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有些委屈。
在这头沉默是金的小姑奶奶,像是知道自家便宜大哥心里的想法一般,眼眸儿微弯,等待了许久,才一字一顿地开口:“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乍听到小姑娘说话的声音,明哲手上的动作一顿,双指按了按挂在耳窝处的蓝牙耳机,不由自主地轻“嗯?”了一声。
总觉得耳朵有些痒。
再次调整了一下耳机,明哲才开口:“怎么了?”
“我快生日了。”宁婴缓缓开口。
明哲怔愣了片刻,想到他和明澈之前的打算,出声:“到时候给你办个生日宴,想要什么礼物?”
宁婴微眯眼,摇摇头:“不要生日宴,我想跟哥哥一个人过。”
明哲指尖微颤,沉默了片刻,回了一句:“嗯,过十二点了,去睡觉吧。”
“好。”
电话被挂断,明明对面已经没有任何声音,明哲仍保持着之前翻页的动作,眼神幽暗,看不出喜怒。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期待中的声音比他想象的更好听,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他经过南陵大桥,隔着车窗一瞥而过时,看到她淡得仿佛即将消失的背影。
心里就好像被某种并不尖锐,却有着无数棱角的石头一次一次地划过,不刺痛,却磨砺的酸涩胀痛。
他低下头,接通阿光的电话,声音低沉:“去查一下‘四月的风’当年的情况,跟媚媚有关的全部都查。”
第34章 明星卡3.11
敲天堂之门(十一)
锦海弯公寓。
宁婴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一个三层草莓蛋糕,桌子上各式各样的零食堆得满满当当。
她双手抵着交叉相叠的手背上,神情淡淡地看着餐桌前方的液晶电视。
s.m.z旗下的燕南卫视,正在播放下午时段的新闻。
此时正播放的是明澈和宋芸对外宣布离婚的发布会。
如明澈前些日子承诺的,他在明媚生日这天正式将她认回了明家,以明家唯一的女儿的身份,并且公开了明媚生母秦玥的身份。
而宋芸则在他之后,公开了明哲和明隽的真实身份,并辞去了市第一医院院长的职务,并对明媚做了公开道歉。
两人赎罪式的公开声明,宁婴并不放在心上。
正如小羽毛所说,她一再强调并不打算替明媚争回明家,最后还是替她走到了这一步。
【主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宁婴轻哼,我只是勉强同情她而已。
何况这么做也是为了任务需要,只有让这些人都觉得亏欠明媚,很多事情才不需要她花太多力气去解决。
【是是是,全都是套路!】
宁婴不搭理他,目光扫过电视上出现的明哲和明隽的特写镜头,轻挑了一下秀眉。
这两人会在发布会上露面,并且全程坐在台上接受记者的提问,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尤其是明隽。
还以为那次事情之后,这熊孩子怕是会意志消沉好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吗?
思绪翻转之际,公寓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宁婴循着声侧转过头,看到来人是刚刚才在电视上出现过的明哲,微微歪了歪小脑袋。
抬手指了指电视,问:“你不是在上面吗?”
明哲闻声看去,恰好看到自己在电视上的特写镜头,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宁婴,“你看的是下午的新闻重播。”
宁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转而换话题:“吃生日蛋糕?”
明哲跟着点了点头,将西装外套递给从厨房出来的林婶,动作自然地坐到宁婴身侧。
插蜡烛,点火。
动作有些生疏,但是意外的耐心。
宁婴歪着脑袋看着他,透着微微发烫的火光,启唇:“你是怎么说服二哥的?”
明哲一愕,对上少女迷蒙闪耀的目光,忽然有些词穷。
自从将她接回明家之后,他从未跟她谈论过那些事,或者说,一直以来,他都在回避跟她面对面讨论这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她能开口说话,当她知道真相后,他才更难以启齿自己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
宁婴见他怔愣,暗自轻笑了两声,心如明镜。
人心从来都是偏的,他对明媚心有亏欠,但在明隽和明媚之间,明哲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是明隽。
不过,从现在这个发展来看,她现在似乎也开始有了一定影响力。
只不过是发个烧,就让他把一直不愿意说的真相告诉了明隽?
