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不解,“娘怎么啦?”随即气愤道:“记得也不多,就记着那混蛋打大弟,给我把头打破了。”
沈淑君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好孩子,现在不要生气了,不值当。”
话虽然这样说,她自己倒是眼圈红了,这闺女是好了,如果不好这辈子可没机会说这话。
莫茹反过来安慰她:“娘,你放心吧,我并没有吃苦,其实这人精神点和糊涂点也没多少差别,糊涂点可能过得更简单呢,什么也不操心,就是让爹娘受苦了。”
莫应斐道:“现在好了,姐姐又精神又幸福。”
莫应熠用力嗯一声,“姐夫对姐姐可好了呢。”
几人笑起来,气氛又轻松下来。
沈淑君道:“这事儿也不算重要,我说了你就听听。你小时候曾经带着一块玉的,是个圆环的,戴在脖子上。那次你被崔公平打破了头,我和你爹当时着急坏了没留意,后来发现你戴的玉没了。问你你自己不知道什么,你弟弟更不晓得,这么多年也就没消息。这会儿你好了,兴许能想起来什么。”
莫茹想了想,摇头,记忆里的确没什么印象,“娘很贵重吗?”
沈淑君笑道:“就是一块石头,没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当初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爷爷稀罕,说你生得白润精致,就拿那块白玉环给你戴,也不过是留着当个念想。”
莫应熠喊道:“会不会是被崔混蛋给抢走了?”
这么一说倒是真有可能。
沈淑君道:“也未必是他,我问过他好多次,他说没看见,兴许是掉在地上,被别人捡走藏起来呢。”
既然没印象也只得作罢。
吃过饭,很快外面就响起上工的哨子声,莫茹对沈淑君道:“娘,下午我和你一起去地里看看。”
沈淑君道:“你在家看孩子吧。”
莫应熠:“娘,不是有我嘛。”
莫茹笑道:“那我就背着七七去看光景,也去看看咱们生产队是怎么种地的。”
二队春地已经种完,而很多生产队现在还在种棉花秧地瓜种春玉米呢,那动作也够慢的。
饭后莫茹背着闺女,带着莫应熠陪沈淑君和莫应斐去上工。
到了莫家沟种棉花的地方,莫茹发现他们居然有三架龙骨水车,他们从南沟把水运上来,然后在岸边修了水沟,把水引进田里。
而且他们的麦子居然也没有那种亩产几千斤的试验田,都很正常,长势良好,绿油油得看着很喜人,比一路所见简直是两个世界的。
沈淑君小声道:“村里现在用的都还是你爷爷那时候留下的,他们虽然坏,倒是不傻,这些一点都没破坏呢。”
莫茹寻思也许是因为崔家虽然半路发家,总归儿孙也读书,有文化有见识,比起张根发那种没有一点文化靠着运动上位的眼界和见识自然不一样。
崔家有文化,就懂很多别的文盲干部不懂的道理,能看透很多事儿。
至少他保持了以前莫家的种地传统,依然好好利用田地水源没有糟蹋,百姓们也不至于像别的大队那样挨饿。
在莫茹看来,比北洼子村那些大队简直好太多。
单看这地,比二队都好。
她看他们种棉花,根本不用大镢头刨坑或者用耠子犁沟,而是直接蹲在地上用小铲子剜坑,点种,直接埋上。
这是因为他们有水车日夜不停地浇地,所以地里湿润润的但是又不会发粘,直接种地就可以,非常方便。
莫茹暗道:怪不得他们找那些四六不懂的蠢货当生产队长,这生产模式都固定好的,根本不需要生产队长安排什么。
她观察了一会儿,夸赞他们种棉花又快又好,然后就背着女儿带着莫应熠继续溜达一下,看看其他地方。
他们秧地瓜也是如此,不需要拉水浇水,水车汲水上来会在小沟里一直源源不断地流淌,流经他们大部分地块。
所以只要他们河沟里有水,地里就根本不会干。
而且他们的田地设计非常有意思,总体看去,那是南高北低的。河水从南往北流,最后多余的水又汇聚成村里小河,若是村里小河水位高,就会往南沟里排,如果水位不够高,就留存在河里供村民使用。
如果仔细勘察起来,莫家沟加上周围的农田、水系,本身就好像是一个什么阵法,水气、生气源源不断,循环往复,只要不故意破坏它的格局,不是遭遇大旱灾虫灾,基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莫应熠不知道她看什么,以为是来暗中查看崔家有没有搞鬼呢,也煞有介事地跟着看,不时地给莫茹讲点他知道的事情。
正说着,莫应熠看周七七趴在莫茹的背上,微微地眯着眼睛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不禁笑道:“七七,你干嘛呢?”
周七七仿佛是被他惊醒似的,一个激灵,看了他一眼,又淡定地开始扭头赏景。
莫应熠:你会看吗?
过了个把小时,莫茹参观了几块地看女儿有些困了就带着莫应熠回村,在路上碰到崔公平。
……
他其实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
“妮儿,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莫茹好奇地看着他,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他要是和原主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后来分手后悔也就罢了,关键原主和他就小时候认识,唯一的记忆还是被他打破头,之后两不相干,怎么突然就黏黏糊糊这么腻歪?
难不成真的因为自己现在是劳模,有面子?有好处?
她自己没觉得,当然不知道人们有多羡慕嫉妒她,不说县委书记公社书记对她的青睐,单说社员们贴近的吃吃喝喝,村干部对她客客气气就足够让人羡慕嫉妒的。
更何况崔公平以前就对傻妮儿有想法,虽然她傻可她俊,而且她的傻和别人那种娘胎里带的傻不一样,她一直都干干净净而且也会干活儿,从来不打人骂人,当媳妇并没有关系的。
看周明愈不就好了么?
