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蓦然,谢承东仿佛动了动手指,良沁惊觉,连忙坐直了身子,她紧紧的盯着谢承东,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指动了一下,又是一下。
“瑞卿,你醒醒,我来看你了....”良沁将自己的小手送到他的手心,在他的耳旁不住的呼喊。
终于,她看见谢承东眨了眨眼皮,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瑞卿,你醒了吗?”良沁含泪笑了起来,她看着谢承东望着自己,在看清她的面容后,谢承东的眼睛里迸出一丝光亮,可也只是一瞬,他的眼睛又是合上了,不论她如何喊,他都是毫无反应。
军医赶了过来,又是为谢承东打了一针,打过针,军医向着良沁看去,道;“夫人,司令再这般烧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若是今夜司令再不退烧,属下,真的是没法子了。”
良沁没有吭声,她只是抚上谢承东的面容,一直贴身照料,不曾离开。
到了晚上,见良沁实在是熬不住了,有护士上前,想要劝良沁去睡一会儿,良沁只是摇头,不愿离开,直到其中一个护士说了句;“夫人,您还要照顾司令,自己千万要保重身子,不然若是连您也倒下了,又有谁能像您这般细心的照看司令?”
良沁听了这话,才同意去睡一会,她站起身子,便是一阵头晕眼花,两个护士眼明手快,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一行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男声,既是微弱的唤出了两个字;“沁儿.....”
良沁身子一震,她回过头,回到谢承东的床边,就见他已经睁开了眼睛,良沁说不出话来,只能握住他的手,不停地掉眼泪。
谢承东这次奇迹般的好转,几个军医私下里每逢谈起,都是啧啧称奇。
☆、133章 祈求
病房中,良沁端着药汁,十分细心的喂着谢承东。
这几日,谢承东的高烧已经慢慢退去,虽然偶有反复,但终究不似之前那般烧的吓人,除了良沁一直贴身照料,军医和护士也是不敢松懈,众人齐心协力,终是将谢承东这条命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
谢承东喝完药汁,良沁拿起帕子,为他将嘴角的药汁拭去,谢承东重伤未愈,脸色仍是苍白的厉害,良沁瞧着,心里只是难过。
喝过药,谢承东又是昏睡了过去。良沁守了一会儿,清凉的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他没有起烧,才微微安心,她让护士送来了一些橘子,亲手剥了几瓣,先是用热水温热,而后在碗底挤了些橘子汁,用小勺舀了一些出来,小心翼翼的送到了谢承东唇里。
谢承东刚喝过中药,嘴巴里正是苦的厉害,那橘子汁却是酸酸甜甜,味蕾刚触到这股酸甜,谢承东眼皮一眨,醒了过来,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良沁白皙柔美的面容,这几日因着衣不解带的照看谢承东,良沁比之前要清瘦了许多,就连身上的旗袍穿起来都嫌大的慌,腰肢那里更是不盈一握,她的眼睛里漾着紧张与担忧,生怕呛着谢承东,手势小心而轻柔。
谢承东身体仍然十分虚弱,喝完橘汁后,良沁为他擦拭了嘴角,轻声问他;“要不要再喝一点?”
谢承东摇了摇头,他看着眼前的良沁,见她这般憔悴,心中自是不忍,只哑声道出了几个字;“快去休息。”
良沁没有理会,只是握住了他的手,“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你快睡吧。”
谢承东欲用力握一握她的手,无奈手指间都是毫无力气,他心中一叹,醒来后没有多久,又是陷入了昏睡中去。
良沁见他睡着,自己也是抵挡不住,在他的床边趴着眯了一会儿,期间有护士进来,想为谢承东换药,见良沁如此,便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这些日子,她们这些护士都是三班轮流着来照看谢承东,即便如此,都是十分乏累,更何况是良沁,自赶到北麓后,便一直在病榻前守着,此时见她好容易眯了一觉,那护士不愿打搅,只离开了病房,打算过一会儿再来。
良沁睡着时也一直是握着谢承东的手,不知过去多久,她浑身一惊,从浅眠中惊醒了过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儿便去摸谢承东的额头,探他是否发烧,孰知她刚站起身子,不等探上谢承东的额头,就见他已经醒了,他的黑眸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自己。
良沁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颊,见触手一阵清凉,才将心放下,与谢承东轻声细语的开口;“瑞卿,你有没有哪里难受?要不要我去喊护士?”
