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意点点头:“是。”
厉其琛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到门口,温如意跟着送他到了屋外,待他走远了后重重松了口气,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她都没发觉自己脸烫。
半响,温如意转头问从外面回来的绿芽:“王爷回琢园了?”
“王爷出府去了。”绿芽一五一十禀报,“王爷来过这儿后直接出府了,刚刚林管事还差人将东西送去琢园,说是王爷回来时在赵王府落脚,带回来的。”
难怪他刚刚看她的眼神,总像是反复在问: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温如意倏地放下手,不对啊,马车上的东西就算是要紧的,经过王府时放下不就好了,更何况他都去过赵王府了,特意来一趟小庭院总不是为了问她太妃的事。
也不像是专程来看她的啊……
☆、097.道高一丈
这个问题, 温如意没像之前那样来的坦荡, 缘由是她心中不断在冒出些从没有过的念头, 导致她想抛到脑后去都不能,总是自己长脚跑回来, 在她脑海中绕啊绕的。
于是, 温如意失眠了。
这对她而言是不常有的事,温如意最后躺不住,干脆起身, 到屋外看月亮。
恰逢月中,月儿圆圆悬在空中, 浮云略过,似是掩了一层薄纱, 带着些神秘, 叫人禁不住多看一会儿。
屋外的景致比屋内来的美,四月里夜风和煦,月圆之夜天又衬的有些光亮,一阵风吹来,温如意更清醒了, 干脆叫豆蔻在院子里摆上桌椅, 取了一壶去年酿下桂花酒, 添上几碟糕点,坐在了院子里赏月。
豆蔻进屋取了一身衣裳给她披上:“夜里露水深,娘娘可别着凉了。”
温如意捏着小杯盏,闻了闻酒香, 望着好似近在咫尺了的明月,笑道:“豆蔻你知道吗,在有些地方可看不到这么美的月亮。”
“这有什么看不到的,娘娘您想看,乡里间的还要美呢。”在豆蔻看来,京都城内的月色还不如乡下来的更好看。
“霓虹灯闪耀,街上车水马龙,整个城市散发出来的光能将星光和月色都覆盖,而且那天经常是雾蒙蒙的,你说的月色,在我那儿看不到。”
“娘娘也是京都城人氏啊。”
温如意晃了下酒杯,抿下一口,唇齿间留了香气,后而是酒酿的醇厚,不呛,微甜,让人的心情很是愉悦:“现在是,以前不是……”
豆蔻不知道温家人祖籍何处,便迎合着问了一句,温如意想了下:“南方人,沿海的,小的时候我在乡下的姥姥家生活过几年,入夏以后啊,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去码头上等捕鱼回来的船,那会儿天已经灰蒙蒙的,草丛里多的是蚊子,我就拿一个小盆,抹上肥皂沫儿,去兜那些蚊子,那时我觉得兜光了晚上就不会被咬。”
没听明白肥皂是什么,豆蔻给她添了一杯酒:“京都城往通州走,最快也得大半个月,到海边还得五六日呢,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
温如意一下便来了兴致,扭头看她,披着的衣服落到肩下了也没在意,笑眯眯介绍起来:“那你可知道这大卫之外,最远的地方到哪里?”
豆蔻摇摇头,最远不就是昶州,再往外可不是大卫了,那些地方近年来也不太平,再远一些豆蔻就不知道了:“是哪儿?”
温如意收回视线,支起下巴看着半空:“或许就是一大片海,或许是和这儿一样的地方,还有可能是冰天雪地,或是四季炎炎,这世界究竟有多大,你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
“为何走不到尽头?”
“因为地球是远的啊,理论上说,你朝一个方向走,最终还是会回到原地。”
厉其琛眼底,只穿着单衣的她,姿态宜人的靠在桌旁,神情甚是享受。
披着的外套已经掉落下肩膀,单衣的领子敞的有些大,露了一片光洁的玉颈,垂坠的耳环与它的主人一样慵懒,贴在玉颈上,一动不动。
她应该是喝了有半壶多,脸颊微红,眼神里泛了些茫然,看来是有些醉了。
过了许久,不见豆蔻说话的温如意转过身,只见豆蔻脸色微恙:“怎么了?”
早就想出声的豆蔻,忙小声道:“娘娘,王爷来了。”
在哪儿呢?
温如意朝另一边扭去,终于看到了厉其琛,他在她背后的位置,负手而立。
月光静泄,衬的他尤为挺拔英俊,温如意看了他好一会儿,手撑着椅子起身,朝着他走过去,几步后站到了他的面前,福了福身,酒杯还在手里呢,就这么仰头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今晚,特别帅。
厉其琛抬手,轻抹了下她嘴角:“为什么不睡?”
这动作太过于自然,自然到两个人都没意识到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温如意抿了抿嘴唇,觉得他的手有些烫:“睡不着。”
“喝了多少?”
“有一壶了。”温如意扭头看桌子上摆着的酒壶,继而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喝醉,便看着他问,“之前我喝了多少醉的?”
温如意对去莞城那回的“出师未捷身先死”耿耿于怀,几倍果酒就能将她灌倒,实在是有辱她当年的名声。
厉其琛没说具体,只道了句:“有长进。”
温如意盯了他一会儿,嘴角微扬,那当然,她这半年里经常有练酒量的。
厉其琛眼底露了笑意:“不妨试试。”
试就试,温如意仰起下巴,只不过撑不足三秒她就怂了,不行,她只是喝得多又没醉,和他拼酒肯定输啊,温如意拿得起放得下,转过身就想回屋去。
只是才迈了一步就被他给拉回来了,温如意撞进他怀里,迎面是更加浓郁的酒味袭来,原来他也喝酒了。
适才站的有些距离,她自己还拿着酒杯没能闻出来,如今贴着他,衣袖间充斥的,是一股呛人的酒味,他喝了不少。
厉其琛低头看她:“想去哪儿?”