莫应熠抢到莫茹头里,瞪着崔公平,“你有什么好说的?是不是想找我姐夫说说?”
崔公平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插嘴,一边呆着去。”
他上前两步就要把莫应熠扒拉开,莫应熠抱着他的胳膊张口就咬。
“哎,你属狗的啊,怎么咬人!”崔公平一攒拳头就把莫应熠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莫应熠也不管抓到什么就往他身上丢,“滚开,别来膈应我姐姐。”
莫茹忙拦着他省的吃亏,“小熠,别和他一般见识。”
崔公平也忙上前道:“妮儿,我不是故意推倒他的,他冷不丁跑上来咬我。”
“行啦你也不要装无辜,”莫茹把莫应熠扶起来,替他拍拍后面的土,又看了崔公平一眼,诧异道:“我可奇怪了,你一次次找我说话,要说什么啊?”
崔公平:“妮儿,有些话我想告诉你。”
莫茹点点头,“说完就拉倒是吧,以后不再找我说了是吧?那行,你说吧。”
崔公平一愣,他当然不是为了单纯说句话的,说话只是一个手段,目的是让她听自己的、原谅自己、同情自己进而……最好是想办法补偿他啊!
莫应熠还想骂他,被莫茹制止。
莫茹纳闷地瞅着崔公平,“不是有话吗?说啊。”
崔公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对莫应熠道:“你先去一边。”
莫应熠嗤了一声,“你想说什么见不得人的啊?”
崔公平:“别胡说。”
“那你说啊?还怕我听?是不是怕我姐夫听啊?”莫应熠翻了个大白眼,依然不肯走开。
崔公平没办法,虽然别扭也只得尽量酝酿一下情绪,尽可能地可以感动莫茹,他道:“妮儿,小时候我和应棠打架,的确是我太混账不懂事,后来我就后悔,再也没有打过架。我真的很后悔,后来我给叔和婶子赔不是的,他们也原谅我,我还明里暗里地保护你和应棠,你……你都不知道吗?”
想她一个那么俊俏的小傻子,经常一个人挎着篮子出去割草剜菜的,要是没个人保护,多少人想打她主意呢。
莫应熠用力地呸了一声,“不要脸!”
他声音太大,把一直都处于玄妙状态的周七七给惊回神,哆嗦了一下扭头看他,然后又扭头看对面的崔公平。
莫茹却没有什么表示,毕竟她不是真的傻妮儿,她和崔公平没有任何关系,除了为原主抱不平想把这人给敲傻以外,没什么深仇大恨的。
“我不知道。”要是我说知道,你是不是还得让我报答一下啊,反正原主之前傻的,随便你说。
崔公平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都……怪我的,对我有所误会,肯定不会原谅我的。我做了那么多事情,其实……都是为了你。叔和婶子不告诉你,估计也是……也是不想有什么麻烦吧,毕竟……”
“是啊,我姐姐都嫁人了,你没机会的!现在再来唧唧歪歪这是什么意思啊?想让我姐姐再觉得你好?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给我姐夫擦鞋底都不配!”
莫应熠又开始叉腰进入泼妇模式,好在这一次骂人没有再用脏字。
崔公平让他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几次要说什么都说不出来。
忘词了!
已经想得滚瓜烂熟,想了很多遍的话,被莫应熠这么一骂,居然……忘了!
崔公平就有些暴躁,瞪了莫应熠一眼,吼道:“你闭嘴!”
莫应熠这会儿不骂街了,看到敌人抓狂他反而笑嘻嘻的,“怎么,你生气啦?切~~生气值几个钱啊,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啊,谁要管你生气还是高兴啊,说完我们走了啊。”
莫茹背着女儿就要走。
崔公平赶紧拦着她,“妮儿,我还有几句话没说完。”
莫茹挑眉,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还没说完啊?那你说。”
崔公平想说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又觉得这样说太难为情,只得道:“妮儿,你已经不怪我了吧。”
莫茹点头,“我不怪你。”
崔公平立刻欢喜起来两眼发光,搓搓手,腼腆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不会怪我的。”
莫应熠发了个大白眼,“不原谅你就不善良啦?”
崔公平:……
他继续道:“妮儿,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做混账事儿,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行动表示。你嫁到外村,不常回来,也不用挂念家里,叔和婶子有我呢,我会负责保护他们的,绝对不会让他们吃亏,再也不会让他们受人欺负。”
“哎呀娘嘞,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心脏,我的肝~~~~~~~~”
莫应熠手舞足蹈的,“苍天啊,大地啊,毛/主席啊,打雷吧!轰隆隆!咔嚓!”他蹦起来,伸出手指指着崔公平,“我要劈了你这个谎话精,我姐姐不回娘家的时候也不见你说什么保护他们的鬼话,这会儿我姐姐是劳模了,你来保护,哎呀呀我呸,不害臊!要你保护?”
崔公平再一次被他捣乱了思绪,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烦恼地抓抓头发,怒道:“你闭嘴!”
莫应熠又笑嘻嘻的,“哎呀我好怕,我闭嘴,我滚,行了吧?”
他嘴上说着滚,却紧紧站在自己姐姐身边,眼睛戒备地盯着崔公平,似乎提防他有什么举动,反正不能让他碰姐姐一个手指头!
莫茹:“你要是说完了,那我走了。”
崔公平:你就没有一点表示吗?真的是来听我说话的?我说了你就没有一点感觉?
他看莫茹一脸平静,对自己无悲无喜,他实在是摸不着她什么意思。
“妮儿,你放心吧。”他一脸沉痛,“我再也不会做错事,以后都会帮你守护你的父母和弟弟们,再也不让人欺负他们。你不要笑话我,你只看我的行动表现就好。”
莫茹点点头,“那你图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