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节

    昭儿自然听不懂,更不会理他,大概觉得他胸膛太硬,小嘴一瘪,似是想哭。
    令容嗔他,将昭儿抱过来,取了襁褓包住。
    娘亲的身体柔软温暖,带着点香喷喷的奶香,那襁褓更是软绵绵的,比韩蛰硬邦邦的胸膛舒服得多。昭儿醒来已有好半天,靠在令容胸前,不一会儿便呼呼睡去。
    令容懒得动弹,见韩蛰凑过来在她颈间嗅,呼吸带着热气,不由往角落里缩了缩。
    “外头还有人呢。”她产后诸事都得仆妇丫鬟照料,不像从前方便。
    韩蛰自然知道,眼底浮起些笑意,将她圈在怀里,“晌午想吃什么?”
    “夫君不用去衙署?”令容靠在他胸膛,双臂环着劲瘦的腰,产后身子难受,这宽厚结实的怀抱让她眷恋。但韩蛰身居高位,如今韩家野心昭彰,许多事宜速战速决,更不能有半丝懈怠。韩蛰重任在肩,又有韩镜在旁盯着,若给银光院分神太多,必会叫韩镜不满,迁怒于她。
    相府里终究还须敬着长辈,她分得清轻重。
    韩蛰倒是浑不在意,“晌午会回来,做一样你最想吃的。”
    “那就……银鱼汤!”令容没再客气,眉开眼笑,“辛苦夫君。”
    韩蛰颔首,在她颈间亲了亲,余光瞥见有人进来,整衣起身时,声音带点戏谑。
    “有股奶香。”
    深邃的眼睛睇着她,扫过被拨得散乱的衣裳,他已换上了相爷的端肃姿态,声音低得唯有她能听见,神情一本正经,却意味颇深。旋即往外头去,自将门下侍郎那套官服穿齐全,昂然走了。
    屋里,令容将睡着的昭儿递给奶娘,带到侧间去睡觉,她靠着软枕养神。
    低沉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似的,那眼神像一簇火苗印在心上。
    她当然明白韩蛰言下之意,想起清晨喂奶被他窥见的事,加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里有些怪异的紧张,随手抓了卷书,心不在焉地翻看起来。
    ……
    山南蔡源济遇刺身亡的事传到京城,大半官员已是见怪不怪。
    皇家式微,昏君当政,朝堂上韩家的权势如日中天,外头的几位节度使虽能对韩蛰俯首称臣,一道平定冯璋之乱,铲除陆秉坤之患,却仍是趾高气昂的姿态,不太将永昌帝放在眼里,为握紧军权,内里铲除劲敌的事并不少。
    蔡家盘踞山南,军权握在兄弟俩手中,哪怕蔡源济遇害,仍是蔡源中总揽大权,换汤不换药,居于节度使高位的仍是面上恭敬实则倨傲的蔡源中。
    只要不起战事,对京城寻常官员的影响仿佛不算太大。
    一片心照不宣般的平静里,唯有范自鸿闻讯大惊——
    蔡源中虽不算铁腕强权,毕竟是只老狐狸,膝下四个儿子的事都顾不过来,先前虽给儿子娶了甄家女儿,自身却摆出不偏不倚的姿态。甄家遭难时,他半点都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待甄家倒了,他仍打着忠君的名号,不肯松口。
    范自鸿的力气,九成都使到了蔡源济的身上,撺掇他夺得军权,襄助范家。
    蔡源济本就有取而代之的心思,靠着山南那半边力量未必能成事,有了范家助力,焉能不喜?
    先前伙同范自鸿将田四偷梁换柱,去戳韩蛰的老虎鼻子,打算将黑锅栽在侄子头上,借韩蛰的手压兄长的气势,他借机挑唆底下兵将,以蔡源中行事粗疏,给山南招来祸患为由,收拢军权。
    谁知韩蛰岿然不动,没敢去挑衅蔡家的军权。
    蔡源济失策,却不气馁,野心不死。
    范自鸿求之不得,数次暗中前往山南,帮他谋划布置,费了不少心力。
    原本筹划得周密,就等山南易主为范家助力,岂料锦衣司突然横插一手,不止令蔡源济功败垂成,还将他性命都断送了去!
    范自鸿今早听罢眼线禀报,气得胸腔都隐隐作痛。
    韩蛰倒是波澜不惊,随便寻个查案的由头将突然出京的事搪塞过去,威仪震慑下,旁人也不敢有闲言碎语。
    晌午时抽空回府,给令容做了银鱼汤,后晌从衙署回来,便往藏晖斋去。
    ……
    藏晖斋里松柏苍翠,老槐阴翳。
    傍晚夕阳斜照,因昨日一场雨将暑气洗净,难得风清气凉,韩镜正在花圃旁活动筋骨,修剪门前花木。
    山南的事他自然知情,虽不知韩蛰昨晚连夜赶回宿在银光院的事,今晨听见传来的消息,便十分满意。白日里琐事繁忙,这会儿难得有闲情,见韩蛰走来,也稍露宽慰神态,“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都妥了。”
    藏晖斋周遭防守得严密,管事守在外头,旁人难以近前。
    韩蛰也没往书房里走,只站在韩镜身旁,帮着扶花枝,低声说了在山南的安排。
    这宗大事说罢,话锋一转,道:“昨日傅氏诞下个男孩,祖父想必听见了?”
    夕阳余晖照得韩镜面皮微红,矍铄老辣的目光瞧过来,皱纹似更深密了些。
    韩镜只点了点头,没出声,手底下的剪刀却失了准头,误剪一支斜逸出来的。令容怀孕十月,他当然是知道的,毕竟是自家府里的血脉,他纵然不喜令容,也不至于对腹中幼子打歪心思,偶尔想起,只期待令容诞下个女儿而已。
    谁知昨日杨氏将消息抱过来,竟是个男孩?
    活到这把年纪,儿孙都已成才,二房韩徽和梅氏的孩子都能在他膝下叫太爷爷了,如今韩蛰这边重孙出生,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但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且心怀芥蒂,听见消息,也只当知情而已。
    刚出生的婴儿不好抱出来吹风,韩镜也绝不会去银光院看望,至今还不知孩子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地收了玄铁大剪,瞧了韩蛰一眼。
    令容的事算是祖孙间横亘的罅隙,韩蛰也不提旁的,只说想给孩子取名韩昭。见韩镜并无异议,眉目间锋锐稍敛,续道:“昭儿序属嫡长,府里也盼了很久,到满月时自须办一场宴席。这事母亲会张罗,届时请宾客,宋建春和傅益都会过来。今日淮阳候曾向我道喜,想必也会派人来。”
    他说的三位都是在朝堂于韩家有助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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