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帝笑容微收,“韩蛰的女人啊……”
他虽居帝位,却几乎有名无实,朝堂百官不听他调度,外头节度使更不买他的账,加之本身贪图享乐,不愿吃苦理政,不得不倚重韩镜。好在韩镜为人持重,忠心耿耿,帮他将政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也肯礼遇敬重,偶尔朝堂对峙,他理屈词穷,都会退让。
但比起韩镜,他对韩蛰的退让,就有些出于畏惧了。
那还是多年前留下的阴影。
早年他还未登基时,常微服出门,撇开太子的身份胡作非为。有一回在京郊碰见个美貌女子,忍不住调戏了两句,还没得手呢,就被人拿剑抵在了喉咙,那冰凉剑锋突如其来,吓得他差点失态。
颤抖着双腿定睛一看,才发现持剑的人是韩蛰。
那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剑尖紧贴在他肌肤。
一位是太子,一位是相府嫡长孙,两人早就认识,韩蛰却硬是仗剑行凶,一身狠厉。
永昌帝不敢摆出太子身份,更不敢跟父皇告状,泄露微服胡闹的事,只能吃哑巴亏。
韩蛰也是个厚脸皮,假装忘了此事,后来宫内宫外相见,仍以周全礼数拜他,却从没为那日的事道歉过。他原以为那是韩蛰的心上人,才令他剑拔弩张地保护,后来叫人查访过,才知道那不过是韩蛰好友的妹妹。
再后来他登基为帝,韩蛰进了锦衣司,偶尔君臣对峙,他也常心虚败阵。
——譬如上回范自谦的事。
锦衣司使令外人闻风丧胆,是因他酷烈冷厉的手段,于他而言,那股毫无畏惧的狠劲更让他忌惮。
偏巧他不学无术,对朝堂政事全无能耐,不得不仰仗韩镜在外主持,虽对韩蛰不满,也只偶尔给个小鞋穿,还不敢明刀真枪的对着干。
只能指望甄皇后肚子争气,给他生个有本事的儿子,过些年慢慢报仇了。
而至于眼前的事……
这女人若是别家倒也罢了,他尊口一开,高官厚禄金银财帛摆出去,不管是谁的妻子,必定能弄到手。
偏巧是韩蛰的。
永昌帝又是眼馋又是忌惮,心里挣扎。
田保正跟韩家不对付,见状笑道:“韩家蒙皇上天恩浩荡,才有今日的富贵。皇上是天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的,普天之下,都是王臣。”
“嗯!”永昌帝也想不起原话是什么,只深以为然的颔首。
“他们都是臣子,一切钱财地位都是皇上的赏赐,将最好的东西敬献给皇上,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
这话有些道理,永昌帝甚至在想,将官位和美人摆在一处,看韩蛰会选哪个。
但这显然得有个合适的契机。
田保看着他长大的,知他所想,凑过去耳语几句。
永昌帝听了,面色总算舒展,兴冲冲地奔赴斗鸡院。
第67章 纸条
皇宫之外, 令容倒不知永昌帝那些小心思。
对于昏庸无道的皇帝,她并无好感,当时在延庆殿匆匆遇见,她反而留意将她推入两难境地的田保更多些。
长脸细目, 尖嘴猴腮,果然看着就不是好人!
晚间韩蛰回来问她进宫的事,令容便说甄皇后温婉贤淑,待人和气。因正给韩蛰宽衣, 随口又道:“皇后看着仿佛很年轻呢, 难怪对身孕小心翼翼。”
“她十岁嫁进东宫, 青梅竹马。”韩蛰见她正好靠在胸前, 不自觉凑近,嗅她发间清香,道:“十三岁时还有过孩子。”
“十三岁?”令容诧异, 抬头时,恰好对上韩蛰玩味深邃的眼睛。
十三岁的姑娘,身子都没长开呢,永昌帝竟那样禽兽?
她不敢深想, 只低头疑惑道:“可皇后膝下无子。”
“皇后体弱,那孩子没保住。范贵妃就是那时进了东宫,分走恩宠。”
年幼怀孕,体弱丧子, 在心中难熬、身体虚弱的时候, 旁的女人趁虚而入——多熟悉的故事, 当年杨氏不就是在生下韩蛰后,被太夫人安排的人趁虚而入,有了韩征么?
杨氏跟韩墨也曾夫妻情深,帝后也是青梅竹马,却仍是旧颜不抵新人。
令容手指微颤,才解下的蹀躞没拿稳,直直掉落。
韩蛰身形不动,脚尖微抬,勾着蹀躞挑起,随手接住。
“怎么了?”他觉得诧异。
令容摇头,竭力不去想易碎的情.事,只随口道:“在延庆殿时,还碰见皇上来看皇后。”
“他?可曾说了什么?”
“皇上来探皇后,当然不会跟我说话。不过我瞧见了大名鼎鼎的田保——”令容抬头,见韩蛰正瞧她,遂盈盈一笑,忍不住道:“他长得还真跟传闻里差不多。”
永昌帝没犯色鬼毛病,自是好事。韩蛰又问道:“传闻怎么说?”
“男生女相,丑似无盐。”
令容不爱背后说人是非,也不以貌取人,田保这种恶人例外。她虽不知无盐到底多丑,但旁人如此编排,显然对田保只有恶感,传闻中还说他长着蒜鼻,只管往丑了说。她给田保那张脸装上蒜鼻,自觉好笑,又抿着唇偷笑。
韩蛰眼底不自觉也添了笑意,“相由心生。”
“还真是,田保心术不正,真有点獐头鼠目的。”令容见韩蛰心绪不错,那张硬朗的脸带了笑意,看着格外顺眼,顺道拍个马屁,“哪像夫君,文韬武略、英名在外,容貌也英武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