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咱红鲤子现在可有正事儿了,连脊瓦都能买着,你看你们张罗好几天还让去找张根发,啧啧。”
    周老汉儿:……
    我可没说找张根发,我是寻思等夏种忙完,拿了钱直接去找厂长,不是买不到,就看出不出血。
    不过红鲤子能用正常价格买到,也算是有本事。
    周老汉儿也觉得小儿子现在不错,挺好,吧嗒烟袋锅子也吧嗒得格外有劲儿。
    饭后周明愈说借地排车去高戈庄,张翠花道:“明天早上再去吧,天黑前肯定能回来,这会儿去还得走夜路吧。”
    周明愈道:“不一定呢,运气不好去了排不上队就得等一宿。不如现在走,天黑前到窑厂,拉了瓦就走下半夜能到家。”现在路上安全得很,没有劫路的,放心大胆走
    晚上才好办事呢,最怕就是去了提不到货才牙疼呢。
    因为路上没危险,张翠花倒也没拦着,让他借马灯带着,从家里装点煤油。
    煤油也是按票供应的,说是一户二三两,根本不够分的,都是发给生产队工分多的人家,一个队一年十五张票是好的。
    这两年张翠花存了四两,一直没舍得用,点灯都是用菜油的。
    周明愈果然去借了地排车和马灯,马灯贵、费油,买得起灯点不起油,所以农家没有买的。一般都是大队和队里用,因为这个防风防雨,队里开会或者上夜班好使。
    他把褥子和被子铺到车上让莫茹坐着,晚上还能盖着睡一觉。
    周老汉儿道:“让你三哥和你一起,拉车也能换换手。”这么一车瓦用人拉也得累得够呛。
    周明愈道:“别耽误三哥上工,我一个人折腾就行。”
    周老汉儿又道:“高戈庄是往西南走,你别走范木匠,走凤凰屯,从他们村前头往西走,再往南去,边走边问差不多就找着了。”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自己村,远的也就去镇上赶个集走个亲戚,十里开外就没去过,更不用说二三十里,找都找不着地方。
    反正家里这么多孩子,要说一个人出门拉着车去拉瓦,估计没有几个敢去的。没见过世面,别看在村里说说笑笑的,可出门就打怵,话不敢讲不好意思开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周明国还算闯实的呢,自己去乡里都有点打突,必须得跟着谁才行。
    红鲤子能自己张罗盖房子、拉瓦,周老汉儿觉得比家里这些老的少的都能干。
    张翠花又给张罗路上带的吃食,窝窝头、咸菜、汤罐,还带上俩煮鸡蛋……
    周明愈也不拒绝,收拾一下,拉着莫茹就和家里人告辞出发去高戈庄窑厂。
    这时候也没有地图,去哪里全凭一张嘴东问西问,问到明白人还行,要是问差了那也可能南辕北辙。
    尤其有些人出了门容易掉向,明明太阳在头顶上,非觉得是在北边,怎么都迷糊不过来,难受到恶心欲呕。
    周明愈和莫茹还好点,毕竟文化多,辨别方向的窍门也多。他方向感很好,走过的路基本就能记住,回来哪怕是晚上也就不用犯愁。
    二十里要是让周明愈自己走,跑跑走走估计不用俩小时就到,拉着车自然慢一些,但是他估计三四点钟也能到高戈庄的。
    一路上走村过田的,这时候麦子都收割完毕,农人们赶着牲口忙夏耕,还有一片片的青纱帐,在蔚蓝的天底下就好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浪,美丽而又生动。
    难得出远门,路上经过一些村落的时候,周明愈都拉着莫茹从村内走,顺便欣赏一下不同村落的风光。
    如此速度就慢下来。
    他们在凤凰屯看了两户人家打架的,先是夫妻俩口角,然后和拉架的打起来。
    在西南那个村子看到出殡的,那孝子哭得涕泪横流,却被人嘀咕说是他把老娘饿死的,一顿饭就给吃一小口窝窝头一口粥一口大葱。
    然后还看到了除四害的,打鸟灌老鼠的架势,比张根发等人还厉害。
    继续往前在岔路口看到一个惊了马的,那马拉着一大车粪,惊了的时候直接跳起来,两脚站立把马腹带挣断。赶马人吓得面色如土还不肯松开马缰绳,死死地拖着生怕跑了,结果被拖到差点被大车压过去。
    幸亏周明愈灵敏冲过去一把将他拖出来,那马连车带粪就冲进沟里,最后被一群人制住。
    在村民们手忙脚乱制服马的时候,周明愈就拉着莫茹继续往前走,等那人想起来要道谢他们都走远了。
    走到贾家沟的时候,他们竟然碰上了村里正在搞共产运动!
