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茹没搭理她,带着姐弟俩和李柏青告辞回家。
东边隔壁周培基家的屋子也早起来了,如今周培基自己住这里,柳秀娥每天过来给他洗衣服送饭。
听到他们回来,柳秀娥过来道:“妮儿,我今儿去供销社拢账,公社干部说让你明天去开个会。”
莫茹有点纳闷,“公社开会?”
公社开会一般不叫她,也就是关于劳模或者宣传劳动的时候才叫她去撑撑门面,都是陈爱月通知,怎么还让柳秀娥捎话呢?
柳秀娥道:“哎呀,我也忘了问问什么事儿。”
莫茹笑道:“真要是公社的事儿,人家也不能告诉婶子,没事,明天去看看就行了。”
……
晚上周明愈回来,莫茹就和他说一下开会的事儿,周明愈喊了隔壁的周培基,“明天我有事,不去砖窑厂,你帮我和队长说一声。”
第二天早上去南屋吃了饭,把孩子放在那里让张翠花看着,他俩骑自行车去公社。
经过三达达家的时候,正好被阚燕儿看着。
她喊道:“妮儿,这是去给弟弟跑关系啊?”
莫茹没搭理她,周明愈有点疑惑,“跑什么关系?”
莫茹就把县初中的事儿也说给他听了。
周明愈笑道:“小熠没说,我估摸是他不想去县里吧,咱们问问他。”
看着俩人骑自行车亲亲热热地说着话走了,阚燕儿一脚踩着门槛子,呸了一声,扭头家去。
李桂云看她气鼓鼓的,就笑道:“燕儿,一大早这是和谁生气呢?”
王玉芹听了撇撇嘴没搭理她俩就走了,她每天都在养鸡场上班呢。
阚燕儿还喊道:“大嫂,晌午拿几个鸡蛋回来啊,我想吃炒鸡蛋了。”
王玉芹脚下一绊,差点没忍住回头对她破口大骂,不过寻思骂起来也是婆婆在那里抹眼泪拉架,不够丢人的。
想吃鸡蛋,爱哪吃哪吃去,反正她不伺候!
宋淑英还急着去砖窑厂帮工赚私房钱呢,也跑了人,不在家里看着她俩气人,眼不见心不烦。
阚燕儿没来的时候,李桂云家还是很和睦的,她这个婆婆性子软,为人和气,从来不拿捏媳妇。俩媳妇儿虽然都有点小心思,但是王玉芹挺和气,宋淑英虽然有些泼辣,倒是也还讲道理。所以妯娌婆媳的,倒是处得还不错。
阚燕儿来了以后,可了不得,李桂云疼她比疼自己闺女儿子还要疼,叫王玉芹说,那真是老太太眼珠子一样,也不知道哪个穴被点住了,哪哪就看着阚燕儿好。
阚燕儿不但不用下地不用做家务,连自己衣服都不用洗,反正有李桂云呢。家里好吃的还得先紧着她,惹得俩嫂子对李桂云老大意见。
就之前去推磨,还是因为如今不用人出力,她才抢过去的,说白了还是想藏点粮食拿回去补贴娘家。
这会儿她把衣裳往盆里一扔,对云朵道:“把衣裳洗了啊。”
云朵正看着弟弟呢,顿时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俺娘都不用我洗衣裳,怎么还得给你洗?
李桂云忙活做饭呢,如今食堂散伙,一大家子吃饭,可不得从早忙到晌,从晌忙到黑?
尤其李桂云干活儿还细致,换个说法就是慢。
且说莫茹和周明愈去了公社,先去找了林纾。
林纾见了他们很高兴,直接领着去找相玉亭。
“林主任,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儿?”莫茹还有点紧张呢。
林纾笑道:“好事。”
见到相玉亭,一番寒暄汇报。
相玉亭让他们坐,林纾热情地给他们倒了水。
周明愈笑道:“林主任你越来越客气。”
林纾笑道:“一定要让你们宾至如归嘛。”
相玉亭也笑,和他们聊聊村里的秋收、造纸厂、砖窑厂还有磨房。
“明愈,莫茹,你们能干啊,这是社员的福气,继续加油啊。”
说起那磨房来,林纾也好奇,“书记,等有空了,咱们去瞧瞧呗。”
相玉亭小时候倒是见过,他道:“咱们这里弄水力磨房不容易啊,除非常年有水否则开不起来。我小时候村里有个,有时候一年闲好几个月呢。”
莫茹和周明愈相视一笑,要不是有空间这个金手指保证水源不缺,他们也不费事张罗这个。
周明愈笑道:“俺们村的泉眼老大个了,别人都干旱的时候也不见干,想必能一直这么好,俺们就大胆弄了个水力磨房。”
“一天能磨多少啊?外面大队去的多不多?”相玉亭问。
莫茹道:“一天五百斤很轻松的,自己村也不用排队了,其他村的每天去排号推磨。”
这也能赚粮食,当然乐意。
相玉亭很高兴,又说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公社,他们一定想办法解决。
然后就说正事。
他拿出一封信递给两人。
周明愈拿出来和莫茹一起看了看,看完以后,莫茹都呆了。
“书记,不是忽悠人?”
