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裴清殊忽然觉得浑身冰凉。
    谁知就在裴清殊害怕得瑟瑟发抖,想要拉着皇帝赶紧逃离此地的时候,公孙越却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对着皇帝笑道:“不过只从面相上来看,十二殿下天庭饱满,双耳开阔,是个有福之人呐。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想来十二殿下定能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公孙越这番话说得较为笼统,听起来和宫外的那些江湖术士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一些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吉祥话。不过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皇帝听了,十分高兴地看了裴清殊一眼,摸了摸小儿子的头。
    裴清殊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原本的十二皇子是早夭之命,公孙越现在这么说,证明了要么就是他面相看得不准,要么就是公孙越并不清楚裴清殊的壳子里装的是另外一个人。
    不管是哪一种,都比裴清殊方才的猜测来的要好。
    裴清殊放松下来之后,话自然就多了一些了。
    皇帝和公孙越聊天的时候,裴清殊一直在旁边乖乖听着,偶尔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插一句嘴问问,公孙越都会非常耐心地解答他。
    三人一直聊到将近宵禁的时间,皇帝念着裴清殊明日还要早起上课,便提出要送裴清殊回去。
    公孙越称自己还要继续观星,便拜送了他们父子两个。
    回景行轩的路上,裴清殊好奇地问皇帝:“公孙先生不用回家的么?”
    “夜观天象,是钦天监的公务之一。观星台上设备齐全,也有给他们值夜歇脚的屋子,殊儿不必担心。”
    裴清殊点点头,顺口说道:“那公孙大人这样不着家,他的妻儿可惨啦。”
    皇帝好笑地说:“朕也不是那般不近人情,每日都要他来为朕干活的好么?钦天监里有那么多人,采取的是轮值制度,不会夜夜不放他回家的。”
    裴清殊了然地“哦”了一声。
    “而且公孙先生家中人口简单,只有一妻一子,就算他偶尔不回家过夜,也不会有许多女子独守空房。你呀,就少操这个闲心了。”
    “诶,公孙先生只娶了一位妻子,没有妾室什么的么?”以裴清殊这两世的经验,一般只要是家庭条件不错的男子,至少都会有几房妾室的。就连他前世那个手头不怎么宽裕的老爹,也勒紧裤腰带纳了两房,这还不算相好的呢。
    皇帝道:“他夫人也是一位奇女子。朕记得她是出身于安家的世家小姐,当年嫁给公孙家,完全是下嫁了。听楚文说,他夫人对彩礼没有什么要求,成亲之前只让楚文答应一件事,就是今生绝不纳妾。楚文是个信守承诺之人,尽管子嗣艰难,这么多年来也一直都没有纳妾。”
    裴清殊佩服地点了点头:“难得呀。”
    皇帝见他感兴趣,便低声说道:“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其实牛痘主要就是公孙夫人研制出来的。这是楚文亲口向朕承认的。只不过他夫人是女子,女子研制出来的东西,世人难免存有怀疑态度,不敢放心使用。若是以钦天监官员的身份提出来,可信度便大大提高了。因此楚文虽因牛痘而声名显赫,可这些年来,楚文心中一直是对他夫人有愧的,对外也一直声称是他家人共同研制了牛痘。”
    裴清殊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呀。”
    他本以为这件事已经令人足够钦佩公孙夫人了,不想皇帝又丢出一道惊雷:“不仅如此,朕前几年还知道,公孙夫人除了牛痘之外,还有另外一项事业。你母妃所在的晋江书社,便是公孙夫人创立的。”
    裴清殊惊讶地瞪大眼睛:“公孙夫人还开了书社?”
    听皇帝一说裴清殊才知道,原来在公孙夫人成立这个晋江书社之前,市面上除了古籍经典、诗词歌赋之外,就只有一些毫无新意的言情话本。那些话本写的无非就是一些才子佳人、求而不得,或者破镜重圆的故事,都是一些陈词滥调不说,还一直被视为“歪书”,登不得大雅之堂。
    晋江书社成立之后,公孙夫人亲自执笔,写出了第一本与众不同的白话小说。她写的故事通俗易懂,却又别具一格,定价还不是很高,很快便在市面上畅销起来,风靡一时。
    写了两本畅销书之后,公孙夫人便封了笔,不知从哪里寻觅了一批有才华的年轻人为她的书社供稿,并采取连载的形式,让读者们在第一时间看到新书。
    因为作者每次更新的字数不是特别多,所以读者每次购买的时候,价格也低于整本书。这样一来,许多不舍得花钱买整本书的人,就可以分次购买,或者在书社里租借阅读。
    等作者完本之后,书社再根据销售情况,印刷整本书籍二次销售。
    这样创新的销售模式,使得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可以看得起晋江书社的作品。
    俪妃,就是其中最当红的写手之一。
    裴清殊听完之后,忽然很好奇:“那母妃应当认识这位公孙夫人咯?”