谢承东微微摇头,这几日,他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可即便是意识不清楚,他也能感知到良沁这些日子一直寸步不离的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照顾自己,她总是一次次的探上自己的额头,她的掌心温软,清凉,就是这一双手,将他一次次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辛苦你了。”谢承东的声音低哑,他刚道出了这几个字,良沁的眼圈就是红了,她摇了摇头,“我不辛苦,只要你没事。”
谢承东十分吃力的伸出手,想去抚上良沁的面容,去无奈压根抬不起胳膊,良沁看出他的心思,她握住了他的手掌,覆在自己的脸庞上,谢承东的掌心一如既往的温厚与结实,良沁知道,他正在一点点的恢复,忍不住微笑着落下泪珠,喜极而泣。
渝军据点。
办公室中烟雾缭绕,桌面上散落着各式文件,战略地图,此外,还有好几部电话,显得十分凌乱。
梁建成双脚跷在桌面上,正在那里吸烟,待听完部下的汇报后,梁建成黑眸中有精光一闪而过,对着部下道;“谢承东没死?”
“是,司令,据说....”那部下说到此处,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看梁建成的脸色,才继续道;“据说是谢承东的二夫人从北阳搭飞机赶到了北麓,一直在谢承东身边服侍。”
“她来了?”梁建成倏然收回了双脚,从椅子上坐起了身子。
“是。”部下明白梁建成口中的那一个“她”,指的是傅良沁。
“孩子带来了吗?”梁建成掐灭了烟卷。
“这倒没有,听说是二夫人独自一人,从北阳赶了过来。”
“为了谢承东,她连孩子也丢下了?”梁建成挑了挑眉。
“正是。”部下说着,又道;“江北军的人对谢承东伤重的事一直守口如瓶,只说他是受了风寒,在军营养病,倒是让咱们错失良机。”
“也不算错失良机,他养伤也需要功夫。”梁建成声音淡漠。
“那依司令的意思,是眼下趁着谢承东伤重,咱们与江北军开战?”
梁建成又是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才道;“就算我不找他打,等他伤好,他也会来找我打,与其这样,倒不如咱们先出手。”
“属下明白。”
待部下走后,办公室里复又只剩下梁建成一人。他抽了几口烟,就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他抬起头,见顾美兰手中端着一碗杏仁猪肺汤,款款走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梁建成皱了皱眉,声音十分冷漠。
顾美兰也不以为意,只说道;“这汤是大姐为你熬的,让你喝了,润肺。”
“出去。”梁建成低声吐出了两个字,眼底满是不耐烦。
顾美兰瞧着他如此,不免既是气愤,又是委屈,“梁建成,我好好儿的和你说话,你何必这样不讲情理?”
“我不想和你吵,你不走,行,我走。”梁建成起身,从椅背上拿过军装,抬腿就要离开屋子。
顾美兰抓住了他的胳膊,“梁建成,你不要忘了,你还没有拿到我的嫁妆,你对外声称渝军拿到了顾家的家产,不过是想让江北军忌惮你,你根本就打不过谢承东!”
“谁他妈稀罕你那点嫁妆!”梁建成一挥手,甩开了顾美兰的身子,他的眼瞳森冷,盯着顾美兰时没有丝毫温度,“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梁建成说完,便是拂袖离去,顾美兰倚在桌子上,看着他的背影,想起自己的处境,想起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不免咬紧了牙关,将手指攥紧。
北麓。
谢承东这几日已是逐渐好转,这两天已是能够下床,在良沁的搀扶下走上几步。
“当心脚下,别着急。”良沁扶着谢承东的胳膊,担心他走的太快会扯到胸前的伤口,忍不住温声叮嘱。
谢承东便是笑了笑,道;“我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要你这样照顾我。”
“瑞卿,”良沁抬起头,看向了谢承东的眼睛,她的眼瞳柔和,声音温婉,与他道;“我年纪比你小,等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那时候,我也还会照顾你的。”
谢承东闻言,心中顿时一动,他的黑眸如海,只看着良沁,良沁说完这句话,鼻尖便涌来一阵酸楚,她的眼瞳温热,又是颤着声音说了句;“我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和我一起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等到咱们都老了,我还有机会照顾你。”
谢承东微微一叹,伸出胳膊,将她揽在怀里,良沁不敢动弹,生怕触到他胸前的伤口,只侧着身子,轻轻地倚着他的肩膀。
“能得你这一番话,这炮弹,算我没白挨。”谢承东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将下颚抵上良沁的发间。
“刚好一点,又开始胡说了。”良沁红着眼圈,轻轻的推了他一把。
“沁儿,我其实真没想到,你这次,能舍下孩子,来北麓看我。”谢承东抚着她如云般的发丝,声音中透出几分感慨。
良沁闻言,便是一怔,这些日子,谢承东伤重危急,她的心思全都是放在了他身上,竟是没空去想孩子,就算偶尔想起,要不了多久,心思也还是会被谢承东的伤势吸引过去,此时听到谢承东提起儿子,良沁想起安儿,免不了又是一番牵挂,可牵挂归牵挂,嘴巴里却只说了句;“安儿有我娘,姐姐,还有阿秀她们照顾,我很放心,现在,倒是你。”
“我怎么了?”谢承东微微笑了。
良沁从他的怀里抽出身子,她看着他的重伤初愈,仍是有些苍白的面容,轻声道;“瑞卿,咱们....能不能不要再打仗了?”