    莫茹最担心这个,因为周家庄也说了要搞共产,但是因为具体章程还没下来,所以周诚志一直压着。现在竟然碰上别的村在搞,她和周明愈就有意识地围观一下,要是发现什么问题到时候本村尽量避免一下。
    贾家沟的大队书记和大队长带着一群人,拉着车家家户户去拿粮食,说是要把粮食集中到大队里,全大队一起吃饭。谁要是敢私藏粮食搜出来上去就拳打脚踢,要是去的时候说没有回头被翻出来,那就加一等,直接打个半死。
    他们带领的所谓“搜粮队”如狼似虎,扛着棍子,书记一声令下一棍子就能把人敲翻在地。
    他们还目睹了一场大批/判,几户人家因为藏粮或者被邻居举报,或者被家里人举报,然后被叉到村里场上,大队书记指挥着几个村里的搜粮队先进分子,把几人打得吐血,一边打一边让他们承认自己搞私有化,污蔑**。
    莫茹甚至在血污的地上看到了牙齿!
    周明愈没想到贾家沟这么野蛮,看莫茹脸色有点不大好又怕贾家沟的人刁难路人,赶紧拉着她快步走了。
    莫茹心里有点沉甸甸的,“周愈,你说咱们村会不会也这样?”
    周明愈道:“不会,咱们村就张根发少数人蹦跶,其他人还是清醒的。”
    莫茹:“有时候少数人就把大多数人给祸害了。”有人撑腰连张根发那样的无赖都能翻身掌握一个村的权势,如果不是因为周家庄还有周诚志、周诚仁这些有威望的镇着,只怕跟这个贾沟村也差不多。
    周明愈回头朝着她笑笑,“别怕,咱们村不一样。”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保护她,绝对不让她受委屈。
    为了逗莫茹,他又开始给她哼哼猪八戒背媳妇,惹得莫茹笑起来。
    说说笑笑着,就到了高戈庄村后头的窑厂。
    窑厂也不在村里,距离村有四里路,周围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树林子,有人在伐树劈柴烧窑。
    这时候天还大亮,周明愈先把莫茹安顿在门口等一下,他拿着条子去门口传达室找人问问。
    问清楚了,他就拉着莫茹进去把车停在一棵大梧桐树的树荫里让莫茹等着,他去找负责发货的钱武。
    钱武是厂长的侄子,在这窑厂里说话很管用,除了厂长就是他。
    莫茹等周明愈的时候,就拿了裤子出来缝,布虽然有很多瑕疵,但是不妨碍做衣服,毕竟后世的洞洞裤还是时尚呢。
    这时候没有松紧带买,大家的裤子都用一根麻绳当腰带系着,不结实也不方便,很容易打结。而且她是孕妇,裤腰需要肥大,系绳子更不方便,她干脆做两根布带当背带裤,正好把那些瑕疵太大的布用上。等她不穿了,也可以拆下来缝在孩子的襁褓上用来背孩子。
    正缝衣服的时候,她见几个人也拉着车进来,其中一个五大三粗,光着膀子粗着嗓门,“快点快点,咱们先拉了先走。”
    另一个人跑去看了看,回来道:“有好几个排队的呢,咱们来晚了。”
    “他娘的,什么晚了,咱们必须第一个。你不是不知道这帮龟孙子干活可磨蹭了十天半个月才出一窑砖瓦,就那么点货可不够这些龟孙子们分的,咱们要第一个!”