    第72章 造谣
    皇帝想了想道:“认识应当是认识,只是她们可能还没有见过面。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 你母妃是从延和四年, 也就是从十年前开始写书, 那个时候公孙夫人已经离开京城了。所以说, 你母妃应当是与晋江书社在京城的负责人签订的合约。”
    裴清殊听了,对皇帝又有了一些不一样的认识:“父皇,没想到你对母妃的事情还挺了解的嘛。”
    “那当然了,朕可是她的头号书迷。她还没进宫的时候,就属朕给她的打赏最多。”
    裴清殊好笑地说:“那母妃进了宫之后呢?”
    “她进宫之后,朕直接把银子给她就好了呀。不然送去书社,还要扣去一半的分成呢。”
    裴清殊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皇帝这么有钱, 还这么会精打细算啊?
    不过话说回来, 裴清殊突然想到一个非常非常严肃的问题:“父皇。”
    “嗯?”裴清殊很少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来,皇帝被他吓了一小跳,也肃容看向裴清殊。
    裴清殊一本正经地说:“您是不是,私吞了母妃的稿费啊?”
    “噗……”皇帝忍不住笑喷了, “臭小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朕是那样的人么?”
    裴清殊却没笑:“难道不是么?母妃住在寒香殿里,虽说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一些,但也没有说穿金戴银的呀!可是据我所知,母妃的书应该卖的很不错哦!”
    皇帝无奈地说:“唉,你这小子。得了,看来朕要是不跟你说清楚, 朕在你心里,就要变成贪图你母妃稿费的昏君了。是这样的,根据你母妃与书社定下的合约,她收入的一半要交给书社,剩下的另一半还要按照大齐律法交税,所以所得收入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
    涉及财产问题,裴清殊不依不饶地看着皇帝:“可就算是这样,应该也还有不少吧?”
    “是有不少。不过你母妃说自己用不着,托朕捐了一部分,剩下的都送去林家了。”
    裴清殊听了,心里忽然有点泛酸。
    虽说父母给孩子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俪妃明明有钱,还不给他花,裴清殊心里就有点不平衡了。
    想想他刚从冷宫出来的那会儿,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连打赏宫人的钱都拿不出来,实在是太窘迫了。要是俪妃能给他一点儿,哪怕只有几两银子,也不至于让他当初那么难过呀。
    不过短暂的委屈之后,不用人劝,裴清殊自己就想清楚了。俪妃写书的事情,宫里的人基本都不知道。要是裴清殊从冷宫里出来,身上有钱的话,反倒会惹人怀疑。
    而且,正是因为裴清殊那个时候身上没钱,当淑妃提前给他送了一个月的月钱时,裴清殊当时才会感到格外的感激。
    或许……俪妃并不是不在乎他这个儿子,只是在以她自己的方式爱着他吧。
    裴清殊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
    在没见到公孙先生之前,裴清殊一直想要迫切地见到公孙先生。现在见到了公孙越本人之后,裴清殊发现,自己更想见到的人,却是那位传说中的公孙夫人。
    根据从皇帝处得到的消息来看,裴清殊觉得,如果这两口子里一定有一个人是从后世来的的话,那么公孙夫人反倒比公孙先生更加可疑一些。
    不过一时半会儿,他恐怕没什么机会见到公孙夫人,裴清殊便暂时把这件事压在心里,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说。
    裴清殊发现,自打三个皇兄出宫建府之后,长华殿里的学习气氛,便是一日不如一日。
    皇帝最近被太后折腾得焦头烂额,顾不上他们。两位先生管不住,或者说无心管理,干脆就在商议之后,给皇子们放了十日“消暑”假。
    放假前的最后一日,朱先生给大家布置了一些作业,让他们留着假期去做。朱先生留的大多是一些抄写和背诵的任务,裴清殊觉得没什么难度,便让傅煦帮他记在了记事专用的本子上,打算回去就做。
    可七皇子和十皇子他们不怎么爱学习,听到朱先生留了那么多作业之后,就有些不高兴了。
    七皇子还好些,虽然贪玩儿,但毕竟是这里头年纪最大的,已经知道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十皇子却是不管那些,才一下课就拿起书本在桌子上摔摔打打,看起来烦躁极了。
    朱先生原本收拾好东西,已经准备要离开了。听到动静之后,他极其不悦地瞪了十皇子一眼。
    十皇子知道朱先生就是个落魄书生,下了课堂之后,根本不敢真的收拾他们这些皇子,就瞪起眼睛,不甘示弱地看着朱先生。
    果然,朱先生在瞪了十皇子之后,并没有发火,而是憋着一口气,气呼呼地离开了。十皇子见了,越发得意地冲朱先生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九皇子在旁见了,摇摇头道:“孺子不可教也。”
    十皇子耳朵尖,一听就冲了上去,大声喊道:“你说谁呢!”