她的话音刚落,谢承东唇角的笑意便是凝固在那里。
“邵长官把我从北阳带到北麓,一路上,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过来的,我害怕,我怕军医救不回你,怕自己照顾不好你,我真的....不想再让你打仗了。”
她的安儿还那样小,他不能没有父亲,而她,也不能没有丈夫。
谢承东有许久都没有吭声,良沁不敢打扰他,她的眼睛中透着祈求,就那样看着面前的男人。
“沁儿,即便我现在收手,渝军也不会罢休,这场仗,不得不打。”
☆、134章 劫持
良沁闻言,再没有多说什么,她明白谢承东想要的是这个天下,可她想要的,不过是一家三口。
是夜,渝军又是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
谢承东在病房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良沁待在客厅中,就听不时从卧室里传来江北军的将领与谢承东商讨战事的声音,她听着,心里只觉疲倦,她讨厌这些杀戮,也讨厌这些战争。
她站起了身子,端着手中的燕盏径自去了屋外,在走廊处随意坐下,继续仔细的挑拣着燕窝里面的细毛,挑完了好炖给谢承东吃。
贺连恺从卧室中走出来,刚上走廊,便见良沁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十分细心的在那里打理着燕窝,她的侧颜仍是清柔而温婉的,如同三年前,金陵城中的初见。
只一眼,贺连恺便是收回了目光,他将眼睛垂下,掩下眸心中的一股无可奈何,也没有惊动良沁,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别墅。
渝军与江北军的这一仗,又是打的难分难舍,最终,渝军不敌江北军,向后撤退三十余里。江北军倘若再来一次大胜,便可重创渝军,将其赶回川渝。
随着胜利的消息一道传回北麓的,却是周遭因着战争,涌来了大批的难民,谢承东早已下令,命守城的守军在城外妥善安置这些流民,时值冬日,天寒地冻,这些难民流离失所,委实是苦不堪言,江北军中派发了棉被棉衣,在北麓城中设下育婴堂,寿安堂,先是将一些孤儿和老人接进了城。待得下了一场大雪后,谢承东终是命守军迎难民进入北麓,为了以防有渝军的人混在难民中,进城的难民俱是经过严格筛查,确认万无一失后,才敢放其进城。
北麓的难民被报刊刊登了出来,举国哗然,川渝中不时有学生示威游行,谴责梁建成发动这一场战役,纷纷要求渝军与江北军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消息传进梁建成耳里,梁建成也没有动怒,而是“嗤”的一笑,将手中的报纸随手扔在了地上。
“司令不必生气,杨司长已经着手处理此事,几个带头的学生也全被抓了起来,以后,断不会再让司令瞧见这种新闻。”一旁的侍从摸不清梁建成的心思,虽是大冷的天,额上也还是起了一层细汗,毕恭毕敬的开口。
“全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没什么好气的。”梁建成声音平稳,想起报上的文章,便道;“那些个文人口口声声说我发动了这场战事,倒是将谢承东撇了个干净。”
“司令说的没错,谢承东野心勃勃,一心想拿下川渝,这些年也没少和司令打仗,如今司令发动北麓山之战,也是逼不得已,司令不来打江北,江北便要去打川渝,与其被动,不如主动。”侍从说的头头是道。
梁建成也没说什么,只是冲着侍从摆了摆手,命侍从退了出去。
办公室只留下他一人,他刚想闭上眸子眯一会,就听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侍从行礼的声音,梁建成抬起头,果真见周玉芹从外面走了进来。
“玉芹?”看见她,梁建成微微皱眉。
“司令,出事了。”周玉芹开口便是这么一句。
“出了何事?”梁建成不解。
“顾美兰不见了。”周玉芹攥着帕子,声音满是艰涩。
“不过是不见了一个顾美兰,也值得你这样心急?”梁建成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司令,顾美兰的嫁妆咱们还没有拿到,只有拿了这一笔款子,咱们才能从国外购置新一批军火,才能有实力去和江北军抗衡,如今眼见着她可以拿出了那笔钱,在这节骨眼上,她却偏偏出了事,您说,会不会是谢承东的人劫走了她?”周玉芹秀眉紧皱,心急如焚。
“她是何时不见的?”梁建成终于上了点心。
“下午的时候,她说她心情不好,骑了军中的宝马,要去军营附近散心,我拦不住她,赶紧让两个人跟了上去,她从小就爱骑马,骑术极佳,没过多久就将侍从甩在了身后,我再让人去找,已是没了她的踪影。”
梁建成没有吭声。
“司令,她若是被谢承东的人掳去,那该如何是好?”周玉芹眸子里满是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