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转了转手中的杯盏,边缘是青白的釉,衬着他的手修长白皙。
“本王记得你和圣上曾经师从李旌太傅,怎么感情却并不像同师门师兄弟那样好,反而近些年来更疏远了……”
这是魏暮一直以来都有些疑惑的,但是看那小子还是这般在意陆白,那么问题便主要在眼前这位身上了。
她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蹙了蹙眉。
“……下一个。”
陆白闷闷的说着,然后塞了一块糕点在嘴里嚼着。
“什么?”
“我说,下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不喜欢。”
她看着男人,一字一顿的说着,如若不是眼眸不甚清明,他都要怀疑她是清醒着的了。
“呵呵。”
魏暮笑了,是真正的觉得有趣便这么笑了起来。
“我也不喜欢你笑,听着渗人。”
陆白嘟囔着,一脸莫名的盯着男人,最后便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他单手撑着下颌,眉眼更弯,就这么注视着她的侧脸。
光线很充足,勾勒着她的轮廓也细腻美好。
这么看着,魏暮隐约觉得,陆白长的过于柔美了。
像个女子。
这个想法没有一闪而过,被他紧紧抓住了。联想起魏凛对她的宝贝程度,再加上玄宇剑庄那位少主的反应,这个猜测越发的可信了起来。
“陆大人长的真俊俏,比起女子也不遑多让。”
他狭长的眉眼眯着,漫不经心的夸赞着。
“谬赞谬赞,王爷才是真绝色。”
陆白此时说的话都是出于真心,酒精麻醉了她的大脑,什么话都直接以最真实的状态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的修饰隐藏。
男人嘴角一僵,笑意一滞,觉得这个时候的陆白比起清醒时候还要难搞。
……
“哥哥,陆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单手撑着头……”
苏嫣一直注意着陆白,最终没有忍住推了推身旁的男人担忧的说道。
“哼,许是贪杯多喝了。这〔露白〕的后劲大着呢,她不胜酒力还喝了两杯,有她好受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苏苌的语气却并不是那样的嘲讽。
隔着几步的距离,他能够清晰的看到陆白细白的手腕之下撑着的,那酡红的面颊。
不由得,看到出神了些。
“……总之也就是多喝了点,一个大男人会有什么事?你少操心了,在旁边好好坐着,别惹事。”
而在此时刚才献舞的姑娘在陆白的对面不远处依着规矩静静的站着,听到了身旁的侍女们在窃窃谈论着什么,本就是习武之人,她们的话一字不漏的全进了她的耳朵。
“你们觉得这次比试谁能够取胜?这藏花卉的物件的距离不同,越远的射中便排位越前,而每一个的题目为了文官比试的公平,难度都差不多……”
“前年是苏丞相和林大人赢得了百花宴的胜利,这一次我也觉得是他们两人。”
“可今年陆白大人来了呀,还有燕卫长,他出自将门,骑射自然了得。”
“……”
“等等,你们刚刚说什么?陆白?”
青衣的少女打断了她们的话,蒙着面纱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眸露了出来,里面是惊讶和隐约兴奋的情绪。
“花夏姑娘?”
少女兴奋的语气和亮的出奇的眼睛让她们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带着疑惑唤道。
“你们刚刚说陆白,是那位写〔青川赋〕的陆白吗?”
“……是。”
“咳咳,花夏只是很仰慕陆大人的才华,刚刚有些失态了。你们可以告诉我陆大人是哪一位吗?”
她说着眼神诚恳的不行,然而话里却有些前后矛盾了,明明是仰慕对方却认不出哪个是她。
“姑娘怕是说笑了,刚刚你还在陆大人面前舞过,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前头一点儿的侍女狐疑的看着她,不怎么相信少女的话。
“我刚刚在陆白,哦不陆大人面前舞过?”