    九皇子环视了众人一圈儿,好笑地说:“老十,我又没指名道姓地说你,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
    “老九我告诉你,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当我听不出来你是在骂我么!”十皇子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你别以为六哥要当太子了,我就怕了你了。父皇要立的是六哥,又不是你!”
    十皇子此言一出,众人全都变了脸色。
    七皇子作为这几个皇子当中最大的一个,赶紧站出来说:“老十,你说话小心一些!太子一事尚且未有定论,你切莫肆意妄言!”
    十皇子不以为然地说:“你们装什么装呀,都是住在一个宫里的人,谁不知道父皇三天两头地就往六哥那儿跑,当我是瞎子不成!”
    七皇子道:“那你也不能乱讲。圣旨一日未下,结果就谁都说不好。”
    裴清殊觉得很有道理,附和着点了点头。
    谁知道十皇子却道:“你们一个个的说着好听,背地里还不是跑去巴结六哥么?就说你吧,七哥,”十皇子指着七皇子的鼻子说:“你不是经常给六哥送东西过去么?”
    七皇子打开他的手,不免有几分激动地说:“那是因为我和六哥住得近!他总咳嗽,我院子里正好有梨树,我就让下人去送了两回梨子!”
    十皇子当没听见一样,又看了看裴清殊:“那他呢,他以前从来不跟六哥来往,怎么公孙先生回京之后,他就时不时地跑去找六哥了?谁不知道父皇宠老十二,说不定父皇已经告诉了十二弟,要立六哥做太子呢!”
    十皇子这一番话,听得裴清殊心惊肉跳。他没想到,自己每次出门时都很低调,也已经减少去探望六皇子的次数了,却还是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明明是炎炎夏日,裴清殊的背后,却本能地起了一层冷汗。
    “十哥慎言。”裴清殊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表露出异样的表情来,“父皇从没有和我说过那样的话,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测罢了。”
    “你们不承认拉倒。”十皇子翻了个白眼,瞥了九皇子一眼道:“算了算了,人家老九现在可厉害了,我可不敢招惹,我先走了。”
    “等等。”九皇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突然用一种阴狠狠的眼神看着十皇子说:“老十,你平时没轻没重也就算了,事关六哥,我绝不允许你胡说八道。”
    十皇子和九皇子差不多年纪,从来没把他当成正儿八经的哥哥看待。可现在,十皇子看着九皇子脸上的表情,突然感到一股极大的压迫力,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两步。
    九皇子继续道:“六哥才华横溢,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杰出之才。父皇若立他为太子,我等自当心悦诚服。不过,七哥说得对,圣旨一日未下,六哥就还不是太子。你说这话,就是陷六哥于不义,想要置六哥于死地!”
    十皇子被他吓到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说:“你别乱给我扣大帽子,我可没有想那么多,不过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已!”
    九皇子忍不住有些激动地说:“老十啊老十,你也读了几年的书了,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记得了么?‘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以前你在小事上总是妄言也就罢了,立储乃是国家大事,你就不怕自己会说错了话,造成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么?!”
    “有这么严重么?”老十心虚地摸了摸头,小声道:“我就随便说说而已呀……宫里面不是有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么。”
    听十皇子这么说,一屋子的人全都无语了。
    立太子可是天大的事情啊,在没有定论之前,谁不是关起门来,私底下和关系要好的人悄悄议论的?哪有人会像老十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嚷嚷?
    十皇子蠢成这个样子,九皇子甚至都和他生不起来气了。
    最后,九皇子还是用开头的那句话总结:“孺子不可教也!”
    说完就无可奈何地走了。
    十皇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七皇子和裴清殊走的时候,路过呆若木鸡的十皇子。
    七皇子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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