子哪里能静得了?一瞧见这仪仗,众人便纷闹出声,更有不少姑娘仗着站得位置好,纷纷朝底下丢头花、掷帕子的。
这是素来就有的习惯,姑娘家若是瞧着哪位郎君满意的便把自己的贴身之物砸到那人的身上,若是那人也接了过去便是相对了眼…只不过相较其余几人的零零几点,朝程愈砸去的却仿佛如雨花一般竟是连瞧也瞧不真切。
周边几人见此便纷纷朝程愈笑说:“景云兄真是艳福不浅啊,若不然我们替你瞧瞧,看看哪家的姑娘最是不错?”
程愈闻言一面是扫着身上的头花、帕子,一面是朝几人无奈说道:“你们啊…”
傅青垣面上也带着笑,他待路过一处的时候便朝上头看去…先前如雪说会在明月楼看他们,他看了几眼便看到了她们一行。他伸手朝他们挥了挥手,而后是与程愈说道:“景云兄,陶陶她们就在上头。”
陶陶?
程愈闻言掸扫身上东西的手也跟着停顿了一番,他仰着头朝一处看去…便见临窗坐在的几人之中就有王昉。
她也看着他,见他循目看去便与他笑着点了点头。
程愈见此,面上的笑意便越发深了几分…
他先前虽然笑着可总归让人觉得不真切,可此时这一抹笑却仿佛如初旭拂日,竟让人觉得艳阳四射…在场之人皆是怔了一瞬,而后那周边的叫声便越发响了,就连那头花、帕子等物也更多了。
坐在明月楼上的陆棠之也被程愈面上的笑给愣了一回,竟连原先的喋喋不休也忍不住在这一瞬停下了…
她这般一整一愣之间,手中握着的那把绣着“芙蓉”的团扇便直直朝底下砸去…那把团扇用的是双面蜀绣,两面都是芙蓉,可每面却又有些不一样,底下还坠着一根用红线打着的方胜络子。
程愈也不知是何缘故——
他看着那把朝他迎面砸来的团扇,竟是伸手握了住。
☆、第一百零十八章(捉虫)
已是五月中旬。
天气越发炎热了起来, 街道上的人也越渐少了些…
可有一个消息却恍若夏日的风雨一般,在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金陵城, 尤其是这金陵城中的士族门第们。
其实这桩事在早些日子已是有些动静了,武安侯府的陆二公子近日来无论风雨都要跑一回庆国公府,一回两回也就罢了,可这天天过去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说这位陆二公子只怕是看上了王家四姑娘, 也有人说早些陆家那位侯爷与夫人也曾登过门,估摸着王、陆两家是有定亲的意思了。
可不管这些话头传得有多响,众人的心里大多却都是不信的…
王家如今虽然已不如以前, 可对于士族而言, 娶妻娶贤,最重要的便是一个人的品性。这位四姑娘不拘是行事还是为人, 在金陵城的声名一直都很好,先前也不知有多少门第想求娶她为妻, 可都未成。
既如此——
王家又怎么可能把她嫁给陆家这位纨绔子弟?
即便这位纨绔子上个月刚被天子亲任四品宣抚使…可在朝中有根底的人大多都知晓, 这并不是因为这位陆二公子有什么本事, 而是天子先前收了陆侯爷的兵权未免旁人生有异心,这才做了一桩“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的事来。
何况宣抚使这个职位——
虽说代表着天子的脸面可终归也没什么实权…
因此无论是士族门第也好、还是清流百官也罢,大多还是看不起陆意之的。
众人听说这则消息, 大约都是先怔楞一回, 而后便嗤笑一声, 跟着便说一句“也不知是哪个瞎了眼、聋了耳的胡乱说道, 王四娘会嫁给陆九章?只怕是没睡醒吧。”
可偏偏如今这个事竟然有了定论, 昨儿个有人亲眼瞧见陆家请了李家那位太夫人上门说亲了, 这位太夫人在王家足足待了半天有余…后来还由傅老夫人与国公夫人亲自送了出来,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可见相谈甚欢。
这一回事后…
陆意之便又登了回门,照旧拿着一堆好东西,有心之人便发现往日这位陆二公子估摸着在王家也只能待半个时辰,可昨儿个竟然待了有两个时辰余。门前的小厮也改了往日的态度,对他恭恭敬敬的。
不管旁人再不相信、再找借口,都知晓王、陆两家的婚事只怕已成了事实,王家那位四姑娘是当真要嫁给陆家那位二公子了…若不然这好端端的这位陆二公子总跑王家做什么?
知晓这桩事后——
金陵城中的茶馆、酒楼自然又众说纷纭,还有不少说书先生把当日王珵在苍山遭遇山贼,陆意之舍身救人的事掰成了话折子…这桩事除去有几个人知晓其中的实情之外,外人也只是知晓个大概。
而经由说书先生们的那些巧嘴…
这个往日素来以纨绔面人的陆意之,竟然也成了个舍身救人的英雄…而王昉只怕就是为了这桩事才会嫁给陆意之。
古往今来一直都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说法…这些东西即便那百官、学子不愿相信,可闺中的女儿与那些普通百姓却大多都是信了的,这一来二去金陵城中有不少人对这位风流纨绔的陆意之也多了几分好感。
更有不少人纷纷说道…
若是早知晓当日王珵会在苍山受伤,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去救一回…不过这些却都是闲来后话了。
…
卫府。
卫玠坐在藤椅上,他的头上是一株茂密而青翠的常青树,而他的手中握着一本书…书面上并未提字,而他也并未读阅。周边无旁人,他合着一双眼,十指搭在书面上也不知是浅眠还是假寐。
其实卫玠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什么…
这阵子他总能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片段,那些片段大多没头没尾也并不清晰,隐约能瞧见几个模糊的影子可以分辨出那人正是王昉…可梦中这个模糊的王昉与他所识的那人却又有些不一样。
她穿着一身青衣临窗落子,面容清平而又带着几分怅然…
她坐在秋千上面上带着闲适的笑容,只是在看到他的时候却又立马敛下了面上的笑容。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