相玉亭哈哈笑道:“莫茹同志,你比我闺女还小呢,我忽悠你们啥呢,你瞅瞅下面的公章,是不是区教委的?”
这会儿的地区原本是专区,后来改成了地级市。
这封信是地区最好的中学,实验中学写给公社教育科的。公社没有那么多部门,都是一人身兼数职,负责教育的就是相玉亭。
信上说红旗公社初级中学的学生莫应熠,成绩优异,思想进步,成分清白,学校帮忙投稿的好几篇文章都发表在省级刊物上,同时参加的地区数学竞赛获得了优等奖!
经过慎重考虑,实验中学决定破格录取莫应熠同学为实验中学的一名中学生!
莫茹可真是没想到这个,她看向周明愈,“他什么时候发表文章了?”
周明愈摇头,“他什么时候参加比赛了?”
莫茹也摇头。
怒啊,难道做姐姐姐夫的有这么不称职吗?这小子整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悠,可他们居然不知道。
他做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不说别的,就说升初中的时候要选拔县初中名额,他就没回来说!
这个孩子,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真是欠收拾了啊,好想立刻把他拖过来训一顿,打屁/股!
莫茹原本以为学校有事弟弟肯定会说的,而且校长也会跟她通气的。
哪里知道……哎。
相玉亭看他俩那丰富的表情,哈哈笑道:“怎么,这小学生没和你们说啊?”
莫应熠真的还是个小学生,年纪小,个子也没长开,还是个半大小子呢。
两人摇头,莫茹苦笑道:“相书记,可真是多谢您,要不是您,我俩什么都不知道呢。这孩子,什么也没跟我们说。”
周明愈猜测道:“我觉得小熠可能不想离家去上学。”
相玉亭点点头,这么大的孩子可不是会想家么,在家和更好的学校之间,很容易就选择家的。
他道:“我去学校视察过,这孩子机灵,是个懂事的。回去好好和他说,这可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两人答应了,跟相玉亭道谢。
告辞相玉亭离开公社,两人商量是不是去学校一趟。
周明愈道:“还是家去吧,晚上小熠回来咱们好好和他说说。我觉得他可能是不想离开家,压根就没想去县里,市里怕是也不一定乐意去。”
莫茹道:“不去也得去,这么好的机会呢。”
周明愈就笑,握着她的手,“先回去晚上说,明天星期六,下午带他回家一趟跟爹娘商量一下。”
反正莫应熠每天都回家,他们也就没去学校。家里也不缺什么,两人连供销社也没去直接回家。
有小孩子在街上玩儿,看到他们骑着自行车,都羡慕又好奇,纷纷追着看。
“我跑的快还是自行车快!”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自行车啊。”
到了胡同口,周明愈车把一拐,恰好阚燕儿从门里闪出来,似是没看到他们一样不闪不避。
周明愈只好一脚支地,停下来,让她先过去。
谁知道阚燕儿反而不过去,只盯着自行车和他们瞧。
“哟,妮儿,你们这是去给弟弟跑关系去啦?”
莫茹看了她一眼,最初对阚燕儿的那些同情早就荡然无存,实在是想不出她原本就这个性格还是因为遭逢变故变得这么刻薄的。
说实话,一个村过日子,还是本家的,一般人见了面都是和和气气的,很少人会没事找事说酸话找茬吵架。
毕竟还是要脸面的嘛。
就算不高兴,也是背后说,不太会表面带出来,更不可能当着面直接说不好听的。
显得没教养还丢份儿。
见了面不微笑,拉着脸都够让人难堪的,说话再总是打断、否定、反驳、挤兑,根本不需要口出恶言就是要绝交的架势。
莫茹觉得阚燕儿现在已经超过这个,直接进入口出恶言的阶段,听听她那语气。
这种人,莫茹是一点都不想理睬,反正也不在一个屋檐下,完全没有必要应酬,敷衍都省了。
周明愈的眼睛深处有光闪动,故意问道:“跑什么关系?”
莫茹不耐烦阚燕儿,催他:“小五哥,走吧,去吃饭了。”
阚燕儿却不让道,笑眯眯地看着周明愈,“别装了,你们不是给她弟弟跑县初中上学的事儿嘛?反正你们认识人,送点钱,说说好话,没考上差不多也能去了。”
别人挤破头也办不成的事儿,那是不认识人,他们认识人,当然好办了。
阚燕儿心里酸得很。
周明愈笑起来,“哈哈,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