    ☆、第37章 打架
    莫茹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真是什么时候都有霸道不讲理的人,先来后到不懂啊。
    那粗壮汉子把地排车往地下一放,扑打扑打地就去了发货员的办公室。
    很快莫茹就听见他大嗓门传来,“钱组长,快点给我们先装车,我们还等着上墙呢。”
    莫茹下了地也过去看看,就见那办公室正排着几个人,正好轮到周明愈,现在那汉子一喊就想给截糊。
    钱武道:“排队排队,就还有两千块砖,两千块瓦,三百片脊瓦了,不够的明天再来啊。”
    那汉子一听立刻把前面几个人扒拉开一下挤到前面,“我包圆了啊,都回去吧,明天再来。”
    末尾的几个人问问前面都要多少,算算真轮不到自己只好算了,不过也不肯走就在窑厂猫一宿,明天再排队。
    就算有条子也不一定有货,没有办法的事儿,谁让有些人喜欢开空头支票寅吃卯粮呢,还没有砖瓦存货就先卖了。
    这一点周明愈想到了,在镇上的时候就问过那位副社长陈刚,知道有的领导会开空头条子。比如说窑厂没有给他那么多份额,他却开了很多条子,有一部分就是空头条子,需要排队等货。这样一来也坏规矩,你只有一千的额度你开了一万,那人家有一千的开了一千,岂不是被你给顶了也要去排那九千的队?
    后来他们就想了个办法,实际份额的叫实货或者实心条子,空白的就叫空头条子,空头条子要排在实心条子后面,把现货都给实心条子才行。
    实心条子是已经给窑厂付过钱的,而空头条子只是买货人付给开条人,开条子的却没给窑厂,所以这个钱只能当做排队的资格。
    供不应求,就是这么乱。
    那汉子问周明愈,“老乡儿,你买什么?多少?”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两百块脊瓦,不多。”
    那汉子急了,“三百块我都包圆了,你要两百我买什么?你还是明天再来吧啊。”
    周明愈看看外面,“你可以明天来排队。”
    他刚才还庆幸自己运气好,当天来居然就能提到货呢,要是运气不好,来了没货就得等,有的等上三四天还没货,等不及就走了,结果过两天再来还是没货继续等好几天。
    甚至有人排上一个月的也有,因为都不在眼皮底下,来回都要一天,消息不灵通就耽误事儿。
    这么好的运气,他怎么能浪费,谁知道下一次来是不是也要等上几天。
    更何况他是实货条子!
    那大汉看他长得也高大结实,浓眉长眼的,不是那些瘦不拉几细胳膊细腿好欺负的人,就咧嘴笑了笑,“老乡儿,和你商量个事儿呗。我们急着用砖瓦,你把这两百块让给我我多让给你一倍的,你下一次来提,怎么样?”
    周明愈摇头,“我家屋顶没有脊瓦,眼瞅着汛期要来到时候新房子都冲毁了,不好意思不换。”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艮!”大汉本来也不是真心要和他换那么多,不过是忽悠着先把好处拿了,没想到周明愈不上当顿时就不乐意起来。
    “你四处打听打听我秦桂豪,是不是个人物?你说不换就不换?”
    周明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你这是坏分子土豪行径,你要是再跟我厉害我立刻就去告你。你姓秦,秦家岭的?”
    坐在椅子上开提货单子的钱武看了他一眼,不禁有些好奇。
    秦桂豪长得粗大,性子粗野力气也大,专门替那些空白条子拉砖瓦拿报酬的,这窑厂没有不知道他的。
    这就是个有关系有门子的泼皮无赖,钱武当然也不得罪人,反正他发给谁也是发,厂里就这些货,钱早就收回来,一点都不亏本。他当然不会为了那些排队提货的人出头,只有看热闹的份儿。
    最初不服秦桂豪的都被修理了,现在知道他的见了面就往后退,把第一个名额让给他,甚至有人咬咬牙出点粮食让他帮忙提货。
    这个小伙子看来是不认识秦桂豪。
    钱武这么一想,手上动作就故意慢了,没有去拿周明愈的条子。
    这么一来,周明愈就被秦桂豪缠上,非要拿走三百片脊瓦。
    周明愈当然不肯。
    他看看秦桂豪,再看看和秦桂豪一起来的,扬声道:“你们是仗着人多?还是仗着力气大要欺负人了?”
    秦桂豪得意洋洋的戳了他一指头,“小子,就欺负你了怎么着吧?你去告,你看看谁搭理你。我不怕告诉你,现在是咱们贫雇农的天下,读书酸秀才都被踩死了,你一个毛头小子还想干啥?”
    周明愈皱眉,“你这样欺行霸市的算是坏分子,打倒“地富反坏”,你就在其中。你这是破坏……”
    “呸,破坏个屁,现在整/风整的是干部,批/斗批的是地主秀才老爷,我家八辈子贫雇农,谁敢斗我?”
    周明愈睁眼说瞎话道:“还就得叫你知道一下,我是民兵队长,专门拾掇你这样的坏分子,给你逮县里去当坏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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