“我……”太近了,撞入他眼底的深渊,温如意忽然嘘声。
“酒可美味?”
手中的酒杯被他取走,温如意轻轻握拳,挪不开视线,喉咙微动着,这会儿,怕是他比较美味啊。
厉其琛将桂花酒一口饮下,温如意便盯着他的嘴角,往下是喉咙,只要他咽下,那儿便会鼓动,但看着看着,没看到它鼓动,温如意自己先想下咽了。
“想喝?”
温如意倏地抬起头,他的脸庞已经近了,再而便是炙热下,柔软相交间,熟悉中又夹了浓烈的桂花酒味,萦绕开来。
太猛烈了,温如意下意识想退,他快一步桎梏了她的腰身,明明看着心情还不错,却是来势汹汹,让她片刻都不能思考,直接堕入到混沌中去。
好不容易有喘息时间,温如意的脑海里,回想起的却是白天太妃所说的话,这一想,她更是无力抵御。
不知道过了多久,桎梏着她的力道轻了些,他松开,似是意犹未尽,轻啄了下她的嘴唇,空气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胸口起伏着,似是克制,温如意有些腿软,只能扶着他的手臂,终于得以看清楚他的脸,可这一眼,连带白天里那些心神不宁的感觉,令她越发心慌,他的眼神竟看着有些温柔!
温如意觉得自己早就过了小年轻恋爱的年纪,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对她而言可以说有些陌生了,或者说,她也没想过自己还能遭遇那样的事。
她知道他喜欢她,要不然哪能这么惯着,可喜欢之上的,温如意会怕。
说起来就会是一个比较可笑的比量,如果一个男人对你的感情只是止步在喜欢,那么你还能游刃有余和他在一块儿,压力没那么大,也不会有负累感,抽身容易,大家好聚好散,因为她本来就没想能够长久在一起,喜欢的新鲜度维持不了很长时间。
可若对方在你这儿投注的是比喜欢更多的,那就说不准了,就像是做练习题,你随便做做和你认真去做又是两码事,前后者花下去的时间精力皆不同,而所想要得到的最终结果也不同。
这时,你若不能给予回报,便会感觉有所亏欠。
更为让她害怕的是这亏欠背后,时间长了,你会想要弥补,会离不开,最后会沦陷……
这不是温如意要的结果。
“不管你从哪里来,你都逃不走。”
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温如意回了神,四目相对,他的眼底,尽是对自己数次想要逃走的掌握,但他第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他知道她不是温如意?
温如意还来不及细想很多,当下的心理,这哪能不走,当然要走!
可好像是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厉其琛嘴角微勾,垂头在她耳畔轻轻道:“你是侧妃。”
温如意一怔,很快想到了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你是侧妃,你若逃走,但凡与她有关的人,包括小庭院上下,都要遭罪。
酒壮怂人胆,温如意又是不肯服输的性子,她瞪大眼睛看着他。
厉其琛却是坦然的很,就这么看着她,完全不认为自己是在要挟,好似在说,你不逃不就没事了。
混蛋!
温如意挣脱他的手,转过身三两步迈上台阶,走进屋后,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
这一声过后,整个院子安静了下来,安静到有些可怕。
娘娘把王爷关在了屋外!
站在外面的豆蔻吓得不轻,守在走廊里绿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两个丫鬟一脸菜色,只觉得下一刻王爷动怒时,自己都要玩完。
豆蔻也不敢去看王爷的反应,许久过去,厉其琛站在那儿,挺拔的身姿,尤是从容。
他脸上神情未变,眼神微闪,没有动怒,似还有笑意。
恼羞成怒,看来这次她是没辙了。
……
温如意关上门后就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把厉其琛关在外面,要知道惹恼了他,自己猫妖转世都不够。
可要她再打开门去,她却是不肯,刀子架脖子都不肯。
温如意在生气,但这气对她而言又有些莫名其妙,理智上说,厉其琛会想办法阻拦这很正常,他那脾气,将自己关在屋里四面锁牢那都是有可能的,她首先的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想办法圆过去,也不是第一回蒙他了,信手拈来的事,可她现在的情绪里,就是生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传来豆蔻微颤的声音:“娘娘,王,王爷走了。”
温如意背靠着门挪开身子,双手扶上去时才察觉有些抖,将门拉开一条缝隙,朝外看去,除了豆蔻和绿芽没别人了,温如意这才将门打开,看着两个快哭了的丫鬟:“回琢园了?”
豆蔻摇摇头:“云束来请王爷,出府了。”
这么晚了还出府,难道又出什么事了?温如意让她们进来,见绿芽眼眶红着,失笑:“怎么还哭了。”
绿芽抬头看她,委屈着瘪了瘪嘴,娘娘还有心情笑,有的哭算好了,她险些以为自己今后哭的机会都要没了。
豆蔻嘴巴微张,温如意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还没有人敢这么对王爷是不是。”
“王爷再宠着娘娘您,您也不能这样啊。”豆蔻刚才惊了一身的冷汗,到现在都没收回去,在她看来,娘娘的反应太过了。
“我这不是喝多了么。”要不是那一壶酒,她今天哪来那么多特别的想法,险些被美色所误,又壮了胆甩门,到现在为止,心中还一团乱。
但对上豆蔻的目光,温如意又有些心虚,半响,豆蔻长叹了口气:“天色不早,外边凉,娘娘您该歇息了。”
温如意这会儿显得特别乖巧,真像是喝多了,躺下后眯上眼很快就睡着了,连个梦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