甚至还能说服明隽出现在发布会上?
明哲沉默了片刻,错开话题:“许个愿,吹蜡烛。”
宁婴也不纠结之前的那个问题,双手合十,闭上眼装了装样子,然后站起身将蜡烛吹灭。
许是因为她刚才那个问题过于扎心,蜡烛吹灭后,两人一时无话可说,气氛寂静异常。
明哲微敛长睫,默不作声地拿起餐刀,一丝不苟地在蛋糕上分割线条。
切下一小块蛋糕递到宁婴面前后,他忽然启唇:“之前不是发消息说,准备参加‘未来星声’的海选吗?”
宁婴点点头。
却听他说:“回头我跟主办方负责人打个招呼,给你预留一个正式比赛的名额。”
直接走后门,跳过海选?
这怎么行?
我还想在海选的时候装个b,跳个大神呢!!
宁婴淡定地往嘴里送了一小块奶油,小鼻子却轻微地皱了一下,摇摇头,拒绝:“不要。”
明哲侧过头看她,没有反问,而是耐心地等着她下面的话。
“我不走后门的。”
听到小姑娘意外耿直的回答,明哲眉角上挑,眼中划过一丝笑意,问:“好,不走后门。那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啧。
终于套路上了。
宁婴连忙点头,一面放下手里的小勺子,一面起身跑进自己的工作室。
从工作台的绒布盒子里取出一个纯白色点着细丝金纹的面具,宁婴又一路小跑回餐厅。
站定在明哲面前,当着他的面戴上遮住上半边脸的纯白色面具,她反手指了指自己。
说:“我想这样参加。”
此刻的宁婴,穿着款式最简单的纯白色棉质长裙,披散着一头及腰的黑发,再戴上白色的半脸面具,像极了西方话剧里的精灵。
明哲神色微闪,视线在她半露的小脸上停了下,薄唇轻启:“为什么要这样参加比赛?”
宁婴歪了歪脑袋,状似单纯天真的说:“因为……有坏人。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会唱歌。”
听到宁婴那仿若臆想症一般的话语,明哲面上的神情却在一瞬间凝滞不动。
眼前的小姑娘浑然不觉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突然俯身到他耳侧,好听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会死掉的。”
不能让他们发现我。
会死掉的。
…………
宁婴的话一边又一边的在明哲耳边回荡,即便此刻他已经回到自己的公寓,脑子里依旧是小姑娘一脸天真傻气的模样,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整个人陷在沙发中,明哲灌了一口冰水下肚,手上是宁婴前几日落在他车里的画册。
宁婴的画,明哲看过无数次。
从阿光日常的汇报里,明哲更是不止一次地看到宁婴的大学专业课老师,反复的用一句话评价她的作品——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宁婴的画,有古典学院派最突出的技巧,对细节的追求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可她创作的最多的却是色调明艳华丽,看似毫无技巧,实则内藏激烈情绪的野兽派画作。
而明哲见过最多的,则是她画的自己。
永远都是穿着干净白裙,手上抱着一只小书包,脸上没有五官,空荡荡的一片。
明明画风稚气天真,仿佛七八岁小女孩的涂鸦,色调也令人眼前一亮。
可当他看到那张空荡荡的脸,就好像自己的胸腔也跟着被人掏空了一般。
空荡荡的。
没有着力点。
仿佛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地拉扯着你的灵魂,一点点往下坠落。
不狰狞可怖,却让人后背发冷。
就像音乐能够让人感动流泪,激动振奋一样,一幅完整的画作同样能够传递作者的感情,甚至影响看画人的情绪。
明哲是个聪明人,一次两次也许只是个人画画的偏好,但是听了宁婴说的那些仿佛癔病发作的话,再联想到这些画作,实在容不得他不去多想。
而这一切的由头都是从“四月的风”这四个字开始。
当年“四月的风”因为爱丽丝自杀而解散,明媚也是在那之后开始精神异常。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目睹了爱丽丝自杀后的尸体,她又怎么可能说出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