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容喜出望外,心里一合计,今日已花了韩蛰不少银钱,回京后该补上,遂盈盈笑道:“舅舅属虎,所以买这玉虎给他。今日多谢夫君。”
“谢什么。”韩蛰淡声,侧头觑她,“他也是我舅舅。”
说的也有道理,和离之前夫妻一体,也无需分得太清。
令容转而问道:“方才那人夫君认识吗?”
“是河东节度使范通的儿子,仗着范贵妃胡作非为。”
难怪!范家巨富却还如此强取豪夺,从河东跑到归州地界耍赖,活该被韩蛰教训。
令容抱着玉虎,心满意足。
两人走出很远,范公子还站在玉器铺子门口,满目恼恨。直等两人背影消失在街角,他才回身入内,喝命伙计找来笔墨,将韩蛰和令容的相貌画出来——能迅速记住旁人相貌,半分不差的画出,形神兼具,这算是他最突出的天赋了。
可惜这天赋没用在正事上,大多用来记仇报复了。
……
礼物既已齐备,回客栈的路上,令容又随手挑了几样首饰。
韩蛰临行前往关押长孙敬的客房走了一遭,两炷香后出来,召樊衡单独嘱咐了几句,让他将长孙敬带往山南节度使处,回京后不许张扬此事。归州即属山南道,樊衡应命,带了四人随行,押送长孙敬离开。
韩蛰跟令容用过午饭,也动身前往潭州。
归州到潭州不算太远,韩蛰来时孑然一身,疾驰如电,回程带了令容,走得倒颇慢。
途中经过一处名胜,还带着令容去逛了一圈。
晚间宿在客栈,两人仍旧同榻而睡,相安无事。
翌日天气晴好,令容这一路都是金环束发,为免宋建春挂心,特地请伙计找了妆娘,梳个漂亮的发髻,一扫先前的阴霾丧气。
金簪挽发,珠钗斜挑,耳边点缀明珠,乌鸦鸦的发髻盘起,娇艳明丽。
令容揽镜自照,甚为满意,这才跟韩蛰前往宋家。
正是晌午,宋家宅邸紧邻州府衙署,宋建春忙了整个前晌,才要用饭,听见门房说锦衣司使韩大人带着金州的表姑娘来拜见,惊愕之余喜出望外,亲自出来迎接。
宋重光听见了,也觉意外,忙跟在身后。
门房早已接了韩蛰的马和大小包裹,满面含笑的请二人绕过照壁往里走。
令容前世初至潭州,就是住在这府里,后来宋建春升任刺史,宅邸也不曾变过。从外头街巷到门口石狮匾额、照壁花厅,这府里的一草一木,整整七年时间,全都深深印刻在她脑海里,甚至比金州的娘家还要熟悉。
前世活了二十年,幼时模糊的记忆不算,烙刻在她脑海的大半事情发生在这座府邸。
丧命重活,在傅家时,她只觉得庆幸。
到了这里,刻意遗忘却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的记忆全都翻涌而来。
她记得初至潭州时娘亲的伤心病弱,宋建春眼角的潮润,记得宋重光的甜言蜜语和狠心背弃,记得无数个睁眼到天亮的夜晚,记得韩蛰的闯入和唐突话语,记得临上京前她坐入马车,宋建春骑马陪在旁边——当时宋建春的言语,她甚至都记得清清楚楚。
令容藏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甬道拐角处,宋建春爽朗的笑声传来,初冬阳光尚且和暖,迎面而来的男人魁梧健朗,并非前世阴雨中的痛心悲伤。
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伤心的娘亲,而是她的夫君韩蛰。
那一瞬,前世记忆与此刻情景碰撞,令她喉头微微发热。
“舅舅!”令容快步上前,盈盈行礼。
第55章 吃醋
暮春一别, 宋建春已有大半年没见令容,欣慰之下,忙搀扶起来。听旁边韩蛰也拱手叫了声“舅舅”,更觉意外, 含笑请往厅中。
宋重光紧随而至,见过韩蛰后,看向令容,“表妹, 许久不见。”
令容亦行礼问候, “表哥。”
十六岁的少年郎身量竹子似的往高窜, 站在熟悉的宅邸, 渐渐跟记忆重叠。
令容竭力不去想旧事,跟着宋建春往里走,进了垂花门, 见舅母阮氏迎来,便也见礼。到得厅中,令容将礼物奉上,宋建春见了玉虎自是欢喜, 阮氏也颇喜欢那金钗,唯独宋重光的笑容颇为勉强,摩挲笔墨,仿佛出神。
很快宴席齐备, 众人挪往厅中用饭。
宋建春最初的惊喜过去, 见令容和韩蛰孤身而来, 别说仆从丫鬟,事先连个打招呼的信都没递,不免疑惑,道:“娇娇这回是来潭州,没带人跟着吗?”
令容瞧着韩蛰,抿唇微笑不语。
韩蛰便道:“这事原本是我疏忽。南边冯璋谋逆的事传到京城,令容担心舅兄,特地回金州探问消息,谁知被刑部走失的一名犯人撞见,挟持南下。因怕她出岔子,锦衣司一路尾随,到归州地界,才有惊无险地将她救出。她在府里总记挂舅舅,特地过来探望。”
宋建春目光微紧,看向令容,“那贼人可伤了你?”
“没有。他只是拿我开路,倒没亏待。而且夫君来得及时,又没露半点破绽,那人还没回过神,我就被救出来了。”令容眉眼含笑,脸色红润,显然已无碍。
宋建春松了口气。
旁边宋重光却听得心惊,挑眉看向韩蛰,“表妹回金州,身边没人跟着吗?那人既然拿表妹开路,想必是知道她的身份。往后出入,还是该多安排人保护。”
语气中颇带不满。
韩蛰瞥他一眼,难得的好脾气,“往后自会留意。”
“人能安然无恙地救回来就好,”宋建春打圆场,“冯璋的事我也见了邸报,听说势头凶猛,不太好对付。益儿在楚州为官,处境如何?”
“他已修书给家里,说蒙朋友搭救,性命暂时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