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后想了一会儿猛地反应了过来,知晓了她们所说的陆白是哪一位了。
“是啊,那位便是陆大人。”
顺着侍女的视线看去,花夏这一次真正的确认了陆白是谁。
对面单手撑着头的陆白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着她,下意识的抬眸朝着前面看了过去,那双眸子宛如蒙了纱的青空,朦胧而美,氤氲着些雾气。
花夏哪想过会被逮个正着,连忙移开了视线。
那个眼神撩人的紧,看的人耳根发热。
果然是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光是这么一眼便教人双腿发软。
刚刚陆白一直低着头,花夏至始至终没有瞧见过她的正脸。原先还以为陆白是个假正经,现在在知晓了的身份之后一下子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了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一会儿宴会结束后要不要过去要个签名?
不行不行,这个时代又不是二十一世纪,这样子很不矜持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的……
花夏是来自与此时的青川相对于的平行时空的二十一世纪,在那个未来时候,无论是青川还是陆白这个人,都是真实存在的。
而在史书上,陆白的名字熠熠生辉,丝毫不逊色任何一个帝王。
无论是才华还是胸怀,都让人钦佩不已。
这么想着她没忍住又朝着陆白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而这一次她已经再一次的闭目养神了起来,而一旁的魏暮却直直的看向花夏。
冰碴子一样的眼神,但是唇角却是上扬的,无悲无喜,渗人极了。
少女被看的脊背发冷。
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能够坐在宁安王身旁的,除了陆白还能是谁?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这句诗在正史上便明确标注了是宁安王魏暮所作,但是为谁所作却一直都是一个谜团。
但是学者们在研究这段青川历史的时候结合了魏暮周围所有与他亲近的人来联系推敲,最后大多数都认同这诗句是为陆白而写。
在那段古老悠远,而又绚丽的历史之上,宁安王的一生之中,似乎只有陆白一人与之相伴,似友又似至亲。
野史上,更将他们两人以伴侣定位。
两人都终生未娶,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魏暮只是这么淡淡的扫了一眼花夏,在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一旁的人已经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了。
“……陆大人?”
他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试图将陆白唤醒。
她有些不耐烦的嘟囔了几句,很模糊,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伸手将男人的手抓住,让他不能再发出任何噪音之后才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一直在不远处候着的暗鸦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木头人,然而在此时却瞬间破功地瞪大了眼睛。
陆白竟然……!!!
只要稍微了解宁安王的人都知道,有三件事是绝对不能做的,否则轻则关进大牢,重则断手断脚。
第一,不可将宁安王的容貌与女子相比较;第二,不可忤逆宁安王的命令;第三……
外人不可直接碰触宁安王分毫。
暗鸦咽了咽口水,一脸“自求多福”的表情看着陷入睡眠的陆白,然后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男人的脸色。
意外的……没有生气。
细腻的像是白玉一样的触感,就这样在自己的手中,微凉的,让他晃神。
魏暮试着动了动,却被陆白抓得更紧。
然而头一次,他不觉得恶心……
男人眸色渐沉,漩涡一般,格外晦涩。
这是第一次,他这样认真的注视着陆白,带着深深的探究意味。
两人交握的双手,被落入了高位之上的明黄色衣袍的男人的眼里,他只是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移开了。
似乎,毫不在意。
只是垂在衣袖之中的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些,力道大的骨节泛白。
……
“林大人,请。”
林之寒微微颔首,接过弓箭起身离开了位置上。
他背脊很直,素色的衣衫衬得他如同青松般。然而在他抬起手的时候,衣料之下的肌肉紧绷着,蓄满了力量。
男人一直以来都是极为严肃的,如墨的眼紧紧地盯着前方的那面雪花折扇,离得很远,目标也小,要命中中心很有难度。
周围的人不觉得被此时的气氛弄得紧张了起来,屏住呼吸就这么注视着林之寒,直到弓被拉满“嗖”的一声箭离弦之后稳稳的将扇面划破射中那朵雪色的花叶,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毫不吝啬的称赞男人精准的箭法。
早就在雪扇旁边候着的宫女将花叶从后面取出,放在瓷白的盘子上拿到众人面前。
纤细的花因为受到箭的冲击被震落了几片花瓣,沾着些水珠,白色的如同落雪一般。
“此次以霜叶花,雪扇为题,凡是心有思量的,都可畅所欲言。”
雪扇和霜叶花,远处瞧着近乎一色。在三月的天里,如同倒春寒一般的气息,倒也干净。